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守花开》竹剑江河

6、第 6 章

　　自苏丹之行后，好像成了惯例，每次吴阕回城休整，都会见见若兰。两人一起喝喝茶、吃顿饭，聊聊天。开始是吴阕约若兰，几次之后，却变成若兰主动约吴阕。
　　因为吴阕发现自己对若兰的感情越陷越深。自从那晚在护城河边初见，这个爽朗明快、富有正义感的女孩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如一团火焰般照亮了他的生命。可是自从“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之后，他就刻意压抑自己的好感，希望能够和她只是做个普通朋友。然而见面的次数越多，他就发现自己越加难以自拔。
　　可是，他往后退缩了，若兰却不肯放过他。专题报导已经写完，还说想写系列追踪报导，总而言之，总有理由找他。有了霜霜这个“内线”，她对吴阕的行程了如指掌。无奈之下，每次吴阕只好以既期盼又痛苦的心情应邀。

　　吴阕不知道，感觉异样的不止他一个人。

　　江宇渐渐嗅到了危机。曾经，他总觉得若兰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触手可及。只要他愿意，随时伸出手去就能握住。只是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婚嫁之事，一时没心情考虑。可是，最近的形势，似乎刻不容缓了。

　　若兰不再象以前一样随传随到，常常说，约了朋友喝茶吃饭。甚至有次笑着在电话里对他说：“你这么依赖我，要是我将来嫁人了你怎么办？”

　　嫁人？？
　　情况不妙啊！
　　不行！江宇准备“重拳出击”，全力以赴，向若兰求婚。
　　想嫁人，那就嫁给我吧！！

　　“小兰，今晚有空吗？”
　　“空是有，不过我采访了一天，有点累了，不想出去耶。”
　　“没关系，我去你家。”
　　“呃......可是我累得饭都做不动了。”
　　“不要紧，我来做饭。”
　　“啊？？”若兰有些诧异地放下电话，心想，这个江宇，怎么突然这么勤快起来？

　　门铃响处，江宇来了，穿着一身合体帅气的黑色西装，扣子开着，内衬咖啡色的衬衫。衬衫扣子也开了几颗，恰好露出胸口一抹古铜色的性感肌肤。他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做菜原料，见若兰来开门，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老婆~”

　　若兰皱了皱眉，对他这个称呼已经见怪不怪了。看见他的穿着，怪叫道：“你干什么啊？穿得这样隆重？今天好像不是你生日，也不是我生日吧？”
　　“天机不可泄露。”江宇冲她挤了挤眼，拎着大包小包入了厨房。随即又出来，把西装外套一脱，搭在客厅椅子背上，转身又进厨房忙活起来。若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耸耸肩，乐得去客厅沙发上坐着清闲。

　　江宇只是懒惰，或者说，只是假装懒惰，其实他做菜的水平比若兰更高，不一会儿就做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他在桌子一端放下一个工艺精美的烛台，点燃了上面的几根红烛。居然是——烛光晚宴？？？

　　若兰眨了眨眼，诧异而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干！”两人落座，江宇在玻璃杯里斟满了葡萄酒，举起酒杯。
　　“阿宇，你这是.......”若兰拿起杯子，心不在焉地和他一碰，开口欲问。
　　“嘘——”江宇把食指竖在嘴唇上，调皮地眨了眨眼：“吃菜、先吃菜。”

　　无可否认，江宇很会带动气氛，和若兰聊聊天，扯一扯儿时的往事，经常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早就把心中的疑问扔到脑后去了。可口的菜肴让她食指大动，酒意在她脸上显出两抹淡淡的酡红。烛光中，江宇的脸上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道：“小兰？”
　　“嗯？”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过家家，你扮我的新娘吗？”
　　“当然记得！要不你一直叫我‘老婆’呢！那次也真是，大智和小猪说给我当轿子，结果差点把我脸朝下摔地上......”
　　“小兰......”
　　“嗯？”
　　“如果......我们再来一次，你愿意吗？”
　　“啊？搞笑啊，这么大的人了，还玩什么过家家。”
　　“不是过家家。”江宇的双眸忽然变得很深很深，神情也变得庄重起来：“我是说，小兰，嫁给我，好吗？”

