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时差》尺水

17、第十七章

　　两年前本市出过一起恶意伤人致死的案件，有个混账喝多了，在街上惹是生非，一个路人报警，被察觉后遭到报复，凶手开着车撞击碾压，致人当场死亡。

　　那个人就是魏念念的母亲。

　　凶手倒是当晚就进了局子，但他家里有点背景，关了没几天就被人保出来了。出事的地方偏僻，时间又晚，没人看见。死者是外地的，家里没什么长辈了，丈夫早故，只留下一个四岁的女儿，连个替她伸冤的都没有。

　　凶手家里原本打算赔一笔钱了事，可林亭以目击者的身份站了出来，他把念念送到外地的儿童康复中心，自己暗暗联系律师打官司，又预备找媒体曝光，不惧把事情闹大。

　　那边听到风声就准备起来了，提前破坏了监控录像，对外则说是他们母女走路不看路，自己撞上去的。恰好路灯坏了，凶手没看到人，才有后来碾压的事故。他们还篡改了当天交警队的笔录，打算连酒驾这个罪名一并洗了。最为可恨的是，他们也找好了无良媒体，打算到时候恶意抹黑林亭，说他用心不良，打官司是冲赔偿款来的。

　　凶手本人气焰嚣张，根本不打算走到对簿公堂的那一步，自己找了人准备暗下黑手，要把林亭绑走教训教训，逼他主动放弃。

　　幸亏林亭警觉性高，那天回家的路上觉察不对劲，就打电话报了警，他跟警方商量好了以后，便故意往人少的巷子里走。那伙人前脚把他塞进黑面包车，后脚就被抓个正着。

　　林亭脸上挨了几下子，伤的不算重，那些人众口一辞说是在恶作剧，警方一时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把他们拘留起来。林亭估摸着对方有后手，签字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事儿不能拖，得赶快办。

　　没想到一出派出所的门，就看到门口停了四五辆车，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几个保镖“请”到车上，被迫见了最不想见的人。顾啸川眼里本来还带着一点笑意，一看见他脸上的伤，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自从那晚过后，他找林亭都快找疯了，也就是最近才摸到点消息。本来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把人追回来，刚才得知有人打他主意，就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哄带逼地把人弄回家。临走前，还亲自给市局局长打了电话，请他严办今天抓住那几个人。

　　林亭对他十分抗拒，共处一室也不跟他交流。顾啸川道歉跟保证的话说了一箩筐，但他全然不为所动。难得开了一回口，还是问自己什么时候放他走的。

　　顾啸川不敢放，也舍不得放，林亭脾气这么硬，回头把那群人逼急了，未必不会下杀手。最后没办法，威胁的话也说出来了。林亭被他关了五天，眼看就要到跟律师约定见面的日子，最后只能屈服。

　　顾啸川知道他答应的时候就恨上自己了，但人能留在身边，就比什么都强。

　　林亭以为这是包养，他也没分辩，但心里在想：“什么包养，我是想跟你谈恋爱。”可对着林亭冷漠的样子，这话他说不出口。

　　后来他天天一下班就往家里跑，魏楷问他是不是金屋藏娇，养上情人了。他说是，找了个小的，打算养一辈子。

　　之前还没追到手的时候，就恨不得事事照顾他，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更舍不得他受一点累。

　　还没等到林亭跟律师见面，凶手就被抓了回去，之前被恶意删除的监控也找人恢复了，顾啸川甚至没有去看录像和其他证据，就直接问林亭：“你想要他怎么样？”

　　林亭说：“我要他站在被告席上，接受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其实顾啸川有更多简单直接的手段来帮他出气，但他执意要走司法程序。

　　他想在开庭那天带念念去，好在她灰暗的世界里注入一道光，让她知道，做了坏事的人是不会逍遥法外的。

　　但念念创伤后应激障碍很严重，她甚至没办法走出家门，也害怕见到跟车有关的东西，这个想法后来只得被搁置了。

　　顾啸川倒是知道他这两年一直陆续照顾谁，但太细节的东西他也没过问，直到现在林亭都很抗拒自己探究他的私事，顾啸川只得随他。

　　护士见两个人都不吭声，又问了一遍，林亭说：“我是，我是她的家属。”

　　护士看他帽子口罩的戴着，打扮很可疑，多看了他几眼，才说：“你家小孩儿情绪好了点么？可以的话，我就进去给她打吊针了。”

　　林亭犹豫了一下：“她刚睡着，还是再等一等吧。”他跟护士离开，去找医生问情况，全程没有往旁边多看一眼，顾啸川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只得先回去了。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回家，顾啸川自己不方便露面，就派人去送换洗衣服给他，又怕医院的饭不好吃，一天三顿的订餐送过去，还指明说，是给孩子的。念念试了一次，似乎挺喜欢，林亭也就默许了。

