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守花开》竹剑江河

13、第 13 章

　　和苏氏集团的合同终于签下了。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大项目，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江宇自然又成了一等功臣。俞世展高兴之余，也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月，出国考察兼旅游渡假。他出去期间，公司自然交给了俞浪打理。

　　“江经理，俞总出去前给你留了一份重要文件，请你上来拿一下。”临下班，江宇已经在收拾东西，却接到俞总秘书的一个电话。
　　“好，我马上来。”江宇挂了电话，来到楼上总裁办公室前，问范秘书：“文件呢？”
　　“哦，在、在总裁办公室里，桌子上，请你自己进去拿。”范秘书似是有一丝慌乱，闪烁的眼神不敢接触江宇。
　　江宇皱了皱眉，转身走向总裁办公室，刚要伸手去握门把，却突然发现门锁有些损坏。他想告诉范秘书，一转身，却见刚刚还在的范秘书刹那间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空荡荡的座位，桌上还有几张凌乱的纸。

　　整个办公大楼忽然显得异常宁静。
　　江宇剑眉深蹙，心念一转，立即恍然，冷笑一下，双臂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等待起来。果然，过了片刻，一个像是惊怒的声音叫道：“江宇，你在这里干什么？！”随着话音，俞浪带着几三个人转过拐角，突然出现。可是看见江宇居然站在门口而不是室内，不由一怔。
　　江宇笑道：“了不起啊，大少爷，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特异功能，还没转过墙角呢，就看见我在这里了。”
　　俞浪脸色变了变，但迅速沉下脸道：“刚才我在楼梯口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上楼！喂，你们也都看见的。对吧？”他身后的几个人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江宇“嗤——”地一声冷笑：“你问他们几个，他们岂敢违背你的意思。你就算问他们墙是不是黑的，乌鸦是不是白的，他们肯定都争着点头！”
　　俞浪头上青筋暴露，咬了咬牙，道：“好、好，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总之现在大家都下班了，你一个人出现在总裁办公室很可疑！我怀疑你是企图窃取公司机密！你看，门锁都被你搞坏了。”
　　“哈哈哈，大少爷，你还真以为自己有特异功能啊？别忘了，现在我站在门前，从你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门锁，请问，你是怎么知道门锁坏了的？”
　　“你！”俞浪一张脸又刹那间涨成了猪肝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来陷害我的。好一出‘林冲误入白虎堂’！可惜，大爷我不上当！我根本没进过办公室。你就算请侦探来，也可以查出门上没我的指纹，屋里没我的脚印。到时候，是谁破坏了门锁，只怕一目了然！”江宇已经知道今天绝对不能善罢了，索性以攻为守。
　　“你胡说！”俞浪有些气急败坏了，急切道：“好、好，算你狡猾！抓不住你确切证据，我就放你一马——我不炒你鱿鱼，你就自动辞职好了。这样传出去名声好些，而且按合同还可以多领三个月工资。别让我主动开除你！否则的话，到时候看哪家公司会要一个被开除的人！”俞浪说到这里时差点被自己感动了：多么慷慨善良啊！

　　可是江宇眼中寒光一闪，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辞职。我没有任何失误，没理由辞职。你有本事就开掉我！”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真不敢开掉你？光是你恶意顶撞我、不服从上级这一条，我就可以把你开除！”
　　“哈哈哈！”江宇仰天长笑：“不服从上级？上级设了绳套我就该自动伸进脖子去被吊死？对不起，这样的指令，我说什么也不服从。”
　　“好！你等着！”俞浪说干就干，立即去签署了开除江宇的文件，走回来，把文件气势汹汹地往江宇面前一伸。江宇一声冷笑，一把抓过，立即下楼，赶在俞浪反应过来之前，回自己办公室取了自己的通讯簿——所有重要客户的资料都在上面，然后出了锐意公司的大门，扬长而去！

