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司徒幽女

5、私盐案(四)

　　闻且歌的态度十分诚恳，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以忽略的认真，他是大秦的丞相，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向大秦的子民们解释，国家的种种规则：
　　“ 况且当商人垄断食盐时，不仅会让他们满足利益，还会透过食盐收买官员，造成各种可能影响王朝稳定的问题，当一个王朝不稳定，就会引发战乱，百姓只能流离失所。而且当盐铁不再掌握在国家手中时，遇到战乱的军队又该怎么办？那些商人难道会如咱们的国家一般无私的支持本国的军队吗？”
　　讲到这里，闻且歌一顿，似乎回想起了许多过往的岁月，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 荏苒姑娘去过战场吗？见过人换人的沙场残忍吗？看过战乱下衣不蔽体的百姓吗？经历过战争中无以饱腹的饥荒吗？”
　　讲着讲着闻且歌的声音大了起来，逐渐增大的声音中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悲悯，吓得花荏苒抖了一下。
　　“ 如果有，荏苒姑娘应该知道国家的稳定有多重要，如果没有，且歌还请姑娘将心比心，从而明白国家稳定盐价的重要！”
　　闻且歌的话语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的敲打在花荏苒的心上。
　　过了良久，他才听道花荏苒的声音：
　　“ 可是丞相是否想过，国家有时候制定的价格也并不是十全十美，它也有可能过高而忽略另外一些需要它庇护的百姓。”
　　“ 既然是国家，国为家，难道不应该爱护所有以它为家的老百姓吗？”花荏苒质问道。
　　闻且歌沉默了，随即点了点头，有些无奈：
　　“ 可是国家也不是万能的，我们的君上他也只是个凡人，你们不能要求他万事都做到尽善尽美。”
　　“ 我以为，丞相与君上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却没想到闻丞相今日这番话，竟句句都是维护之意。”花荏苒的语气里有些迟疑，不知道现在说这话是否恰当。
　　整个大秦谁人不知，当年闻且歌退居蜀中，就是当今圣上伏城一手相迫，不过是一场狡兔死、良狗烹的好戏！
　　如今闻且歌忽然回朝，整个朝堂猜测纷纷，有些知晓旧事的老臣都怀疑闻且歌是因为齐家一案想到了当年的聂家，起了恻隐之心，可是闻且歌回到晋安后，却对齐家之案只字不提，反而转头调查起了私盐，令人捉摸不透。
　　而且他面对皇上的态度，以及皇上对他的态度，实在看不出二者之间的关系，难道传言有误？
　　“ 阿城是个好皇帝，即使有些事他做的不够好，他也是个好皇帝。”伏城的语气淡淡：
　　“ 无论是制定大秦律法还是捍卫大秦这个国家，阿城都已经做了最佳选择！”明眼人都不难听出，闻且歌语气里的维护之意。
　　“ 最好的选择？所以就可以抛弃一部分信仰他的子民吗？”花荏苒的眼圈有些泛红。
　　“ 伏城从未抛弃过任何信仰他的子民，大秦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它庇护的百姓。”闻且歌的声音浑厚而悠长，即使他此时称了当今圣上的名讳，花荏苒却未觉有任何不妥，好像本该如此。
　　花荏苒深吸了一口气，待眼神中的激动全部褪去，情绪平复后才开口答话：
　　“ 希望事实果真能如闻丞相说的一般美好，送客！”
　　说完，花荏苒也不顾闻且歌的反应，径直离开了。

