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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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经理...张经理？”
一旁立着的李晓旭有些忐忑，张经理已经盯着手上的文件有些久了，迟迟未作出答复。这份报告已经是自己改过的第三版了，如果再被驳回就意味着自己还要再通宵一晚上。
李晓旭印象中的张亚，是个对工作不苟言笑的人，一碰到专业的问题，眼里就容不下沙子，她从来不给人下不来面子，但却能让人不自觉地敬畏着。加上，张亚今年二十八岁，是个不大不小的部门经理，但老板却对她尊敬得很，这背后必然有些不简单的隐讳。想到这，李晓旭有些头大，上次因为测算部分出了一个小纰漏导致整个项目定位失误时，眼前这位张经理正是这样一动不动盯着报告看，结果是他整整通宵了三天。
事实上，这份报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张亚走神了。
她想起了早上和顾白的对话。
“张亚，有心事儿？”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亚的眼皮颤了颤，立马扯起一个标准假笑，嗔道：“没…没有啊，老公~”说完暗地吁了一口气。
那会儿顾白手上还慢条斯理地往吐司上抹着沙拉酱，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她的。
她忘了他比她大了五岁。五年前她刚步入社会时，他已经能在顾氏出现危机时，火速归国填平资金漏洞，重新取得各大股东的信任，也在他而立之年正式接手了他父亲的事业。
这样一个男人，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点小动作，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而顾白被她一声掐着嗓子的“老公”喊得晃了神，收回审视的眼光。有一句话说的真没错，真是自古美人乡英雄冢。
顾白也知道她在跟自己打马虎眼，可看着她一脸讨好的模样，最终也只淡淡说道：“张亚，我们好好的，行么？”
那些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好么？
张亚就那么盯着顾白脸上被阳光柔化的棱角，听着他说“我们好好的”，一时有些出神，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和太阳穴处阵阵的钝痛，像有人拿着锥子在那处开凿、深挖。
她有些难耐，轻轻地、又悄悄地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颤抖地启唇，可一声“好”却反反复复破碎在喉咙深处，大脑在拼命叫嚣着“快答应他！快！”，可喉咙深处似被塞满了棉絮，她呕不出，也咽不下。
着急，而又无助。
最后，她只看见对面的人渐冷的眸光和绷紧的面容，看见这样一个别扭的人，猛地推开了椅子，却走到她身旁，手掌高高扬起，却轻轻落在她的背部轻拍着，为她平复呼吸。
她记得后来，她是回复了他的，她对他扬起惯常的职业假笑，甜甜的答着：“好的呀，老公~”。想起他离开时略带失落的面庞，张亚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一旁站着的李晓旭听到他尊敬的张经理一声一波三折的长叹后，头皮都要炸了，脑子里只剩下“完了完了”，一时间不小心把这么个心声给嘀咕了出来。这一出声倒唤醒了张亚，张亚听到这声“完了”，有些好奇地发问：“怎么了？这个....”
可没等张亚说完，李晓旭立马抢先道别：“好的好的，张经理，我这就再回去优化优化，您忙您忙！”李晓旭忙不迭地抽回张亚手中的报告，鞠躬，摆手，转身快步溜走，动作一气呵成，张亚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哎~”这份报告，没啥问题啊，跑啥？
“算了，改改也挺好的，磨磨气性。”张亚老神在在的自言自语了几句，便着手准备下一场会议去了。
要知道，她口中的“小李”可比她大了五岁。也不知道是谁该“磨磨气性”，一身居高临下的气势又是学的哪副面孔。
“这个项目虽然位于C城远郊地段，但可作为我司战略性进入C城的突破口，因此....”项目的汇报突然被一声声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找手机铃声的来源。张亚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
“你们先继续，我接个电话。”
今早被顾白搅得心慌，都忘了设置静音了。张亚有些恼，因为一个顾白，她今天频频出错。
快步步出会议室，张亚看到了手机屏幕显示的两个字，笑了声，滑动接起。
“疯子。”
“哦？”
“哦。”
“好。”
“嗯。”
“好。”
挂了电话，张亚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雀跃，这是众人从他们经理返回会议室后感觉出来的。会议结束的时候，张亚还破天荒夸了此次的项目小组“报告做得不错”。
此时，投资部的众人正在群里讨论是什么样的一通电话让张经理今天多云转晴的，实在不是他们八卦，而是张亚平时极少带个人情绪上班，今天一整个早上只见她眉头紧锁，会上接了通电话后，脸上别提多喜庆了。
一阵天马行空的猜测后，有人爆料自己当时正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了张经理如上的对话。
接着投资部就开始了这个“工作交流群”例行的脑补接力。
来来来，让我们一起还原一下对话：
“宝贝~”
“疯子。”
“我错了”
“哦？”
“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哦。”
“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好。”
“那你说你爱我”
“嗯。”
“我也爱你，下班见”
“好。”
可是，实际上对话是：
“疯子。”
“嘿嘿，鸭子，我回B城了”
“哦？”
“现在就在你公司附近。”
“哦。”
“下班后见个面吧”
“好。”
“听说你和顾白结婚了？”
“嗯。”
