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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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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男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携着容哥儿逃跑。
及至看到了容哥儿正酣的睡容,一颗心才慢慢地定下来。强行安慰自己,溜得那么快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又哪里知道,会被一张符泄露了行踪。
下一秒脖颈一凉,便觉一把剑挟着寒气,架在了脖子上。
寒澈。
男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也有被寒澈架在脖子上命在旦夕的那一天。
“这张符,你从何得来?”
侧边探过来一只修长而干净的手,男人甚至能感觉到其上温暖的热度,连寒澈也冷不了的,曾经叫人心安的热度,此刻却握着寒澈,视他如陌路。
“这符……”
定是他这几年老的太快,才会叫他认不出来吧。
又没了妖丹……他也无从认出……
男人悄悄捂住了心口,仿佛那日剜心取丹的痛才发生过似的。
“是老夫数十年前,偶遇一个道长,赠予老夫保命防身所用,昨日一位年轻道长路过此地除妖,被他要了去。”
刻意压低的嗓音,配上他这一头花白的长发、佝偻的身形,从后面看上去,正是一个以身护着孙儿的老人家。
寒澈剑稍稍离了半分:“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遇上的哪位道长?”
男人清了清嗓子,根据记忆编道:“五十八年前,老夫还是一个垂髫稚子,河西阴山镇闹邪祟,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仅剩老夫与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这时来了两位白袍道长,不仅驱了邪祟,还赠了老夫这枚符篆,交待老夫危急时刻可做保命用。这些年老夫一直珍重收藏,本意要将之作为传家宝传给我的孙儿,谁知道长要的急,便忍痛给了他……”
男人絮絮叨叨,果真与年老糊涂的老人别无二致。
而且时间地点都对的上,当年流年,也确实在临走之前,赠了那个小孩一样宝物。
想来就是这枚符篆了。
本来以为找到男人踪影的白楼奚,心里的希望之火就这样随着男人的唠叨慢慢熄灭。
“既是故人所赠,该好好保管才是,怎可轻易转增他人。”
男人一边唯喏着是是,一边接过符篆,全程背对着白楼奚,弯着仿佛再也直不起来的腰,叫白楼奚想辨认一下是否当年阴山镇所救孤儿也不能。
情急之时,催动浑身仙力,不过片刻便到了山下,此时问清了缘由,再次认清了找不到故人的现实,心头凉风骤起,提着寒澈,恍惚着也不知怎么,走到了外头。
迎面大弟子何郁书颇有些焦急地追了过来,看着师父提着剑颓唐的模样,心下骇然,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高声道:“师父,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楼奚从恍惚中回神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语气却分明是责备:“那是人家的传家宝,你如何就能腆着脸要过来?平日里为师教你的不争不抢不求不夺,都忘去了耳后了么?”
“传家宝?”何郁书纳闷起来,“先生并未同弟子讲过是传家宝,况且弟子昨日在山脚下注意到之时,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分明是画完不到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血腥之气才会叫弟子一眼就注意到,如何就能是传家宝了?”
白楼奚猛地抬眼:“你说什么?画完还不到四十九个时辰?”
“是的师父,而且弟子如果没看错的话,先生所画符篆,并不止这一张……”
秋风乍起,吹乱鬓上一缕黑发。
道丘尊者白楼奚,眼前浮现出一道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背影。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竟然是他吗?
寒澈入鞘,身形一跃而起,不过须臾便落在了方才站过的地方。
然而一炷香之前,枕席上酣睡的儿童,立在床前慈爱护佑的老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尊者挥了挥袖子,所有的衣柜橱柜全部打了开来,里面的东西整齐有序,并未看出来少了什么,就连抽屉里的几吊铜板都未带走。
可见主人家走得有多着急。
白楼奚支撑不住似的,慢慢地坐倒在地上,白的晃眼的袍子沾上了尘世的污渍而恍若未闻,只鼻尖仿佛催眠似的闻到了那妖的气息。
流年,他的流年。
竟是这般着急地躲避于他……
甚于恶鬼,甚于世间所有他人。
“师父?”
“郁书,不可还记得他二人的相貌?”
“师父……”
“给我找,上黄泉下碧落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