《相恋时差》尺水

16、第十六章

　　林亭一觉睡到九点多，房间里光线昏暗，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以为在晚上。顾啸川看他醒了，又有点不老实，揉着他光-裸的肩膀，凑过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睡得好么？”

　　林亭本来还想继续睡，但他一靠过来就感觉不对劲，低头往被子里一看，立刻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他扯过旁边的浴巾裹住身体，赤着脚去找衣服穿。顾啸川看他反应这么大，有点受伤，在背后幽幽地说：“胳膊都被你枕麻了，一睁眼就不认人。”

　　林亭倒是隐约记得昨晚的事，但压根不愿意去回忆，穿好衣服回头找手机，顾啸川就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林亭被他看得有点恼，梗着脖子不跟人家对视，冷着脸问：“我手机呢？”

　　顾啸川自动把他的状态认定为害羞，心情很好地回他：“在楼下吧，昨晚你抱着我不撒手，我也没功夫给你拿。”

　　林亭转身朝楼下走，果然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未读短信十几条，有些是昨晚聚会的同伴发来，问他有没有平安到家，他统一回复，称昨晚睡早了，没看见消息，谢谢关心。

　　其中有一条特别暧昧，是戏里演他同门师兄的那位发过来的：小林，酒喝多了不舒服，我买了醒酒的东西，给你送过去？

　　下面配了一张照片，他穿着一件薄透紧身的低领上衣，保温杯贴到脸上，冲镜头挤眼睛。

　　林亭果断把这条删了，连人一起送进黑名单。

　　谢峰给他发来一些工作资料，通知他解下来的活动安排，最后还附上个人慰问：“我跟顾总说了，你的酒后综合症是叛逆，爱得深才学得像，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后面紧跟一句：“活下来跟我报个平安。”

　　林亭没理他，粗略扫了一遍接下来的行程，又去找备用机，今天约了心理医生去看念念，他起晚了，得先给陈阿姨打个电话。摸出手机的瞬间，屏幕就亮了，恰好是陈阿姨打来的，他接起来，就听那边很焦急地问：“小林呀，你在哪儿呢？念念出事了。”

　　顾啸川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看到林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林亭起身走到一旁，他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怎么了？”

　　陈阿姨的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在什么需要安静的地方：“念念知道你今天要来，天天趴在窗户边等，你知道这孩子从来不往外面看的，也不晓得怎么了，最近胆子这么大。昨晚小区里有人来闹事，男的，开着个车，听说前阵子也来过。他跟一个住户吵架，心真是狠啊，人家住户要走，他居然开车把人给撞了，也怪我没及时把念念抱开，让她看见这事儿，孩子被惊着了，躺在地上直抽搐……”

　　林亭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无数残影涌到眼前，带来一种失真的晕眩感，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陈阿姨还在继续说：“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就先把孩子送到二院了，她现在还没醒……”

　　电话那头忽然传出尖锐的叫声，林亭心里一惊：“怎么了？”

　　陈阿姨慌慌张张地说：“醒了醒了，可能是怕生人，我去看看，你要是有时间就来一趟，病房是402，我先挂了啊。”

　　顾啸川觉察林亭状态不对，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林亭像是没听见一般，飞快地换了衣服，拿上帽子口罩就跑，他走的太急了，连手表也没顾得上带。顾啸川见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门，放心不下，拿了大衣也跟了出去。

　　林亭身体僵的厉害，坐到车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刚启动车子，陈阿姨又打电话来了：“念念拔了针头，不让医生靠近，我也被赶出来了，你还是赶紧来看看吧。”

　　林亭说：“麻烦您再看护一会儿，我这就过来。”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他遮掩的好，无人认出他来。上楼时看到一个浑身缠着纱布的人被推进电梯，先前那种晕眩感又涌了出来，林亭掏出在医院外买的黑咖啡，一口气喝完，才压下胸口不断传出的心悸感。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陈阿姨昨晚走的匆忙，穿的还是居家衣服，搓着手在门口左顾右盼了好一阵，见到他来，忙迎上去：“小林……”

　　林亭脱下羽绒服给她穿：“辛苦您守了她这么久，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就行了。”

　　他轻轻推开病房门，就看到念念躲在被子里不住颤抖。他走过去，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念念。”

　　念念被吓坏了，听见声音就开始尖叫，林亭想要抱她，她觉察到了，不断抓咬哭喊。她躲进被子里时藏了一枚小小的针头，林亭手背被狠狠划了一下，针头刺进皮肉里时，顺势把念念抱住了，他拿下口罩和帽子，让她看自己：“没事的念念，这里没有坏人，哥哥在呢，哥哥保护你。”

　　念念终于认出他来，躲在他怀里大哭，断断续续地跟他比划：“哥哥，我看到、那个车、我害怕……”

　　林亭把她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别怕，没事了。”他压抑着什么似的：“对不起，是哥哥的错。”

　　顾啸川透过病房门口的探视玻璃朝里看，里面光线灰蒙蒙的，窗户和灯都关了，林亭抱着个小孩子坐在床上，轻声跟她说话。

　　顾啸川头一回知道林亭能温柔到这个程度，就是之前关系好的时候，他对自己也总透着几分拘谨的客气感。林亭似乎拥有一个安全区域，隔着那层无形的屏障看他，他是彬彬有礼，温和可亲的，谁都可以亲近他，他也谁都愿意靠近，但再往里走就不行了。

　　顾啸川不请自入，硬是闯了进去，理所当然得到入侵者的待遇。但这个小孩子不一样，她是被请进去的，所以才能见识到林亭隐藏在坏脾气后的温柔，也是他本来的模样。

　　虽然很不应该，但顾啸川微微有点嫉妒。

　　林亭把念念哄睡着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想趁着中午人少，去问问医生念念的情况。一出去，就看到顾啸川站在门外。

　　林亭有点意外：“你来做什么？”

　　他态度抗拒的都带刺儿了，顾啸川体谅他，只当没看见，冲里面一颔首：“她是……你亲戚家的孩子？”

　　林亭干脆就不搭理了，绕开他去主任办公室，顾啸川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心里惊了一下，从后面把人拉住：“这是怎么弄的？”

　　伤口太深太长，又没及时处理，血糊糊一片，看着有点吓人。林亭用力把手抽回去，差点打到他：“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大概是怕吵着里面的人，还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但一字一句都在往外冒火。顾啸川才见识到他温柔耐心的一面，现在被他看仇人一样的盯着，心里也有点来气，一对上他的脸，又忍住了。

　　林亭眼睛里噙着水光，他在难过。

　　顾啸川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做，他心疼极了，受了内伤似的疼，这次真不是装的。

　　护士端着换药盘过来，看他俩杵在门口，问：“是1903号床的家属么？”她低头看了一眼病历，又补了一句：“叫魏念念的。”

　　顾啸川听见这个名字，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