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妖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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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眼只一瞥，就飞快沉入了湖底的幽暗之中。阿异顿时脸色煞白，回头朝着屋内人断喝一声：“快关紧窗门！”他本就声音嘶哑，急切之中声音尤显得鬼啸般恐怖。就连一心等死的秀儿，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起身照着阿异的话开始关窗。
“都快些！”阿异的声音，已经变得不似人声了：“蠢蛇，收了你的缺德尾巴！关窗，快关窗！”
蛇妖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是见阿异神情紧急，心下不由得警惕起来，蛇尾如闪电般抽了上来，回身将窗子死死扣上。只闻得那水腥气一阵浓似一阵，随着一声声滔天的水浪之声，点点水珠迸溅进窗缝来。阿异神色凝重，朝着在场众人做了个退后的手势道：“谁都别碰那水，咱们今天赶上恶时辰，中了那老妖的道了。”
“老，老妖？”秀儿正在替还在昏迷的巧儿胡乱裹上衣服，听得阿异这句话，不由得朝蛇妖提防地看了一眼。
“不是船里这个。”阿异小心翼翼掐灭了红烛，厢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更显得幽深诡异：“这湖中有一只名叫邪水妖鳌的妖魔，今日时辰不好，我们中了这妖兽的寒泉伏水阵了。”
“寒泉伏水阵？”蛇妖猛然一惊：“原来刚才溅进来的水珠子，是寒泉水？”
阿异脸色阴沉，低声叹道：“你们听，画舫一楼已经没有声音了。”
众人这才惊觉，方才嘈杂一片的画舫，此刻竟如死一般安静。
“邪水妖鳌修的是杀生吞灵之道，杀生越多，被杀之人功力越高，他能吞噬的灵力就越强。不过此物虽然灵气极高，但是行动迟缓，又寸步不能离水。”阿异冷静地小声说：“所以才会用这寒泉伏水阵，船行至此，就被剧毒的寒泉困住，待到一时半刻船上的人全部死绝，它便又可增长功体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画舫一层的人已经全部中了寒泉，化为血水了。”
蛇妖一甩尾卷起巨镰握在手中，凛凛寒光映得一旁秀儿的脸白了几分，他掂了掂巨镰，冷哼一声：“这有何难！凭他修的是什么道，也难挡我一镰！”
“现在船下之水尽是寒泉，沾到一点就会皮崩肉烂，化为血水而死。”阿异看都不看蛇妖一眼：“你若想死，趁早在这里抹了脖子，别拿着自己几百年的道行去资敌。”
“你！”蛇妖气的骨节格格作响，怒道：“你除了在这里等死，还有什么办法？”
阿异嗅了嗅空气中的水腥味，神色凝重：“想活命就听我的。现在水腥气已然散去，想必是那寒泉已经回落。待到水腥气散尽，寒泉全部落回九幽之下，那时我们立刻跳船逃生。”说着看向蛇妖道：“待我喊跳之时，你先跳入水中，尽管朝岸边游，越快越好，决不能停。”不等蛇妖应答，就回身对秀儿说：“你跟着跳下去，一落水就抓住蛇尾，无论如何也不能松手。”
秀儿将嘴唇咬得泛白，拧过身去：“你带巧妹走吧，我死也不要仇人救我。”
阿异心说到时候她怕是要喂妖鳌了，只是不动声色地说：“这么说，你和你肚里的孩子已经决定送死了？”
“肚里的孩子”这几个字，仿佛将秀儿从梦中惊醒，她眼圈一红，低下头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默默不语。阿异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轻声道：“怎么保住你和你的孩子，我已经都说了，至于要不要做，全看你这当娘的如何决定了。”
秀儿还未开口，只听一旁细细怯怯的声音传来：“你们，你们不要丢下我……”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巧儿不知何时已经转醒，方才的对话她在一旁听得真切，此时捂着衣襟，泪眼汪汪地哀求着：“求求各位神仙爷爷了，我不想死啊……”
就在此时，厢房中的水腥气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血腥味笼罩四周。阿异心知机不可失，连忙一把推开窗户大喊一声：“跳！”蛇妖二话不说纵身跃入水中，紧接着的一道身影就是阿异自己。秀儿见那蛇尾簌簌消失在窗口，连忙推了一把巧儿，急声道：“巧妹，快抓住！”巧儿懵懂，跌跌撞撞地也跟着一头扎了下去。
蛇通水性，那蛇妖入了水，如蛟龙入海一般游得极快。感觉到蛇尾被人抱住，蛇妖只觉得身后力道顿增。随着身后渐渐聚拢的水腥气和浑浊的咆哮声传来，蛇妖无暇回顾，只记了阿异说的“越快越好，决不能停”，奋力甩尾拨水，朝岸边游去，不多时便将那寒泉伏水阵甩在身后。眼看着靠近岸边，抱着蛇尾的巧儿被呛了几口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她年幼体虚，只觉得手臂渐渐脱力，顷刻间便被蛇尾甩了出去，只留下一声短暂的惊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的浊浪中。
“贼娘养的妖鳌，”阿异一面连滚带爬地上岸，一面喘息着大骂：“老子差点折在这里。”
蛇妖一边抖着尾巴上的水珠，一边回头四下看了看：“怎么，就上来了你一个？”话音方落，只听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蜷缩在岸边，双手环抱着腹部，不住地往外呛水。阿异走过去将那女子翻身过来看清面容，正是秀儿。
秀儿睁开眼睛见识阿异，虚弱地问道：“……公子，可看到巧妹了？”
阿异朝着湖岸喊了几声巧儿，见无回应，便回头对秀儿说：“八成是死了。”
秀儿一听，不禁悲从中来，哇地吐出一口污水，剧烈地咳嗽起来。阿异只待她喘息初定，问道：“以后你打算如何呢？”
“以后……”秀儿茫然地喃喃自语，望着湖面远处画舫死气沉沉的鬼影，一颗泪珠滑落腮边：“……以后要怎么办呢……”
蛇妖一直沉默地立在一旁，此情此景对他而言不免有些尴尬。然而看着秀儿护着腹部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她在船上厢房里说过的话，蛇妖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丝他不能辨识也无法形容的感觉——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让不相干的弱者陷入悲惨境地，竟然会如此让他沮丧不悦，心中犹如一片乌云盖顶般烦闷。虽然还不能理解人类所说的后悔和惭愧，但是蛇妖莫名地希望，自己从没有抓过秀儿，甚至是，从没有劫走那八个女孩子。
“事已至此，我先送你回草庐吧。”得知了秀儿过去居住的草庐就在湖边不远处的山郊，阿异立刻提出了要送秀儿回家，他为了妖鳌的事情已经心烦意乱，正好借此摆脱秀儿。
“我跟你一起。”蛇妖冷硬地说道，比起思考那些莫名其妙的烦闷情绪，他更加在意眼前这个说过要带自己见女儿的人类会不会就此跑掉。秀儿刚刚被阿异搀着站了起来，听蛇妖这么说，立刻秀眉紧锁着倒退了一步。
阿异见状，生怕两人再生摩擦又多麻烦，立刻打圆场道：“秀儿姑娘，我知道你和这蛇妖仇怨不浅，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你也是拖着他的尾巴游上来的。今日你索性当他空气，不要理会罢了。”秀儿沉默片刻，只得点了点头。于是阿异扶着步履踉跄的秀儿慢慢朝着湖边幽暗的山郊走去，蛇妖扛着巨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二人。三人一路无话，各自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妖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