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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江宇踌躇满志地踏出香榭丽舍咖啡厅。刚才与苏城进行了一番卓有成效地商谈,他知道这个巨大的订单已经一步步在向他招手了。
      正值中午,整洁清冷的街道上人迹罕至,却有一个略显刻薄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你既然知道自己厚脸皮,就不该再跟着我。”
      喔喔!是谁这么气势逼人啊?江宇举目一看,却原来是苏懿。她踩着高高的高跟鞋,头仰得高高的,如同一位高傲的公主。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子,一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光铮亮。那男子长得也算斯文英俊,但江宇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或许是因为眼镜背后他那闪烁的眼神吧。
      只见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懿,道:“懿妹妹,别这样嘛,小时候我们不是玩得挺好的?苏伯伯也经常嘱咐我照顾你。你看,这次我留学回来一下飞机,就来找你啦。”
      苏懿哼道:“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爸怎么嘱咐你我管不着,你那么喜欢听他的话干嘛不去跟他啊?再说小时候谁和你玩得好了?每次你都被我整得哭爹喊娘的忘了?这会儿又来套近乎。当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什么算盘?还不是看中我‘苏大小姐’的名号了!”
      那男子脸上肌肉扭了扭。江宇几乎以为他马上就要发作了,谁知他忽然又堆下笑容,道:“懿妹妹,你……”
      正在这时,苏懿一抬眼看见了江宇,立即面露喜色,眼珠一转,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娇嗔道:“你这坏鱼儿!和你约了十一点的,怎么现在才来?还害得我被一只苍蝇缠住。”她说这话时背对着那男子,脸上拼命地对江宇使着眼色。江宇是个何等聪明之人,刹那间就明白了,心念一转,已经决定帮她。因此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尖一点,笑道:“怎么会有苍蝇?你又不是臭肉。好好一朵鲜花,要缠也是被狂蜂浪蝶缠住吧?”
      那男子刹那间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但居然仍没有发作,咬了咬牙,又挤出笑容道:“懿妹妹,这位是谁,介绍一下吧?”
      “别‘妹妹’、‘妹妹’的叫得恶心!你没看出来吗?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那人狞笑道:“别骗我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苏伯伯也从来没提起!”
      苏懿正要答话,江宇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冲那人道:“喂,你小子怎么这么莫名其妙?难道我们拍拖还要先向你报备不成?”
      那人毒蛇般的目光转向江宇,半信半疑道:“小子,你胆子倒不小,连她也敢碰?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我不管你是李四还是张三,我只知道如果再让我看见你缠着我的马子,我会让你变成猪头三。要不要试试?”
      苏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人紫涨着面皮,狠狠地瞪着江宇良久,一字一句地蹦出来道:“算你有种!等着瞧!”言毕忿忿然转身走了。
      眼见还在他的觉察范围内,江宇揽着苏懿的肩膀向后一转,道:“走,咱们喝茶去。”

      在一家鲜榨果汁店,苏懿和江宇各捧了一杯啜饮。苏懿笑道:“刚才真谢谢你啊。”
      “呵呵,算了吧,反正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苏懿盯着他道:“哼,你欠我的人情可大了,就这样就想还掉了?没那么便宜!”
      “那你还想怎么样?”江宇笑道:“‘人情、人情’,在人情愿。强迫就没意思了吧?”
      苏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唇边却漾起一丝微笑。
      江宇问道:“刚才那家伙是谁啊?”
      “也算个豪门子弟吧,虽然他那个‘豪门’比苏氏和天舞还是差了一个档次。小时候见过几面,后来他就出国了,前两天刚回来。两家大人恨不得送作堆,来个商业联姻。他固然是想高攀我们家,而天舞的吴阕已经结婚了,我爸也就退而求其次,恨不得把我塞给他……”苏懿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大变,惊道:“啊呀!不好!”
      “怎么了?”
      “我给你惹麻烦了!”苏懿抬起头,焦急地看着江宇:“他姓俞!”
      “姓俞又怎……”江宇说到这里也是脸色一变,道:“没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唉,都怪我……”苏懿心底十分焦急,心想平时自己何等精明,可一见江宇怎么就像丢了魂一样,只想往他怀中寻求保护。难道真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吗?
      江宇心头也是一沉,但想到反正做都已经做了,何必再掉架子,因此仍然耸耸肩轻松笑道:“没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样的家伙,即使没有你,我也想教训他一通。再说公事公办,他总不能公报私仇吧。”
      苏懿抬眼深深地看着他,眼中充满着柔情和敬佩。