“见面的时候和我聊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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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潇潇回来这件事让张亚着实高兴，她去西北支教还是一年前的事儿。转眼间，一年过去了，自己也如愿嫁给了顾白。想了想，张亚拿出手机给顾白去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约了潇潇，晚上可能要晚点回去，晚饭自己解决。她现在刚好不想见到顾白，正好接着这个由头，顺便捋捋一些事情。那边顾白收到消息后，没多想，回了个“好”。
见到冯潇潇后，张亚有一瞬间的惊艳。皮肤变黑了些，却是健康的麦色，原先一头及腰的大波浪换做了利落的短发，整个人干练又精神。
两人都在打量着彼此，一年未见，微信也是极少联系，都想从对方身上看到彼此遗漏的一年时光。直到目光真正对上后，千言万语化作相视一笑。
点好餐后，张亚还是觉得恍如隔世，当年冯潇潇在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嫁给顾白，他对自己就像是植于他人墙院内粒大饱满的葡萄树，偶然有幸得以品尝一两颗落地葡萄，总能甜到人心里头去，总担心一墙之隔的主人随时就要收获果实，而自己再也不能偷尝这一杯羹。
张亚看着冯潇潇，忍不住感概：“疯子，你真好看，我可以嫁给你吗？”她想到一年前过分决绝的她和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她，真是觉得冯潇潇变了好多，有种令人舒心的气质。
冯潇潇白了她一眼，很不屑她的虚假，嗔道：“呸，你先离了再和我谈，花心大萝卜。”
张亚搅动咖啡的手停顿了下，抬起眼皮看了眼冯潇潇，复又盯着杯子里的漩涡，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好啊”。
听了这话，冯潇潇再次翻了个白眼，回了句：“呵，女人”。语气明显的不相信。
当初张亚是怎么肖想顾白的，她可是都看着眼里。和顾白在一起后，小心得都不像她所认识的张亚了。有一次，她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你处处迁就他，等有一天你累了，而他也接受不了真实的你，那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那时候，张亚是如何回复自己的，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哪里有什么真实的我、虚假的我。在他面前，你所认为的迁就都不是迁就，那都是我想给他的，所以又怎么会累呢？”
因为心甘情愿，所以乐此不疲。
也是那时候，冯潇潇才意识到，张亚对顾白的喜欢远超乎自己想象。
所以此刻张亚这么随意地答应自己，她又怎么可能会在意。
想到自己刚到B城，下了飞机就到张亚之前的公寓去，想给她个惊喜，却扑了个空。听邻居说是搬走了，她想也对，张亚是该回家去了。
于是，正准备处理些手头的事情后，择个周末上她家，碰巧遇上张元，听说她结婚了，因着当时情况，也就没细问。事后想想，张亚结婚，那必然是和顾白了，可是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些相熟的朋友，都不曾听过任何他俩结婚的消息。看来是没有举办婚礼了，甚至是刻意隐瞒。就连自己，张亚也没有透露过半分。这个认知让冯潇潇有些生气的同时，却更多的是心疼。想到这里，冯潇潇故意板着一张脸，准备盘问她。
“说说，什么时候拿证的？”
“你走后不久。”张亚答。
这个回答就让她有些吃惊了，顾白和张亚结婚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但以当初她走时他俩的相处进度，她不认为他们可以立马步入婚姻。
看到冯潇潇的表情，张亚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她觉得这件事本身也挺好笑的。
当时顾白问自己要不要和他结婚的时候，她觉得他简直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是当初那个场景，却不得不让她相信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因此，她也回答得毫不犹豫。
能嫁给顾白，她简直赚翻了。这是她当时的想法。
顾白听到她的回答后估计也是没有想到她答得那么干脆，有一瞬间的怔愣后，果断提议隔天就去领证。
于是两人一拍即成，直到手中拿到两本红本本后，张亚还有点恍惚，自己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现在想起来，这事儿怎么都有点儿戏的感觉。
“那他对你好吧？”冯潇潇问完后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就当初张亚痴迷顾白的那劲儿，顾白怎么着，估计她都觉得好。
果不其然，张亚点了点头：“好啊。”
“不好我剁了他。”冯潇潇故作凶狠状。
张亚嘁了声：“得了吧，就你还剁了他，你能剁的人也就陈烨了。”
提到这个名字，冯潇潇狠狠瞪了她一眼。
“哟，还惦记着呢。当初不是说就一陌生人，怎么着，陌生人还不让提了。”这会儿张亚很欠揍。冯潇潇差点忘了当初她那张毒舌，和顾白谈恋爱后，张亚温顺得简直不像话，总让她觉得自己像只野猴子。
这会儿冯潇潇被她踩到痛脚，也不甘示弱，反讽到：“就你能耐，你连你老公都剁不了。”
听了这话，张亚没有丝毫被激到，她慢条斯理地回击：“我为什么要剁他？疼他还来不及呢~”
冯潇潇被堵得哑口无言，太不要脸了这人！这么秀恩爱会遭雷劈的！
刚想翻个白眼，碰巧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一脸坏笑：“喏，你要疼的人来了。”说着朝来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张亚有些疑惑，转过身去，看到顾白向自己走来，又看到他旁边跟着他的秘书，想着应该是正好在这附近办公，碰巧遇上了。
顾白走到张亚身边后，朝冯潇潇点了点头。冯潇潇也收了原先懒散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你好，我是冯潇潇。”
“你好，我是张亚的丈夫，顾白。”
俩人之前大多数都是通过张亚了解到对方，并没有直接接触，仅有的几次碰面也局限于点头招呼。因此，这也算是正式会面了。
顾白打完招呼后，就直接看向张亚，解释道：“刚在这附近见个客户，路过时看到你的车，就进来看看，没打扰到吧。”这话说的是一幅生怕打扰到她俩的样子，实则，张亚看着顾白明明一脸“我就是打扰了怎么着”，而且...