　　若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她诧异的放下酒杯，只见自己桌前忽然多了一个绒布盒子，里面安躺着一枚白金钻戒。足有半克拉、切工精美的钻石在烛光中闪着璀璨的光芒......若兰盯着钻戒，不由怔住了。
　　“小兰......”见若兰静默不语，江宇又站起来，突然把客厅窗帘一拉开，对着窗外道：“你看，你儿时的梦想我一直记得，我把它实现了。”
　　若兰抬头往窗外一看，顿时惊得“啊”的叫了一声——窗外，青山之上，那面俯瞰全市的大广告牌，在一圈夜灯的照射下，赫然用七彩写着：

　　“小兰：
　　嫁给我吧！

　　爱你的阿宇”

　　“嘎——”一声，一个紧急刹车，把正在闭目听音乐的霜霜重重的摔在椅背上。她忙睁开眼一看，只见车惊险万分地停在路边，一寸之外就是悬崖。以吴阕的车技，居然差点把车开下山去？？
　　“哥你干嘛？想谋杀我啊？”霜霜摘下耳机，揉了揉被安全带勒痛的肩膀，心有余悸地抱怨道。转头一看，却惊见吴阕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脸色灰白，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前方，透着深沉的哀伤。
　　“哥，你怎么了？”霜霜担心道。
　　“那面广告牌......她......”吴阕指了指窗外，心底泛起一阵痛楚，却让他说不下去。
　　霜霜俯下身从车窗里往外一看，顿时大叫起来：“哇！这样求婚啊？也太浪漫了吧？哪个女孩子......”突然恍然大悟：“‘小兰’？不会是......兰姐姐吧？”
　　“就是她。”吴阕黯然点点头：“她和我说过，这是她小时候的梦想。”
　　霜霜惊呆了，沉默片刻，急道：“哎呀，哥，你怎么不抓紧呢？枉我一直帮你！”
　　吴阕咬了咬牙：“你让我怎么抓紧！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霜霜哑然。她知道“撬墙脚”这样的事情，即使在现代社会很普遍，她这“小绵羊”哥哥也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沉默片刻，黯然道：“哥，你真逊，一直被人倒追，好不容易自己动了一回真情，谁知还没出师就先阵亡了......”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行不行！”吴阕忽然一拳落在方向盘上，不料正好击在鸣笛开关上。车顿时委屈地“呜——”了一声。霜霜立即噤声。她从没见过哥哥如此沮丧的样子。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静默良久，霜霜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吴阕黯然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睁开，悲伤地摇摇头，苦笑道：“都这样了，除了祝福她，还能怎么办？”

　　不对头、不对头、不对头！
　　若兰目不转睛，定定地盯着前方的钻戒，一动也不动。这情景让江宇出乎意外，也略觉尴尬。
　　若兰自己心中也正奇怪。此情此景，她可以说早有准备，自从孩提起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可是一旦真的降临，却为何让她觉得如此不对劲？就好像机器卡错了哪个齿轮，电路接错了哪根电线！

　　“小兰......”江宇见她沉默良久，想要进一步调节气氛，开口唤道。不料正在此时，门铃“叮咚——”响了起来。
　　若兰眼光一亮，立即跳起来去开门——无论来的是谁，她现在太需要了！无论是什么都好，她需要来帮她打破这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
　　门开处，仿佛一阵淡淡的清风抚来——是吴阕！身穿一身白色西装，手中捧着一束由百合和满天星组成的花束，神情似有些怠倦，脸上却依然绽开着一个温煦的笑容。
　　“吴阕！你怎么来了？”若兰惊喜道。在见他的面的那一刹那，好像所有的齿轮和电线都刹那间“咔”一声，正确归位，一切都变得那样顺畅！
　　不料，吴阕的下一句话，却又顿时把她头朝下倒栽进冰窖里：
　　“我是来道贺的。”

　　“你是来什么——”若兰的嗓音已经变了。
　　“我是来道贺的，我看见了那个广告牌。”吴阕跨进一步，反手掩上了门，却刹那间就注意到了屋里的气氛不对。若兰脸色如严霜一般站在玄关，都没想起请他进去。那个站在饭桌前的英俊男子，微皱着眉，审视地看向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吴阕心下一怔，想要立即告辞，却又觉得失礼。就这样站在那里，进退不得。三个人一时都呆住。

