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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十五节 往事独奏(上) ...

  •   命运辉煌而庞大的独奏曲,也是从最简单的音符开始的。

      “好好听你们\'主人\'的话,别给我惹事,知道吗?”

      一整排小侍应清脆地应了声。他们被训练了这么久,等待的就是被当成“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

      GQ62是其中一个。他长相不是那群小侍应中最出色的,但无人可以辩驳,他举手投足间所带的自信和气质是其它小侍应所没有的。除了平日里繁重的礼仪和服侍训练外,他是唯一一个会私下学习共和国文字的人。

      星际商人看了他一眼。

      他明白,GQ62想被带回共和国,从此脱离“侍应”这个身份。

      但每年想被带走的侍应多了去了,他是最有野心的那个,但他不是最美的,同时,他的基因条件并不出色。

      真是可惜了他那双眼睛里豹子一样的光芒。

      GQ62却不以为然,他听过无数人对他的评价,同伴私下把他当笑话来讲,管事对他时时刻刻的冷嘲热讽。

      可这些短视的人又懂什么?他们的美貌能有几年保质期?他们若不成龙便成泥。

      他运气不错,被分给了一个科学院的女性。科学院较军方总要温和一些,他曾见过以往被送给军方的小侍应,不过三天,便被折腾成了宇宙的尘埃。

      他百般揣摩那位女性的喜好,把自己柔顺成了一潭没有形状的水。那位女性渐渐离不开他,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共和国内的星维网诱惑太多了。光凭貌美,那位女性不可能带他回共和国。

      他还需要更多筹码。

      他的“主人”是科学院生科部副手,做梦都想要爬上最高位。幸运的是,生科部部长这次竟然也来到了远星。

      那个晚上,他给“主人”梳头的时候,轻轻凑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主人”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这个看上去低眉顺眼的小侍者。他退开一步,轻轻笑着:“不如试一试,就算失败,您也可以把我推出去顶罪,于您而言并无损失,不是吗?”

      没有过几天,在一次远星爆炸中,这位生科部部长“运气不好”,竟受到了牵连,虽然爆炸面积不大,但火势竟恰恰好弥漫到了这位部长的房间里。事后调查,他的小侍应出门时顺手锁了门,才让这位部长无法逃离。

      他的小侍应大喊冤枉,却没人听一个暖床工具的辩解。毕竟这位部长有虐待倾向,这位小侍应常常向人诉苦,还曾私下扬言“不如同归于尽”。

      GQ62如愿以偿地被他升为部长的“主人”带回了共和国。他熟知人性,知道这位“新任部长”断不可能放过他。在到达共和国的当日,他借肠胃不舒服为由,说服一个贪财的侍者帮他领津贴。

      很快,“他的尸体”便被丢在了垃圾堆里。

      他藏在下水道里,与老鼠和蟑螂为伴。那位“主人”可能没有想到,他们夜夜笙歌,吃不完的那些食物被倒入下水道,养活了数不清的老鼠和他。

      机缘巧合下,他逃到了黑市。从此靠在赌场里最微薄的津贴生存。他颜色好,他也知道这一点,也不吝于挥霍这一点。论能干程度,和他竞争的大部分都是青金源抑郁症的平民,离开了星维网,话都说不清楚,哪里能和他相比。他相貌出众,能读会写,低眉顺眼,善解人意,聪明伶俐……多可惜,这都是做仆人的好特点。

      有时他在想,有什么差别?从一个地狱里到了另一个地狱里。他还是锁着镣铐的下等人。

      腐烂的泥,在哪里都是烂泥。就算来到了天堂,亦不能逃脱被人踩在脚下的命运。

      *** ***

      命运交响曲?

      他听见人们侃侃而谈,为首者说:“每个人都应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这种侍应在别人眼里不过只是赌桌上的自动发牌器。没人想到他的人皮揭开,还有思想。

      多有趣,烂泥们互相倾轧,被上天眷顾的命运优选者反倒是充满着同情心。

      这就是所谓的优越感吧?

