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疑是玉人来》秋声w

40、错过

　　五月末，雨水便多了起来，空气整日的潮湿闷热，天边一片浓云稳稳地扎在那里，偶尔有带着热气的风吹过，它自岿然不动。直到六月起始，那片浓云总算酝酿出了一场倾盆大雨，和着狂风席天卷地而来。
　　天津的气候如此，北京也差不离。雨最大的那天，张云雷刚从另一个城市飞回来，他刚刚走出机场就听见天边一阵轰隆的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
　　他握着手中从机场小商店里买的一把雨伞，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要打给乔尔，却在拨通的那一瞬间想起来，噢，他们并不在一座城市。
　　我知道你那里也下着雨，我却没法给你送一把伞。
　　许是他拨通了却没说话，乔尔在那边疑惑地问道：“喂，小哥哥？怎么啦”
　　雨太大不容易回去，他跟着同行的人走进了一间星巴克，看着本周精选的单子问她:“卡布奇诺、拿铁还是白摩卡”
　　没头没脑地这么一问，乔尔还以为他回天津了，要来找她时给她捎带一杯，旋即高兴道：“拿铁！香草拿铁”
　　他眯眼一笑，对店员说：“一杯香草拿铁在这儿喝，谢谢。”
　　乔尔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语气立马就蔫了下去，嘟嘟嚷囔地说：“我还以为是给我喝的呢，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呢....”
　　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很，但他还是听见了，多日不见什么笑意的眼睛此刻满是愉悦，那眉眼飞扬的神情太明显了，惹得同行的人来揶揄他：“跟谁打电话呢这是？”
　　他一扬手机，炫耀道：“家属。”
　　乔尔在那头软软地“呸”了一声，“谁是你家属呀。”
　　他笑意更浓，小姑娘害羞的时候不经意拖出软糯糯的尾音，像一句话后打出的波浪号似的，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社里演出部给他安排了许多通告，他不再拘于一方茶馆或一个剧场，本以为会从之前那段没有目的的忙碌中走出来，可却只是走进了另一段相似的迷茫中。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面对一整个剧场的观众，就要被推去某个节目的摄像机下面对全国的观众。他说：“我是一名相声演员”，就会有人问他：“相声艺术的风格多种多样，你有什么独特的风格呢？”
　　他却只能沉默许久
　　是啊，相声有那么多的风格特色，有人独树一帜、有人兼具多种，可他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种。他只能按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不知道通向哪里，不知道有无尽头。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特别特别地想见乔尔一面，看她眼里亮亮的光，知道他心情低落而站在他身边温温柔柔地笑，会效仿他去轻轻地摸一摸他的头发，膝盖抵着膝盖、手肘挨着手肘，对他说：“哎呀，没事儿的，没那么糟糕的。”
　　他的小姑娘总能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美好和希望。
　　“这几天有生病吗”
　　“没有，特健康”
　　“我们的小竹子照顾好了吗？”
　　“托烧饼看着呢，他认成干儿子了”
　　“香草拿铁好喝吗？”
　　“好喝”
　　“……那你能不能早些回来呀”
　　她在电话那头握着手机，握得紧了，掌心沁出汗来。张云雷愣了一下，他听出了乔尔话中的想念、期待，还有那一份小心翼翼
　　“是我的毕业典礼！”她忙补充道，“这个周末，你能来吗？”
　　拿铁有点凉了，唇齿间那些甜意慢慢地淡去，余下一点点凉薄的苦。
　　他柔声说：“我肯定去啊！这可是我们尔尔的大事儿，你乖乖备考，周末我一定去”
　　乔尔手指一松，眉开眼笑。
　　傻乐，傻的张云雷拿她没辙儿，陪着她笑起来，旁边的人一脸被腻到的表情，端着杯子挪了挪板凳离他远些。
　　自从乔尔进入高三冲刺阶段，大部分都处于断网状态，他们之间的通话次数就少了，偶尔打一个长电话，都是张云雷在七七八八的叮嘱她。人在各地跑，手机天气预报永远定位在天津，屏幕上明晃晃地挂了个女孩子的生理期软件，有次被队员瞧见，损了他好几天。
　　也不知道高考生要注意哪些，就上网搜，逮着机会就跟她说，说天气冷暖、说注意饮食、说出入安全，什么都说，生怕漏掉哪一样。
　　乔尔这边刚听完奶奶叮嘱，又要听张云雷重说一遍，都能背下来了，气鼓鼓地说：“你就不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儿呀！”
　　“我有什么事儿啊”，雨渐渐下的小了，一行人不再逗留，结了账往外走，他说：“我挺好的，演出部安排的行程也轻松，酒店套房、专车接送，我最近都胖了，这不往正你家楼下那小胖的体型发展着吗”
　　乔尔敲了敲屏幕：“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小心眼”
　　“你说你挺好的，可我总觉得你不好，你又总是不肯告诉我”，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过没关系，小哥哥，你等一等我，我就要去北京了”
　　“到时候无论你过得好或不好，都有我陪着你了。”