　　且先按下江宇不表。话说俞世展在一个星期后才听说江宇被开除了。听到消息，立即乘夜班飞机赶回来，第二天就站在了俞浪面前。
　　“爸……您老人家一路辛苦……”俞浪堆着满脸笑容道。
　　“你为什么开除江宇？”俞世展不理会他的谄笑，严厉地质问道。
　　“他……”俞浪本想陷害江宇意图窃取公司机密，但一想当时计策并不成功，到底也没有抓到他切实的证据，肯定无法取信于父亲。只好说：“他本事虽然有一点点，可是太不听话，无法合作。”
　　“我和他一向合作得很好，怎么就你无法合作？！是不是你实在是太无容人之量？这样一个人才，求都求不来，你倒好，主动把他推给竞争对手！”
　　俞浪自知理亏，本来一直低着头，听了这话，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道：“不过，虽然不能为我所用，我到底把他名声搞臭了！被公司开除，看哪个下家敢用他！”
　　不料他话没说完，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金丝眼睛都被打歪了。定了定神，才见俞世展听了此话后更加愤怒，脸色铁青，全身发抖，吼道：“你知道什么？！正因为这样才更可怕！”
　　“啊？”
　　“如果他是自动辞职，那么按照事先签署的非竞争性条款，他在一年之内都不能再到同领域的竞争公司里去工作。而今隔行如隔山，他的经验和人脉换个行业就会大打折扣。即使一年后再回来，按现代社会飞速发展的势头，想再重新上轨道也很困难了。可是现在他被你开除，那就不再受这条款约束。因为你既然号称他不称职而非开除不可，却又宣称他加入对手公司会给本公司造成损害，岂不自相矛盾！所以这是他可以逃生的唯一出口！现在他前脚踏出咱们家，后脚立刻就可以加入竞争对手！你这真是把刀把子送到别人手上来捅自己啊！”
　　“可是，谁敢要他啊？”
　　“为什么不敢？本行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家大公司，业内的人互相都熟悉！他的为人、他的才干，别人早就都了解！你等着瞧，他被你开除的前因后果，很快就会传播开来，到时候他照样人人抢着要，而你就是一大笑话！”俞世展说完这番话，摇摇头，感叹道：“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手段，也只有江宇那样的人才有那样的胆识、那样的魄力，能够使出来！”说着抬起头，痛心疾首地看着俞浪：“唉，为什么，你才是我的儿子！”
　　俞浪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几下，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宇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刚才听见闹钟他还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脚刚沾地，才想起从今天起已经不必再去锐意上班了。于是悻悻然按掉闹钟，又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并不急于去找工作。做到他这个层次，已经不应再挨家挨户去敲门投简历。他的“价值”与“价格”、会对他有兴趣的“买主”，彼此心里都有数，正是名副其实的“待价而沽”。正因为如此，他不能显得太主动，否则太掉价，还没进门就感觉低人一等，以后工作也就难以展开。
　　但是，他也知道，那些对他有兴趣的“买主”，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不能显得太主动，否则就太抬高他，怕他会“耍大牌”、端架子，骄纵起来，难以收拾。这是一场双方心理的角力，就看谁耐得到最后。
　　因此，这几天实际上是他人生中难得的空挡，让他可以暂时跳出自己以前的圈子，整理一下心灵，把人生沉淀一下。该怎么安排呢？江宇忽然觉得非常想远行，去一些遥远的地方、绝美的地方，陶冶身心的地方。嗯，最好是海边，领略那种海天一色的壮阔……

　　可是，这些风景绝美之处，多半也是恋爱圣地，自己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去干什么？这样一想，江宇又不由性味索然，有些落寞起来。想起若兰，小兰现在恐怕正和吴阕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辛苦却幸福着吧……

　　这样想着，江宇却蓦然发现自己对若兰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只是淡淡的牵挂，再没有她刚嫁给吴阕时的那样强烈思念和不甘……或许，还是从苏懿心理诊所的那次“奇遇”开始的吧。虽然那时没有真正做一次催眠，但苏懿的话对他真的如一副良药，让他不知不觉释怀了。不知为什么，他直觉地相信了苏懿的话。

　　一想起苏懿，他脑中自然又浮现起她踩着高高的高跟鞋，高高地仰着头，高贵得如同公主的样子，唇边不由浮起一丝微笑：“那个小妮子，还真是神气！”

　　就这样慵懒地地胡思乱想，不想做什么，也不必做什么。江宇觉得自己可以无限地游思下去，可是，他的肚子却不放过他。过了九点，就咕咕叫了起来。他一开始想顽强抵抗，置之不理，可终于耐不住肚子的强烈抗议，准备下楼去，找点什么来搪塞它。

　　随便洗了把脸，套上一身舒适的休闲衫裤，他开了门，却差点被脚下什么东西绊倒。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女孩子，坐在他的门口，斜倚着墙，已经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像只瞌睡虫。他惊讶地低下头去审视，认出原来是苏懿，只是她这次没有穿香奈儿套裙、高跟鞋，而是穿了一身长长的白布绣花连衣裙，平底系带布凉鞋，微卷的长发梳成一根又松又粗的麻花辫，搭在了胸前。或许因为睡着的缘故，两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此时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反像是邻家大女孩。江宇惊讶不已，拍了拍她的肩，出声唤道：“喂、小姐，醒醒！天亮了！”

