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司徒幽女

3、私盐案(二)

　　下了朝，闻且歌就直奔户部，去见了一趟户部尚书。
　　要说早朝时递请的彻查私盐一案，并不是闻且歌一时兴起，或者对伏城故意扰乱，而是在他回晋安的前些日子，路过了一家名为韶华楼的店铺，此店铺只在晚上开业，营业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
　　虽然晋安从不禁夜市，但闻且歌对这样做派的韶华楼还是存了疑心，于是便隐于暗处，悄悄观察了几日，发现来这韶华楼的人，皆是衣衫褴褛，多为穷苦人家。
　　心存疑惑的闻且歌悄悄跟踪了一对离开韶华楼的夫妻，发现这对夫妻家贫如洗，而他们从韶华楼拿回来的包裹里，竟是盐！
　　想来这韶华楼应该是一处贩卖私盐的场所，第二日待韶华楼一开张，闻且歌本想蒙混进去，谁知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
　　原来这韶华楼有三不进！
　　无人推荐者，不进！
　　身体无恙者，不进！
　　家中富裕者，不进！
　　这一下，闻且歌的好奇心愈盛，恰巧伏城不让他参与任何与齐家有关的案子，他便奏请了查探私盐的折子，反正无论这韶华楼有多神，那天那对夫妻从这里带出去的定是私盐，这是出不了错的！
　　那他就从这里查起，总能牵出一些关联来的。
　　闻且歌向户部尚书说明来意后，户部尚书就拿出了一些盐铁赋税等有关财政的案子让闻且歌查看，闻且歌欣然接下，便去了后面的厢房细看，案例虽多，但都与他想要探查的韶华楼无关，闻且歌粗粗略过，没有细看。
　　待他从厢房出来时，已有一个人在前厅等他多时！
　　此人正是今早在街上拦他马车的白小王爷──白染。
　　见是这个混世大魔王，闻且歌有些头疼。
　　白染见闻且歌面色不好，内心顿时升起一股不悦：
　　“ 怎么？闻丞相见到本王不开心呀？本王是哪里得罪闻丞相了？”
　　闻且歌当然不可能实话相答，他目光一转，发现白染手里正拿着一本卷宗，已经翻至一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 白小王爷来着户部，是想帮臣查案吗？”闻且歌问道。
　　白染一惊，吓得直接把手上的卷宗丢在了地上，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闻且歌：
　　“哇！闻且歌你神算子啊！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那架势，如果不是这里还有户部尚书在，白染恨不得直接冲过来抱住闻且歌的大腿。
　　闻且歌扶额，得了，本王也不称了，这才几句，就暴露了本性！他离开这五年，也不知道白小王爷的智商都长哪儿去了？
　　“ 你手上拿的是晋安的犯罪卷宗，是吏部的，从卷宗的翻看程度，你已经到这里不久，想来是在等人，以你的脾气，户部内能让你等而不去打扰的，应该只有我一个，加上早朝的时候，我向皇上申请彻查晋安私盐的案子，想必已经传遍，你此时前来，是觉得我要查的东西，与户部无关，所以才拿着吏部的卷宗来找我。”
　　“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拿着吏部的案卷过来？为何你觉得我要调查的事，与吏部有关？”
　　闻且歌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六部的卷宗并不外借，白染手上这个，应该是他强行抢走的吧！
　　白染可不怕他这副样子，先弯下腰捡起了被他丢到地上的卷宗，笑嘻嘻的递给了闻且歌，慢悠悠的开口道：
　　“ 因为晋安城内离此最近的一桩私盐案是本小王爷勘破的，而这桩案子里有个关键地，叫做韶华楼。”
　　说完，白染的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快夸我夸我，我聪不聪明的样子看向闻且歌。
　　“ 哦？你跟踪我？”闻且歌接过白染手中的卷宗，一脸笑意。
　　白染脸上的表情一僵，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嘟囔道：
　　“ 你一走五年，回来也悄无声息的，我不是，不是想你嘛！”
　　“ 不是什么？”后面那句闻且歌没有听清，不过他也懒得和白染计较，白染这个性子就是这样，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现在更在意白染完结的那场私盐案。
　　“ 白染，你过来，把你那桩案子，细细说给我听听！”闻且歌向白染招手，示意白染坐到他的身边，颇有颜色的户部尚书早在一旁为二人准备好了刚沏的清茶。
　　闻且歌一招手，白染就屁颠颠的跑了过去，眉开眼笑道：
　　“ 我的那桩案子啊，在半年前，说是一桩私盐案，不如说是假盐案！”
　　原来白染在京兆尹附近游玩时，恰好遇到有人来举报晋安城内有一店铺贩卖私盐，他那个暴脾气，一听就立刻带人前去搜查，此店铺就是韶华楼。
　　然而白染并没有在韶华楼搜出什么，反而在韶华楼伙计的指引下，查到一个卖假盐的！