“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果然。
他礼貌地询问冯潇潇后，又扭头看向自己。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没看见这是闺蜜趴吗？？
冯潇潇看着张亚一脸被噎着了的模样，有点想笑。但是又立马正了正色，指着张亚旁边的位置道：“不介意，随便坐。”
顾白让秘书先回去后，也毫不客气地挨着张亚坐下，点了一杯咖啡，大有长坐的趋势。
实际上，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对话也完全超出张亚的掌握，每当她想插入他俩的对话总会被任何一方的眼神逼退。
顾白：“听说冯小姐和亚亚是初中同学？”
冯潇潇：“跟亚亚一样叫我潇潇就好。我跟她是初中同班同学，高中、大学都是校友。”
顾白：“哦，经常听她提起你。”
冯潇潇：“哦？是嘛，她也经常跟我提起你呢，就是这结婚的事儿瞒我瞒得可紧。”
顾白：“哦？她没告诉你吗？也是，这件事也是我的不对，当初结婚匆忙，之后诸事缠身，婚礼还没筹备，她怕是心里在怨我呢。”
听了这话，张亚拿眼角瞥了瞥他。这话可真够敷衍！
冯潇潇看了眼张亚，实在压不下暴脾气，忍不住刺他：“没想到你顾大少行事这么低调哦？她嫁你这么些日子，喜糖都没见半颗，怎么着？分手的时候省事儿吗？我告诉你，张亚就跟我的亲人一样，我可是宝贝得紧呢。你不宝贝着，还一大堆人等着呢。”
顾白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望向身旁的小妻子，一脸认真：“是，这事是我的错。婚礼近些日子已在筹备，到时候还请冯小姐赏脸光临。”
听到这个回答冯潇潇才略微收敛肃容，换上了笑脸，客客气气地回道：“好，那是一定。我家亚亚必定是要风光大嫁，才不枉我们掌上明珠。”
一句话说得既不失礼貌，又表明立场。他们的张亚并非高攀他顾家。
张亚看着此时如同护犊子一般的冯潇潇，鼻头酸得很。耳边隐约响起了一道声音：“亚亚可是我们家掌上明珠，谁要娶了是他的福气！还敢挑三拣四？”
往日...往日也有人这么对她说。
她张亚活这二十几年，可真的是太够了。一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引来了两人的注目，她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说，你们说完了吗？”
张亚想，如果自己再不跟顾白走，他怕是能继续一直坐下去。于是，她扯了扯顾白的衣角。
顾白立刻意会，说出刚刚就准备好的借口：“昨天妈说让我们今天过去一趟，时间...”，说着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了看冯潇潇。
冯潇潇也是个有眼力劲的，立马说道：“你们有事先走”，说着望向张亚，“鸭子，我们改天再约。”
张亚也回道：“嗯，好，再约。”
告别完冯潇潇后，两人离开咖啡店，张亚看着顾白，忍不住抱怨：“不是跟你说了，约了潇潇，晚点回去。”
顾白回道：“我也说了，路过。”
“哼。”张亚撇了撇嘴，心想，你这何止路过，你还坐着不走了。于是，语气不满地指挥他：“劳驾副座。”
顾白也不理她，抽走她手中的钥匙，顺手把人塞进副驾，慢条斯理地来了句：“刚刚是谁说疼我还来不及的？”
一句话堵得张亚满面通红，拿眼瞪他。
这人！竟然偷听！
顾白也看着张亚，倾过身来：“不过...”
张亚此时正因为他听到自己与冯潇潇的玩笑话而着恼，一时不防他伸过身子来替她系上安全带，末了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那时候，张亚不知道他是否是在与自己玩笑，但那几个字，她经年未忘。
他说：“此心与君同。”
真是个，美丽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