      次日清晨,江宇一踏进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俞总临时召集大家开会,说要介绍留学归来的大公子。江宇微微一笑,坦然而去。
      一进了门,只见高层都已经围着会议桌坐齐了。总裁俞世展的身边,坐着一位年轻人,西装笔挺,金丝眼镜,正是昨天纠缠苏懿的那人。他见江宇进来,抬头一看,顿时显出错愕惊怒的神情。但那神情只是一闪而过,马上他又堆起满脸笑容,甚至站起来,隔着桌子伸出手,对江宇道:“销售总经理江宇,对吧?家父经常提起你。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江宇心底生起一股厌恶,无奈地抓着他滑腻腻的手指摇了两摇,笑道:“好说、好说。”
      俞世展道:“小江,这是犬子俞浪。浪儿啊,你的确该多跟江经理好好学学。他来公司才短短三年,就把咱们的销售额增长了五倍。真是公司的顶梁柱啊!”俞浪听了此话,眼中又是一闪而过一丝狠戾的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

      江宇已经做好了随时离职的准备。但是在位一天,工作还是要照常做。苏氏的case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说什么也不能此时撒手。
      这天他下班回家,刚到家门口,却见一辆银色的宾利无声无息地停了过来,车上走下一人道:“江宇先生吗?不知是否有空,我们老总想和你谈谈。”
      “你们老总是哪位?”江宇狐疑道。
      “是我。”随着话音,宾利后门开处,一位鬓角斑白、气质清贵的人从容跨出,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深深地看向江宇。
      “……吴总?!”江宇惊愕不已。天舞和锐意现在是竞争对手。两国交兵,对方主帅却私下来找自己,实在太不寻常。何况,也不该出动他亲自大驾吧?
      “你认得我?”吴晏南有些意外,心底也有一丝丝期盼。
      “在一些商务宴会上见过,”江宇微笑道:“只是未曾有幸聆听吴总教诲。”由于不知对方来意,他保持着符合双方身份的礼貌。
      虽然知道只是应酬话,这话还是让吴晏南心头大喜,趁热打铁道:“那么现在是否有空一叙?”
      在商场上以和为贵,多一个朋友总比竖一个敌人好。何况吴晏南这样身份的人,说出的话自然有种威仪,让人觉得不能轻易拒绝。因此江宇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吴晏南欣慰道:“那么我们好好聊一聊。老王、Lilian,你们先回去吧——啊,年轻人啊,等下你送我回去,没问题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江宇说的。
      江宇有些奇怪。他感觉吴晏南似是对自己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仿佛两人是久别重复的老友一般。这种感觉虽然意外,但并不让他讨厌,因此又是很自然地点点头。