　　说是假盐其实也不准确，那商贩卖的居然是完全没有提炼的海盐。
　　由于在盐的提炼方面，工艺和技术的不完善所以产量并不高。但盐这种食品，是人日常生活缺少不了的，毕竟人不吃盐就会没力气，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要有人能提炼出盐就不怕没有市场。
　　但未经提炼的海盐里面仍有很多杂质并未去除，是直接由海水粗加工而获得的，一般用于腌制咸菜，或者炒热后敷肚子，从而缓解肠痉挛或者女子月事来时的不适。
　　一些有钱人家也会购置海盐为家中妻女进行健肤美容，可从未有人将此作为食用的盐卖给无辜百姓，这些不法商贩为了赚钱罔顾他人性命，着实有些过分了。
　　念及此处，闻且歌的眸色一暗！
　　不过可惜的是，那贩卖假盐的商贩在流放途中跑了，而闻且歌又再遇私盐案，所以白染把二者联想在了一起。
　　闻且歌听后，眉头微皱：
　　“ 所以这件事情跟那个韶华楼没有关系？”
　　白染喝茶的手一顿，半晌，道：
　　“ 应该，没有吧？”
　　闻且歌没有在意白染的回答，而是自顾自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将手上的卷宗递给户部尚书，麻烦他送回吏部去，然后带着白染离开了。
　　从白染的叙述中，他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关键信息，所以他决定今晚再探一次韶华楼。
　　白染这个小尾巴当然是要跟着他的呀！
　　夜晚，闻且歌依然潜伏在韶华楼附近，韶华楼的伙计记忆力特别好，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掉，所以当闻且歌第二次想乔装打扮混进去时，便被门口的伙计认了出来，没有成功进去，所以这一次，他还是决定埋伏在外，静静等待。
　　说是静静等待也不全对，因为闻且歌的身边多了一个吵闹的白染。
　　对此，闻且歌头疼不已！
　　“ 既然是出来查案子的，还是晚上，你穿一身白做什么？”
　　白染见闻且歌终于和自己讲话，不用自己再可怜兮兮的自言自语，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 哇！闻且歌你终于和我讲话了！你说我的衣服呀？你不是最喜欢白色了嘛？而且我初次见你时，你就说这个颜色和我很配呀！”
　　“ 不过这次回来后，倒是再未见你穿过。”白染想起那天马车里月白色的衣角，若有所思道。
　　闻且歌一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时候伏城还没有统一三国，初初登上了本国水云国的王位，东离国来犯，朝中无可用之人，他不想伏城为难，虽伤势未好，也自请出征。
　　在与东离国对垒的数次战役中，他曾被手下背叛，兵败失踪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在战场救了一个小孩，带着他东躲西藏，顺便养自己身上的伤，那个小孩就是白染。
　　他初见白染的时候，就是一身白衣，满身血痕。
　　白染那时才九岁，不辨是非，只知救他这人定是好人，便劳心劳力伺候起来。
　　他悄悄出去买药的时日里，常听人提起水云国的那位闻将军，血染征袍透甲红，白袍倾国无争锋！
　　倒是与救他那人有几分相似，他便回去说与他听，还问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比较傻的问题：
　　“ 恩人，那个闻将军闻且歌为何是白袍倾国了？我听闻倾国的都是美女，他一大将军，干嘛倾国呀？”
　　闻且歌沉默了，该怎么告诉眼前这个孩子那都是民间对他相貌的调侃，良久才道：
　　“ 因为他喜欢白衣！”
　　“ 哦！”小白染点了点头：“原来白袍是因为闻且歌喜欢穿白色衣服呀！”
　　成功把重点从倾国转移到白袍的闻且歌暗暗窃喜，面对那么小的孩子，他才无法像伏城那样大大咧咧的跟别人说，因为他长得好看！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恩人回答的是白袍不是倾国，而被成功转移注意力还暗暗记下这一点的小白染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闻且歌再遇到白染是东离国投降时，伏城为安抚东离国，封了东离王为异姓王，而他的独子也成了唯一的小王爷。
　　闻且歌看着眼前依稀还有小时候眉眼的少年，语气轻快：
　　“ 原来你叫白染呀，明明姓白，居然名染，那么矛盾的两个字组成你的名字，倒是和你这个人的性子一样。”那天正好白染穿的恰是一身白衣，闻且歌也顺道赞扬了几句：
　　“ 你这身白衣，配你再合适不过！”
　　没想到当年无意的话，白染这孩子记了如此之久，只是五年前退居蜀中后，他就不常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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