　　……

　　六月五号，学校安排的毕业典礼暨动员大会在高考前两天举办。
　　乔尔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结束后，被林曦拉着到处合影留念，她站在学校草坪中央那棵大大的香樟树下，左手拉着奶奶，右手挽着爷爷的胳膊，林曦蹲在前方按下快门，将老人脸上的骄傲与笑纹都记录了下来。
　　米粒儿特地来庆祝乔尔毕业，即将升入高中部的小孩儿被林曦一阵吓唬，说高中部老师有多么多么凶残，学业压力有多么多么重，顺带嘚瑟了一下自己就要迎接的美好大学生活，搞的小孩儿愁眉苦脸直叹气
　　乔尔看着好笑，“看你把他吓的”
　　林曦揉了揉小孩儿的一头乱毛，问她：“你的张磊哥哥什么时候来呀？看你东张西望的样儿，啧啧啧”
　　乔尔拿手肘怼了她一下，乐滋滋地：“他说会来的，让我等他”
　　那边乔老和年级主任说着话从办公楼走出来，朝乔尔招了招手。她对林曦说：“我过去一下，你帮我看着啊，要是小哥哥来了你让他等我一会儿”
　　“放心放心！”

　　……

　　张云雷从花店抱着一束修剪装饰好的桔梗花走出来，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匆匆忙打车往乔尔的学校赶。
　　今天毕业典礼，学校附近人特别多，刚拐了个弯车辆就堵成了一条长龙，他怕乔尔等得着急，下车小心翼翼地护着花束一路小跑。他个子拔高，站在校门口朝草坪上众多穿着统一制服的毕业生一张望，就看见了远处香樟树下他的小姑娘。
　　张云雷正要朝那边走，电话响了起来，是梁鹤坤打来的，开口就很紧急，“辫儿，刚接到通知，航班时间提前了，快点带上证件去机场”
　　他脚下一顿。隔着人流，乔尔站在树下踮脚寻觅，却没能看到他。
　　张云雷抿了抿唇，说：“好，我马上过去。”
　　他叫住了擦肩而过的一个学生，指着乔尔的方向拜托她：“麻烦你帮个忙，把这束花送给那边树下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就是那个..”
　　把花束递过去，他连连道谢，最后远远地看了乔尔一眼，拦车奔赴机场。
　　梁鹤坤已经在等他了，两人在柜台换了登机牌，梁鹤坤看着他手指上斑斑驳驳的几道伤痕问：“怎么搞的，这么多口子？”
　　他甩了甩手，这会儿才察觉到疼，呲着牙，却还是笑的，“剪花枝剪的，疼死我了”
　　梁鹤坤瞅他一脸笑意盎然的模样，哪有一点疼死了的意思，纳闷道：“辫儿，你别不是疼傻了吧”
　　那束洋桔梗是他亲手修剪装饰的，只是遗憾没有亲自送到乔尔的手里。
　　不过他知道，只要他的小姑娘看到那束花，就会明白一切
　　——桔梗花的花语，是一见钟情的开始。

　　他不知道的是，人生的遗憾太多了，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却阴差阳错，再难挽回。
　　那天在那棵香樟树下，乔尔转身走后不久，林曦收到了一束不知来处的花束，给她花束的女生说，是一个大哥哥送她的。
　　她并不认识什么大哥哥，觉得莫名其妙，随手就将那束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放在了一旁草坪上，再也没有多想。
　　那天乔尔送爷爷奶奶回家后，一个人坐在树下等了许久，等到夜幕降落、人潮散尽，等到学校警卫来跟她说校门要落锁了，她最后给张云雷拨了一通电话——已关机。
　　她走出校门，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揉揉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