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诉平生》郑仁

3、刀鸣笛远（二）

　　【六】
　　曲微晴对于她未婚夫拉上了茶馆众人一起寻来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她手中执着造型奇诡的虫笛，一脸的严峻。
　　“他中的是即使在我们五仙教也极为少见的蛊。”曲微晴说着轻轻的吹奏一声，唤出了碧蝶围绕着床上闭目沉睡的男人不停地洒下鳞粉。“你瞧，我这几乎能解百毒的碧蝶也拿它没有办法。”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蛊？”青疏皱起眉问道。
　　“咎。”
　　“咦？”
　　“这种蛊虫只有一个名字，咎，归咎于人的咎。”曲微晴轻声说，“他该不会是惹到了天一教中某个地位不低的人吧？”
　　坐在床上另一边的唐无寻皱着眉头握着杨饮风的手不说话，半响才犹豫着回答说：“我同饮风在蜀中，确实碰到了一个苗疆人。不过我和饮风并不认识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曲微晴眨眨眼：“我们五仙教里头唯一会炼咎的弟子和长老最近都没有出去过。那个人要么是当初天一教分离时一起走的前一位弟子，要么就是那个弟子的徒弟。”
　　青疏在一旁抱着头嚷嚷：“曲家阿姐你在说什么啊……人物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就是说，那位会炼咎的长老以前有过一名弟子，后来五毒分裂出天一教的时候，那个弟子跟着天一教一起走了，现在还可能收了徒弟，而那位长老在天一教走掉之后，又收了一个徒弟，是不是？”坐在门口以防有别人打扰却一直在偷听曲微晴讲话的刘嘉懿插了一句，随后一脸嫌弃的看着把自己头发揪的乱七八糟的青疏道：“青疏疏你这么傻白甜，要不是宠你的人遍布全大唐，你要怎么办哦？”
　　“那么，这个蛊要怎么解？”唐无寻问。
　　“先跟我回苗疆。”曲微晴道，“他得去圣兽谭里泡着，不然没等我从典籍和长老那里问出解法，他就要死了。”
　　“好。”唐无寻点了点头，打横抱起杨饮风就要出门。
　　刘嘉懿于是抱着琴让出门口，对曲微晴说道：“我去同师尊说一声，随后会赶上你们的。马车已经着人备好，等你们到思齐书市的时候就能够看见了。”
　　青疏咦了一声，惊讶道“刘大小姐，你也要去？”
　　刘嘉懿很不客气的说：“杨饮风可是我长歌门弟子，我作为门主门下流霆弟子，对于门中弟子的情况自然责无旁贷。”说完一指头戳在青疏的额头上。带着手甲的指头在青疏脑门上弹了一下，好不容易理完头发的青疏痛呼一声无助的捂住了自己泛红的额头。
　　此时还在往长歌门赶的柳南湮，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又回到了苗疆。

　　【七】
　　“那个，请问，”柳南湮有些紧张的盯着眼前的长歌弟子，“曲微晴在你们这边吗？我是她未婚夫……”
　　“曲小姐同刘师姐他们带着饮风师兄去了苗疆。”尚且年幼的长歌门弟子被柳南湮炽热的眼神盯得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多谢！”柳南湮抛下一句感谢一句告辞，就又爬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驶出思齐书市，向着南方一路赶去。
　　马车后，那位年幼的长歌门弟子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又没心没肺般蹦蹦跳跳着走了，边走还边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调。
　　马车里，老板皱起了眉头，和换了个姿势靠在车壁上的大厨交换了一个眼神。柳南湮则又开始念念叨叨他和他未婚妻的那些事了。两个小二一个爬上了车顶坐在上头悠哉悠哉的用铁丝制造着机关，另一个仍然坐在车辕上，将自己身上的暗器再一次整理了一遍。
　　“唐无寻应该也去了。”大厨轻声说。
　　“我知道。当年曾在龙门荒漠见过他们。”老板道。
　　“看样子他们还好。”大厨又说。
　　“我们做这么多事，开了这几年的茶馆，不就是为了故人安好吗。”老板说道。
　　“先前柳南湮进来，似乎很惊讶你还活着。”大厨说。
　　“在他的认知里，我该是跟着薛帅一同赴死的。”老板说，“他这人心直口快，是真的很开心我活着，可是你也该明白，我们的命，都是那年雁门关外赴死的同袍们给的。”
　　“嗯。都是这样的。”大厨说，“战场上杀人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活下去，可当真的活着回来了，又会想为什么不是同那些同袍们一同赴死。”
　　“安禄山那老贼，想让苍云军灭，但我们还活着。薛帅死了，燕帅还活着，风军师也还活着。”
　　“等到了安禄山死在苍云军刀下，如果我还活着，我想去雁门关外找师姐的墓碑。”老板又说，“上次燕帅给我们寄了信，信里头还附着睿睿的状况。”
　　“莫睿那妮子当初不是……？被救了？”大厨挑了挑眉。
　　“嗯……但我总觉得，那人不像是个好人。”老板说，“说不定，还跟你以前，呃……就以前那些事儿有些牵扯。”
　　“你查出些什么？”大厨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眼神如刀般逼向老板。
　　“我不知道。”老板却似乎没有被大厨的眼神刺到。
　　“我不知道。”他重复了一遍，“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于是大厨嗤笑了一声，重新靠了回去，半眯着眼不再说话了，两个小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以防万一多做点子箭和机关。