      可是他却被其中一个女人吸引,挪不开目光。

      那个女人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安静,可目光却灼灼。

      她不是最美丽的,却自有一种淡定疏离的气质。

      他认得她。共和国科学院,莫醒。

      他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她的真名,毕竟没有人来黑市还用真名。但尽管如此,她的名字多好听啊,像是原先他所做的关于共和国的美梦,但愿沉醉不愿醒。

      他刻意想接近她。

      他的气质和相貌比起共和国这些土生土长的垃圾自然高出一截,这是他坎坷命运的来源,却也使得他天然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他觉得这些嚎叫着要改变别人命运的命运交响曲充满着理想主义色彩,一群生活在金字塔尖里的人如何真正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

      世界本来就是充满不公平,有茁壮成长的大树,就必定有滋养它的淤泥,有你们呼风唤雨改变世界的天才,就有黑市外圈考虑着什么时候自杀的废物。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来源于哪里?资源集中。

      所谓的命运洗牌,便是把集中的资源分散。这种想法恐怕遭遇的第一个敌人,就是三部。

      纵使心中想法错综复杂,但面上他却是最低眉顺眼的那一个。凭借着在星际商人那里得到的训练,他能熟练地获取自己想要的讯息。

      很快,他就摸清了那个自称“莫醒”的女人每次来黑市的规律。她似乎对赌博本身不感兴趣,每次来黑市也不为交换物资。

      这个金字塔里的女人,是真的对所谓的“命运洗牌”感兴趣。

      摸清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偶遇”对他而言就变得很容易。他故意让她注意到自己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感兴趣,私下谈论命运洗牌,却“因为身份低贱而被人嘲笑欺辱”。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莫醒并没有按他所预想之中的那样出手帮忙,在他被人按在泥里打的时候,她视若无睹,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她一面对所谓命运洗牌感兴趣,一面却又对尘世间所谓的困苦视若无睹。

      这是一个矛盾的女人。

      她走了以后,他拍拍身上的土。让那群他叫来帮忙的兄弟散了。他在墙角点了根烟,一面思索着她,却听见脚步声又靠近。

      昏暗的巷子里,潮湿的泥土散发出雨后的气息。她淡漠的神情让他想起了某种植物。不是花,花太娇弱。她给他的感觉是独立的,又是疏离的,但不可否认,她很美,那种美并不仅仅只是指外表。

      “不装了?”她问道。

      他丢掉香烟,在鞋底撵了撵。他身上发皱的衬衫还有着泥土沾染的痕迹。雨后的气息裹在烟味里,他瘦削又俊美,像是食人花那诱人的饵。

      他笑了笑,向她伸出手:“能让你注意到,什么方法都行。”

      她看向他伸出的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那是一双艺术家才能拥有的手。

      她本意是伸出手与他相握,他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那是标准的吻手礼,他却把暧昧做得不动声色,像是唇舌都在她的手背流连。

      她一愣,猝然收回手,转身就走,有些被侵犯般的愤怒。

      她听见他在背后低低地笑,他的笑声像某种冷血动物,却带着致命的吸引。明明身处低贱,他身上却完全看不出任何自卑,这个人,全身都是武器。

      *** ***

      “命运交响曲”的规模渐渐扩大了起来。

      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基因优选者每天聚集在这里讨论如何给那些星维网的平民们给予一个重新走入线下的机会。

      什么机会?他们估计自己都没想明白。

      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怎么面对风雨?刻意把人赶下温室,恐怕第一年就有超过一半的人自杀。

      好高骛远的人讨论着乌托邦,离他们不到一公里远的青金源抑郁症患者每日最低的营养剂配给却没人关心。

      他在第一年就凭借自己的手段,进入了内圈。但他还是生活在黑市外圈。没别的原因,内圈里是资源聚集地,他下手越黑,就越疑神疑鬼。另外,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一再出卖美色已经感觉到了恶心。

      但在自己有欲望时,他想到的却是莫醒。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想到那天留在他手心里,她的手。

      和她本人一样,冰冷,又是养尊处优。她不是金丝雀,也不是花。那么她是什么呢?

      他冲了个冷水澡,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那天他出门比往常迟。前一天他和自己的兄弟们在赌局里动了手脚,从赌局庞大的源流里截取出了细细的一汪小溪。他们为了藏好这批资源,忙到了下半夜。

      然后,他亲手砍下了一个反对他想法的兄弟的头。

      剩下的人噤若寒蝉。共和国这种温室土壤培育的混混,没见过这样的心狠手辣,惊恐万分,却又不由在他描绘的光明未来中心驰神往。

      这个人,是个天使,又是个恶魔。

      他出门的时候,已是正午。知道赌场那边会有人帮他遮掩,他丝毫也不急,悠悠漫漫地闲庭漫步,享受着春日里难得的阳光。

      在远星,没有这样有温度的太阳。

      而突然,他听见了莫醒的声音,还是冰冰冷冷的,却能听出淡淡的温柔蕴含其中:“好了,你的病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极度缺乏营养才会有这种水肿。过两天……不,明天我会给你带来足够的营养剂和药剂。”

      他狐疑地看了看这里。他记得,原先住在这个废旧军舰里的是个星维网抑郁症的年轻人,刚来黑市时连路都不会走。他四肢非常纤细,肚子却鼓地很大,像是一个蜘蛛。所有人都猜他在第几年时自杀,毕竟据说这个年轻人在星维网里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

      没人想到,他还是活下来了。

      但是莫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认识蜘蛛人?