　　暴风雨来临之前异样的宁静......
　　终于，试图打破宁静的是江宇。从若兰的态度，他立即敏感地嗅到了这个突然冒出的温雅男子对他的巨大威胁。出于防卫，他自然而然地走到若兰身边，伸出手臂想要揽住她的肩头，一边道：“小兰？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不料，他的手刚刚在若兰肩上一碰，好像终于触动了暴风雨的枢纽，若兰倏地跳了起来，避开了他的双手，跳进客厅里，扯开嗓子尖叫道：
　　“你们两都在干什么？！”
　　江宇和吴阕愕然地看着她，只见她气得满脸通红，全身发抖：
　　“你们，一个突然跑来求婚，好像我就一定要答应一样；另一个就莫名其妙、无中生有地前来道贺！你们当我是什么了？受你们摆布的牵线木偶吗？”说着随手一扫，把沙发上的坐垫全都扫到地上。

　　江宇和吴阕都被她暴烈的态度惊呆了。吴阕立刻反射似地道歉说：“对不起......”若兰叫道：“你闭嘴！”见她对吴阕如此生气，江宇正略感欣慰，不料若兰头一转，一腔怒火又通通向他喷来：“阿宇你搞这么多明堂也没用！我要的不是这些罗曼蒂克的花样，我要的是能够和我灵魂共鸣的感觉！很遗憾，阿宇，你没有。二十年了，我对你的感觉就象亲兄妹——不，简直象亲兄弟一样——我在你面前甚至没特别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子。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说到这里忽然跳上沙发，配合忍不住流下的泪水，表情悲壮得像是就要慷慨就义的烈士，对吴阕道：“就是你，吴阕！”说着“呼啦”一声把身后的窗户打开。她住在十二楼，高空的风立即呼呼地倒灌进来。她续道：“今天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但是如果你明明对我也有意思，却想把我象个东西一样送给别人做人情，那么，我现在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

　　江宇惊道：“小兰！当心！”他话还没说完，忽见眼前一个白影一晃，他的眼一眨，就已经看见吴阕抱着若兰落在了地下，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吴阕把若兰紧紧地拥在怀里，脸颊依偎着她的头顶，歉然道：“对不起，兰，我太傻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允许自己失去你了。”
　　若兰呜咽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地传出：“不是，是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这一刻，梦中的情景在她心中清晰浮现，她忽然只觉得自己已经错过了千年、等待了千年！

　　两人紧紧相拥，把整个世界都抛到脑后了。江宇张大了嘴、半天没回过神来。忽然想到，自己至少还是有抗议的权利的。于是他不再迟疑，决定立刻行使该项权利：“喂！喂！喂！你们两，不要当我不存在好不好？”

　　吴阕和若兰倏然分开，但吴阕一条手臂扔揽着她的腰。两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若兰更是低下了头。
　　江宇摇摇头，苦笑不已：“小兰，恭喜你！......嘿嘿，没想到，我还是失败了。早知这样，我应该先下手为强，早就把你吃了的！”
　　“你！”吴阕一听，怒气上冲，两个拳头立即握了起来，握得骨节咯咯做响。江宇肯定抵受不住他的铁拳！若兰连忙挽着他的手臂说：“嗨、嗨，别生气、别生气，他这人就这样，贫嘴。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江宇立刻举起两手做投降状，笑道：“怕了你了，吴先生？吴老大？吴大哥！开个玩笑都不行！”说完忽又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子，说：“这是我妈留给我的，算是传家宝吧。本来想作为礼物送给小兰的，现在就当给你们的贺礼了！”
　　若兰吃惊道：“你那个玉如意？不行，你应该送给将来......”
　　“别什么将来！”江宇有些黯然地打断她：“我就想今天送给你。你就让我实现这个愿望行不行？”
　　“这......”若兰还在迟疑。反是吴阕微微一笑，上去接过了礼盒，说：“谢谢你。”
　　江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们，谢我是不必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小兰，否则的话，我会把你的骨头拆了。”
　　吴阕绽开一个微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若兰心中一甜，知道这轻轻的一句，就已经是他一生一世的承诺。

　　窗外明月在天，清辉无限，似乎在见证着这美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