　　【八】
　　青疏那边的回苗疆的路却是不怎么顺利。包括唐无寻在内都没有想到，杨饮风一个普通的长歌高级弟子，为什么会遭到追杀。
　　追杀他们的人极其大胆的在成都剑门关关口布置了埋伏，似乎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曲微晴单修补天诀，青疏虽然花间游和离经易道双修但年岁毕竟尚小，更何况马车里还有个昏迷着的杨饮风拖后腿。
　　一时间，能够真正毫无顾忌出手的，只有一个唐无寻。
　　唐无寻单修惊羽诀，反手将后腰上挂着的千机匣摘下的同时，另一只手上就已经掏出数枚雷震子向着来者投掷出去。雷震子与其说是暗器，不如说是火器。虽然其中暗藏着些许能够制造出粉尘的东西，但更多的是靠着爆开时所发出的震耳之声对敌造成震撼效果。
　　雷震子触地爆开，烟尘中唐无寻打开机括上弦的声音在雷震子造成的爆炸声中几不可闻，曲微晴眨眨眼，扬手间又添了一片颜色诡谲的迷雾。
　　唐无寻见状挑了挑眉，运起轻功鸟翔碧空靠着背后飞鸢跃在空中，裂石弩逐星箭连发，间或夹杂数枚迷神钉，将追杀者们留在了那片诡谲的迷雾之中。
　　青疏好奇地蹭到曲微晴身边，小声问：“曲家阿姐，那是什么呀？”
　　曲微晴笑眯眯的说：“唐家堡的家伙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青疏想到唐无寻那对别人一脸面瘫好似对方欠老子八千金尾款没结的表情，默默地缩了缩脖子，道：“别呀曲家阿姐，你就告诉我嘛？”
　　曲微晴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咋不把你花间游的运行的道道讲一讲？”
　　“噶！”青疏抱着头缩成一团，哭唧唧道：“我错了，别打我啊曲家阿姐。”软糯的尾音居然还带着点委屈，但转念一想又觉着似乎有哪里不对，“怎么那个唐门的也知道？曲家阿姐你该不会在讹我吧？”
　　“哼，唐门那群瓜娃子。”曲微晴不想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上的笛子，招出一只半人高的黄皮蟾蜍冲进迷雾，运起心法来了一个蟾啸。土黄色的气劲在蟾蜍身周炸开，在迷雾当中分外显眼，引的那群人的招式全往蟾蜍身上招呼。曲微晴一边用着冰蚕丝牵给玉蟾的伤口治疗，一边时不时抽冷子往迷雾中加点儿料，但这点子迷雾仍然跟不上追杀者们补上来的速度，而曲微晴的蛊虫和唐无寻的弩箭已经快要用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浅青色的气劲炸开，刘嘉懿终于是从后头赶了上来。云生结海护住了单修补天诀的曲微晴，一个梅花盾护住了弩箭耗尽已经准备好拿着匕首近战的唐无寻。
　　“妈耶，唐无寻你跟我师弟这是什么鬼情况？张九龄张丞相当初回到长歌时引来的刺客都没得这么多啊好吗？你跟我师弟到底招谁惹谁了？”刘嘉懿一边抱怨着，一边却是从琴下抽出剑来，跟破开迷雾冲上来的追杀者打在了一起。
　　“我咋晓得那群瓜娃子咋个想的。”唐无寻还是一脸别人有八千金尾款没结的表情，“要让劳资晓得是辣过龟孙这么算计劳资，劳资绝对一匣子敲开他脑阔！”说罢转手将手上的那柄匕首越过刘嘉懿的头顶，直直地戳进其中一个人的眼眶，刘嘉懿在经过的时候用琴头顺手对着匕首的柄一砸，那匕首就穿过了他的头颅，在他的后脑露出了一点子泛着蓝生生的光芒的尖头。
　　刘嘉懿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也有些吃力，于是又退了回来，坐到了车辕上，伸手弹起了琴来。刘嘉懿作为门主座下的流霆弟子，剑术不错，可琴弹的当真是一言难尽，虽然一言难尽，但确实是有用的。DuangDuang数声过后，不仅身边坐在车里给杨饮风把着脉的青疏觉得头昏脑涨，对面的追杀者们也确实觉得这琴声比先前曲微晴放出来的那一片蛊毒都来的厉害——他们的手，在听到这样的琴声之后，已经抖的有点儿快握不住剑了。
　　于是当曲微晴最后一扬手，又撒出一片迷雾导致又是一群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们终于还是退了，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