      这个想法让他非常地不爽。

      莫醒从蜘蛛人的房间里出来,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知道她再干什么。他悄悄跟在她身后,看她进入了另一家。

      “您的身体还是比较健康的。但你们的水源有些问题,最好能净化后再喝。”

      那群贱民一定是趁机向莫醒提出了什么要求。他听见莫醒轻轻一笑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她是真的一家一家走访了过去,从早上到晚上。他一直跟在她后面,直到她敲响了自己家的门。

      他走上去,替她开了门:“不进来坐坐吗?”

      似乎诧异于在这里见到他,莫醒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转身就走。

      他却笑了笑:“走了一天,好歹喝口水?”他摊手:“我也需要救治,你不会差别待遇吧?”

      他始终都是那样英俊而散漫地笑着,似乎全世界都不在意的模样,他身形瘦削,衬得衬衫宽大,倒有些魏晋名士的模样。

      莫醒不喜欢他看她时探寻的眼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研究透一样。她本想转身就走,但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却让莫醒不得不在意起来。

      似是看到莫醒不相信的眼光,他淡淡一笑,反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衬衫。

      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触目惊心,连见惯了伤口的莫醒都不由得瞠目结舌——他却一脸无甚所谓的样子,像是这具身体并不属于他。

      她沉默地让他坐下,拿出药箱,开始给他上药。

      他侧过头,感受她的指尖在他的肌肤上游离。莫醒皮肤白皙,也不爱笑,看起来冷冷清清。他突然又想了上次他吻她手背时她的愤怒。薄薄的愠色在她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红晕,倒是格外好看。

      这样的美人,如果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察觉到他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很不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他却毫无察觉似地,只是噙着笑,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这里的灯火灰暗,在他脸上打下深重的阴影。不可否认,他是英俊的,那种英俊带着侵略性,在他舔舐的嘴唇里,在他微笑的弧度里,在他几乎燃烧一切的眼光里,像是一波潮水,慢慢地将她淹没。

      她听见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随即反弹似地,越跳越快。她别开眼,不敢看他。

      他又在想这个问题。她像是什么呢?

      冰冷,又是养尊处优。美丽,而又善良。

      她不是金丝雀,也不是花,是冰?不恰当,它没有温度。不像她的指尖留在他背脊上的触感。绵柔而温暖。奇异的是,这样冰冷的女人,居然有着温暖的指尖温度。

      她收起药箱,别开头不看他,淡淡道:“伤口不要碰水。”她想要离去,他却站起身,悠悠然地披上衬衫。他的动作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优美,他自信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站在门口,淡淡对她笑道:“要走了?”

      莫醒道:“你的伤我已经上好药了。”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像是从胸腔发出,有些闷,却很动听。他走前一步,接近她,俯下身,刻意不让她躲开:“我该怎么感谢你比较合适呢?”

      “不必。”

      “你缺不缺一个情人?”他笑了,语气几乎要伸出镣铐,勾住她的手腕和灵魂:“只在黑市里的,刺激的,秘密的情人,出了这里,你还是光鲜亮丽的,但在我这里,可以满足所有你想要的……”

      他伸出手,从她一丝不苟的发髻里勾出一缕头发,在指尖慢慢地缠绕:“严肃地久了,偶尔也要放纵一下,不是吗?”

      他没想到的是,她静静地道:“我有男朋友。”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回答。他以为她要么会打他一巴掌,觉得他侮辱了她,要么会犹豫再三而后答应,却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轻笑:“我说的是情人。”

      “情人是对两个人的不尊重。”莫醒抬起眼道,清澈见底:“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不会把他置于‘情人’的位置。很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扔下错愕的他,开了门出去。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论断。对一个黑市里身份不明的侍者,也配用“尊重”一词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写在这里也没有小天使理我……
    但是今天加起来会有1W字哦。剩下的可能下午或者晚上放?
    然后最近在酝酿新的文,也是这个背景,不过是女主是穿进来的~算是穿书文~~
    可能最近会开预收,是totally甜文!
    甜文!
    甜文!
    甜文作者风甜甜恭请小天使们也能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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