　　他们出院那天，顾啸川本想给林亭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思考了一下，又忍住了，只叫秘书准备点小女孩儿喜欢的玩具。晚上下班，拐到林亭家去看他。保镖们在楼下等，他带着玩具上楼。

　　正是饭点，陈阿姨忙得不可开交，听见敲门声拿着锅铲就去了，打开一看，愣了一下，问：“您是？”

　　顾啸川客气地说：“我是林亭的朋友，我姓顾，请问他现在在家么？”

　　娱乐圈私生饭越来越多，林亭怕有人找到这里，回头再吓到念念，嘱咐陈阿姨，自己找上门来的“朋友”一律别让进门。顾啸川气度打扮出色，看起来倒是很正派的样子，但陈阿姨一个人带孩子在家，也不太敢让他进，语气犹疑地说：“你找错了。”

　　顾啸川笑了笑：“您别怕，我听说他们家小朋友才出院，特意来看看。”拿出手机给陈阿姨看，有个相册里全是他们的合影，姿势非常亲密。

　　陈阿姨这才信了，说：“原来真是小林的朋友啊，那快进来吧，他去帮我买料酒了，待会儿就回来。”

　　顾啸川进门时不小心踩到一只很小的塑胶鸭子，陈阿姨连忙捡起来，放到前襟的兜兜里：“这孩子又乱丢玩具，您先坐，我厨房还有菜。”

　　顾啸川说：“您忙。”他站在客厅里打量着周围，耳边听着厨房里“滋滋”的炒菜声，心中有一种很微妙的愉悦感，他想，这里就是林亭长大的地方。他一直想要补全的林亭的过去，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虚像。

　　最里面的小卧室传来声音，他循声过去，见门虚掩着，便轻轻推开了。这里已经被改造成儿童房，窗户紧闭，屋里光线很暗。

　　念念坐在地上堆乐高积木，一看到陌生人，顿时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躲到沙发后面去了，摇摇晃晃的积木也随之倒塌。

　　顾啸川看了一眼电视，里面放的是林亭以前演的剧，他笑了一下，走了进去。除却医院里的惊鸿一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念念，小女孩长得很漂亮，因为常年不见太阳，皮肤白的发光，看着格外纤细柔弱。

　　顾啸川轻声问：“你就是念念么？我是你林亭哥哥的朋友。”

　　他这个身高体格对小孩子来说太有压迫感了，念念很害怕。他没有离她太近，像对待公主的骑士似的，屈膝跪坐在地上，把带来的玩具展示给小孩子看。

　　念念对一个白色的毛绒玩具似乎很感兴趣，但她没见过顾啸川，不敢去拿。

　　顾啸川把玩具推到她面前，鼓励她：“没关系的，喜欢就拿去玩儿。”电视剧还在身后播放，他想了想，拿出随身带着的平板给她，里面有他陪林亭去外国海岛旅拍时的摄影，给之前还飞快浏览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会刺激到她的东西。

　　林亭以往演的剧家里已经循环播放八百遍了，念念第一次看到这个，很容易被吸引住，面前这个叔叔跟林亭哥哥站在一起，样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凶了。她缩成小小一团的身体慢慢舒缓开，最后终于被他拿着视频和玩具引了出来。

　　毛绒玩具太大，念念抱住了，就腾不出手去捧平板，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顾啸川帮她拿着平板，坐到电视机前她的专座上，拍了拍面前的地毯，示意她可以靠过来。念念低头，看到这个叔叔去牵林亭哥哥的手。

　　在视频里，林亭的状态很放松，短短十几秒，笑了得有两三次。她慢吞吞地坐过去，顾啸川看了一下进度条，捂住屏幕，笑着说：“后面不能看。”

　　念念有点不高兴，嘟着嘴拨开他的手，正看到他亲林亭的画面。林亭以往戏份太少，不是助攻就是在助攻的路上，感情线没他什么事，也就不存在亲热戏。念念看他跟别人这么亲密，惊讶地睁大眼睛，似乎想要说话，又不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啸川问她：“你喜欢林亭哥哥么？”念念点点头，顾啸川又问：“那你亲过他么？”念念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顾啸川还怕她不明白，又笑眯眯地说：“我也喜欢他。”

　　他们正说着话，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林亭在楼下看到保镖就知道烦人精找上门了，他气势汹汹地杀进来，预备跟他恶战一场。

　　一大一小同时抬头，抱着毛绒玩偶很无辜地看着他，场面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