      两人来到一家精致的中餐厅,吴晏南拿起菜单,对江宇道:“年轻人,你喜欢吃什么?”
      江宇笑笑道:“吴总请便。我吃什么都可以。”
      吴晏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好,我随便点了。”说着也不看菜单,熟练地向侍者报出一串菜名。江宇听了莞尔一笑,道:“吴总可为我吃上的知己了——点的菜怎么都是我喜欢的,特别是小时候。不过后来长大了,口味难免会有变化。”
      “哦,那你现在的口味如何呢?”吴晏南不动声色地问。
      “现在么……”江宇随即又和他在吃方面交换了一系列心得。在他,不过认为这只是社交聊天的手段,殊不知吴晏南却是如饥似渴地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酒菜渐齐,江宇微笑道:“吴总今日大驾光临,总不会光是听我谈吃吧?”
      吴晏南呵呵一笑,道:“民以食为天。吃当然是很重要的,别的事情,也不妨谈一谈。问你一个你肯定不会回答的问题:你们和苏氏的商谈,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了吧?”
      江宇心头一震,没料到他居然如此直白地问出这样敏感的问题。心念一转,把皮球踢回去道:“呵呵,您方才也说了,我肯定不会回答。那么想必吴总不会令我为难吧?”
      “你见机倒快。”吴晏南不无赞赏地道:“其实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们自以为稳操胜券了。的确,你们的产品对苏氏更合适。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一是稳定性,二是价格。天舞规模更大,价格自然就能下去。因此如果我方全力出击,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
      江宇脸色一变:难道今天这是场鸿门宴不成?但他随即又神情一松,笑道:“如果天舞要全力出击,自然不会走漏消息给我。吴总今天来,肯定不会是为了下战书吧?”
      “不错。”吴晏南对他更加欣赏,不觉老怀大慰:“苏氏这件案子,如果我们天舞紧咬不放,两虎相斗,难免两败俱伤。因此我可以答应你,我们撤出,不过有个条件。”
      江宇皱了皱眉,道:“什么条件,请吴总示下。”
      吴晏南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道:“我失去一个客户,就要补回一个客户。我要锐意成为我的客户。”
      江宇道:“如果有机会,锐意当然很乐意和天舞合作,不过目前,似乎并无此需求……”
      “谁说没有。”吴晏南悠然道:“刚才我也说了,天舞的优势之一是稳定性,而这也恰恰是锐意的一个‘罩门’,即使这次赢得了苏氏的订单,将来也很容易被竞争对手咬得死死的。因此提高产品的稳定性,应为锐意的当务之急,怎能说并无需求呢?”
      江宇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敏锐地感觉到:姜是老的辣,这场商谈,渐渐已经被吴晏南主导了。从营销策略上说,这往往是成功的先兆,自己就经常这样用在客户身上。
      但是吴晏南的话也不无道理,因此他续问:“那么,吴总认为这方面,天舞能够怎样与我公司合作呢?”
      吴晏南道:“技术我不能给你们。但是我们可以向锐意提供芯片。”
      “哈哈……”江宇听了这话不觉失笑:“吴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刚才您也说了,锐意的另一项弱势就是规模小,因而价格便宜不下来。而天舞的产品可算是行内的‘名牌’,若是我们用了天舞的芯片,成本只有更高,价格更会居高不下,竞争力就更弱了。到那时,此领域只怕更被天舞独霸了吧。”
      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吴晏南倒也不生气,温然微笑道:“你能想到这一层,眼光也很不错。在商海沉浮,的确要小心谨慎,不能中了对手的计。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你为什么不先听听我的报价呢?”
      “您请说。”
      吴晏南说出了一个平顺到极点的价格。江宇一听就吸了一口冷气,愣了半晌,道:“不错,这样的价格,可使我们的产品成本仍维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但是稳定性却大幅加强。不过,恕我直言,这价格留给天舞的利润空间只怕已经很小了。这样的订单,不啻是鸡肋。以天舞今天的江湖地位,似乎已经并不需要这一类订单了吧?不知吴总……”
      “呵呵呵……”这次轮到吴晏南笑了起来,他看着江宇,江宇竟觉得他的目光中似有一种慈爱之意,不觉微感诧异。吴晏南道:“孩子,你是在问我的动机,是吧?人的动机,千变万化,可以隐藏极深,甚至有时候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清楚。做生意,如果事事都要探究对方的动机,那么就如深入乱藤阵,千头万绪,永远理不清楚。只有立足自己的条件,看看这场生意对自己有何影响,风险在于何处,万一出错,自己是否承担得起。这样立定自己脚跟,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你就从你们锐意本身的角度,看看我出的条件对贵公司有何不利吗?”
      一番话让江宇不禁点头。刚见面时他说“聆听吴总教诲”,只是一句客套话,可是现在却切切实实感觉到对方这番话,实在是包含着很深的道理,受益匪浅。同时他也更加诧异,吴晏南对他的慈爱回护之意,十分明显,似乎已超出了一般生意谈判的范畴。是因为他与自己投缘吗?
      无论如何,江宇不由心头感激。他沉思片刻,坦白道:“吴总的提议,对我公司实在没有任何不利。”
      “这就是了!”吴晏南欣然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呢?”
      “好!”江宇道:“我明天就把吴总的好意转达给我们俞总!”

      第二天江宇把吴晏南的提议在公司一转达,立即引起了激烈辩论。一边是以江宇为首的“信任派”。他凭多年的商业嗅觉,认为吴晏南没有恶意,以他现在的江湖地位,也没有必要为这个不大的订单毁掉自己价比白金的声誉。另一边是以俞浪为首的“怀疑派”,认为商场尔虞我诈,绝不可如此轻信。这样的质疑本来无可厚非,但他言谈中一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地暗示江宇是接受了吴晏南的贿赂,吃里扒外,将陷公司于不利。一时会议室的气氛剑拔弩张。

      “都停止!”最后俞世展抬起厚重的手掌拍在会议桌上,恰似惊堂木,制止了一切争论:“我信得过小江的眼光和人品。天舞的合同和他们签!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了!”“怀疑派”悻悻而散,俞浪出门前又向江宇抛过来一个狠狠的眼神,仿佛在说:“走着瞧!”

      江宇知道这个是非之地自己再也不宜久留。自古“疏不间亲”,有俞浪这么个处心积虑和自己作对的儿子天天在耳边吹风,俞世展就算能信任自己一次、两次,那么十次、八次之后呢?

      于是他已经在暗暗准备跳槽。只是,没料到俞浪的发难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猝不及防,在他没找到合适的下家之前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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