　　闻且歌回到丞相府后，一个白色的身影蹦蹦跳跳的来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闻且歌，还没蹭上，就被闻且歌单手扔了出去。
　　白染委屈的坐在地上揉了揉臀部，瘪着嘴不愿起来。
　　“ 白染，起来。”闻且歌道。
　　白染偏头：“ 不要！”
　　“ 既然不想起来就在这里坐着吧，我先走了。”说完闻且歌就准备转身离开。
　　白染见状，鬼哭狼嚎了起来：
　　“ 哇！闻且歌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为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把人家扔地上，扔地上就算了，你还凶人家！”
　　闻且歌有些头疼：
　　“ 我哪里凶你了？至于把你扔地上的原因你不清楚？谁让你不由分说冲上来就抱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触碰。”
　　“ 可我小时候，你不是经常抱我的吗？那时候伏城天天碰你，也没见你有过丝毫不愿意呀！”白染越说越觉得委屈，这下，直接躺地下去了。
　　是了，白染小时候大多数都待在他和伏城身边，对于这个算是半个自己带大的孩子，闻且歌终是硬不起心肠。
　　闻且歌无奈，蹲了下去，把手伸到了白染面前：
　　“ 阿染，乖，先起来，地上凉。”
　　白染无视闻且歌的手，撇过头去不理他。
　　见白染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一时无法，加上蹲着的样子实在不雅，只好站起来。
　　白染感觉到身旁闻且歌的动作，以为他要离开了，心里顿时一慌，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现在爬起来认错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谁知闻且歌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背对着白染，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 刚刚是我的不对，阿染你为我负伤，本就是我欠了你，后又亲自再伤你一次，委实过分，也不怪阿染你那么生气。”
　　听到这里，准备爬起来的白小王爷又默默的躺了回去，嗯，地上真舒服，真香，他爱地上。
　　那边闻且歌假装没有察觉到白染的小动作，继续说道：
　　“ 既然如此，不如此次的私盐案一了结，我就带你回一趟蜀中如何？”
　　“ 回蜀中做什么？”白染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装得沉闷，稳住，我们白小王爷能赢！
　　“ 当然是回去为你重新取把扇子，你原先的那把不是在追纪有的那天晚上弄丢了吗？我观那扇子似乎是你的兵器，丢了不好，正好我在蜀中收藏了一些好东西，到时候带你去挑上两件。”
　　听到这里，白染兴奋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再次蹦到了闻且歌身上，这一次，闻且歌并没有推开他，而是任凭白染向个挂饰一样在他身上左右晃悠。
　　“ 哇，闻且歌你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好人！”白染满意的在闻且歌身上又蹭了一蹭。
　　“ 贫嘴！”闻且歌笑：
　　“ 差不多得了，从我身上下去吧，让其他人看到不好。”
　　“ 不要，好不容易才能享受和小时候一样的待遇，我要多抱一会儿。”白染眼睛都没睁开的拒绝，边说还边不忘多蹭两下。
　　“ 哦？是吗？看你这活泼乱跳的样子，想来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我特意让冉老带你回去疗养了，在晋安就能根治。既然如此，扇子还是我自己回去取吧，你就留在晋安，正好我独自一人也更加方便。”闻且歌依然笑意盈盈。
　　白染一听这话，立刻从闻且歌的身上跳了下来，然后一手捂住箭伤处，一手捂住肚子，脸上的表情变得虚弱无比：
　　“ 诶？我怎么突然感觉不是那么舒服，诶呦，这个伤后劲真是足，我现在还觉得疼，冉老，冉老，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复发了！”白染一边叫着，一边向外溜去，深怕闻且歌反悔不带他去蜀中。
　　闻且歌看着白染那一扭一拐做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还后劲，白染他以为这箭伤是酒呀！诶，这孩子，闻且歌宠溺的笑着摇头，还捂肚子，他可不记得白染的腹部有任何伤处！
　　真是个小孩子，做戏都不能做得完全呀！
　　等到闻且歌笑够，而白染也确定离开这附近后，一条暗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跪到了闻且歌身前。
　　“ 主上。”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从蜀中带回了一些暗卫，没让其他人知道，不过白染这久住在丞相府，可能有所发现。
　　这个暗卫给闻且歌呈上了一把扇子，闻且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又丢回给了暗卫。
　　“ 还有呢？”闻且歌问，似乎对于暗卫只有一把扇子来交差这事，不是非常满意。
　　“ 今晚酉时，北城门旁观音庙，纪有私盐交易。”暗卫也没有辜负闻且歌的期望，继续禀告着获得的其他消息。
　　闻且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这个消息倒也不错，于是抬手准备示意暗卫下去，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暗卫手上把扇子夺了过来。
　　“ 这个我亲自还给他。”闻且歌看着手中的扇子，神色晦暗不明。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临的格外的早，闻且歌未食晚膳，早早的就埋伏到观音庙附近，不多时，纪有就来了。
　　纪有到这里后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升起一个火堆烤火，闻且歌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怕打草惊蛇。
　　突然纪有向闻且歌的方向看来，闻且歌一惊，纪有的武功如此高超？竟能发现了他不成？
　　还好纪有只是看向了观音，并未有过多动作，少时，闻且歌只听他语气轻佻：
　　“ 都说这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不知为何不曾眷顾过我？”
　　“ 你值得眷顾吗？”一个声音从庙门口插了进来，想来是纪有等的人到了。
　　闻且歌定睛一看，居然是花荏苒，他就知道，果然韶华楼跟这私盐案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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