　　苏懿头一点，睁开眼睛来，一见江宇，立即高兴地跳起来，江宇这才看见她并没有直接坐在地上，而是垫了一本杂志。苏懿欢喜道：“你醒啦？”
　　江宇皱了皱眉：“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打瞌睡？”
　　苏懿耸了耸肩：“谁让我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只好早早地就来等咯。”
　　“早早的就来等？等我干什么？”江宇刚问完就已经心底了然，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道：“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肯定是你已经从你爸爸那里听说了，所以来‘慰问’一下，是吧？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还用得着专门跑一趟吗？”从昨晚开始，江宇已经接到过无数这类的慰问电话了。
　　“打电话？多没诚意啊！”苏懿道：“而且这件事和我也有关嘛。我当然要来‘有难同当’一把咯。”
　　还“有难同当”呢，不会把你那心理诊所歇业了吧？江宇心底暗笑，不过也懒得和她计较用词，继续道：“既然是这样，你来了为什么不敲门？”
　　“我想你可能想多睡一会呀！难得有一天能睡个饱，换了我也不想被人吵哦。”

　　江宇心下一怔，突然起了些异样的感觉：的确，若不是肚子抗议得实在太厉害，他这会儿还不想起来呢……

　　“咦，不过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江宇还没回过伸来，苏懿忽然看着自己手腕上小巧玲珑的手表，喜道。

　　“来得及干什么？”江宇纳闷道。
　　“瞧！”苏懿忽然变魔术一般掏出两张机票：“马尔代夫，双人五日往返！”
　　江宇眼睛立刻瞪圆了：“啊？那你的心理诊所呢？”
　　“嗨，反正是预约，再和他们换个时间不就行了！我都已经处理好了。怎么样，去不去？”
　　江宇呆得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忍不住伸臂在她的肩膀上一揽，道：“傻瓜才不去！”

　　与世隔绝、远离尘嚣。江宇连手机都关掉了，不想再听，也没有必要听那些安慰电话。在马尔代夫这个连海水都清澈见底的地方，仿佛整个世界就是琉璃所成，连带得人都感觉内外通彻，五脏六腑晶莹剔透。
　　两人租了一间海上小屋，看日出、看日落，入夜枕着海风潮声入眠。这样的日子，真是人间天上。
　　苏懿没想到的是，江宇居然有国际PADI高阶潜水证。他租了一艘小艇，带苏懿去深海区域。苏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穿上全套专业潜水行头，得意洋洋地下去，过了片刻，再得意洋洋地上来，向苏懿得意洋洋炫耀他在水底拍的美不胜收的照片，引得苏懿一声声艳羡。有一次还带上来一丛火红晶莹的珊瑚，苏懿惊叹不已，把玩良久，又掷了回去。因为这个区域是禁止游客采集珊瑚的。
　　每每此时，苏懿都摆出一副很眼馋、很嫉妒、很无奈、很不忿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才暗自高兴呢。因为江宇越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说明他与她相处越轻松自然。男人嘛，就是要满足他们那无聊的虚荣心。

　　这天江宇刚上艇换下了潜水行头，一阵阵凉风就从海面上吹来。天边如千军万马般升起一阵黑压压的乌云。
　　“暴风雨要来了，咱们快回去！”苏懿担忧道。
　　“好。”江宇倒是丝毫不见担心，走到舵前，熟练地操纵起来。不到片刻，海上风起浪涌，浪头越来越大，头顶上掉下黄豆般大的雨点来，雨点也越来越密。
　　“糟了，已经下起来了，怎么办？”苏懿到底是女孩子，不由脸上变色。正在这时，一个大浪袭来，小艇突然被高高地送上半空，再突然掉下来，直如过山车一般，苏懿吓得一声尖叫，却听江宇大声喝道：“别怕，抓稳了！”只见漫天风雨，如幕连片而来，可是江宇不但不怕，还兴致高昂，豪气横生，衣襟当风，烈烈作响，仿佛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熟练地转动着舵左冲右闪。小艇上下翩飞，如同弄潮儿一般。苏懿见他如此，心下一宽，不再害怕，反而好整以暇地想起小时背过的古词来：“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正在遐想，突然随着一声暴雷，“哗啦啦”，一阵大雨袭来，小艇又被抛上了半空，两人衣衫刹那间就湿透，江宇顿时发出“喔厚！”一声兴高采烈地大叫。苏懿不由噗嗤一声轻笑。

　　小艇一直驶进了浅水的港湾，才风平浪静。两人弃船从浅水游到租的小屋前，沿着伸入海中的木梯上岸进屋。一进屋，看见彼此那落汤鸡似的模样，不由相对大笑。只见被雨水浸润，苏懿的樱唇红若樱桃，晶晶闪亮。江宇看得片刻，突然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的小嘴上一啄。苏懿全身一颤，不但没有逃开，反而一下环住了他的腰。

　　江宇头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只觉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气息刹那间把自己包围了，直冲击进内心最深最柔之处。这感觉尚为陌生，今生还没有经历过，可却又如此的熟悉，仿佛千年前就已深植心底，他不由意乱情迷，一反手紧紧地揽住了她。此时他才知道，以前对若兰的感觉真的只不过是兄弟般的挂念！

　　海风中、雨幕中、涛声中，屋内一对人儿如漆似胶、难分难舍。沉醉中的江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抽开了苏懿的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