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三章 宫斗转宅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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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世代簪缨，做得都是每朝高官，享高禄。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父亲这辈，仅是个四品官。家中亦无子嗣继承家业，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子为后。汐国历代没有女子继承家业的道理，多半日后本家的这些家业田产都归早已独立家门的二房和三房所有。
我立在元府大门前，迟迟不愿进。进了这府内，便又是另一幅光景。
唉声叹气了好一番，见一妇人打扮的半老徐娘，身后拥着一群丫鬟婆子。我鼻音轻哼，很是不待见来人。
“姒姐儿回来了？你父亲对你可是挂念得紧。”元赵氏手中捏着帕子，假情假意地握住我的手，寒暄了一阵。
挂念得紧，昨日才打过照面，今日便挂念得紧。我瞧着不是对我挂念，是对我那丢掉的职位挂念得紧吧。
元赵氏，是我那位父亲的继室。原配是我的生母，元钱氏。可惜在我十岁那年，因为气血两空，撒手人寰。母亲发丧后，父亲遵了母亲家中规矩，本本分分守了三年。三年过后，立即娶了本是家中姨娘的元赵氏为继配。当初妖娆多姿、娉婷万种的元赵氏，生生被府内大小事务，熬成了如今这副尊荣。府内进了一个又一个妾室，她会不会午夜梦回时，突然惊醒，害怕其中一个如同曾经的她一般，从一个小小的姨娘坐上主母之位？
我冷声道：“母亲怎得一早得了消息，巴巴得赶来？是巴不得看女儿笑话不是？”
“瞧你说的！天下的母亲，哪一个不是挂念女儿的？”元赵氏眼中含泪，似是受了天大委屈般，丝毫没有当家主母的做派。
我不搭理她，熟门熟路地踏过门槛，往府内主厅走去。
元府内饰一应皆以沉木为主，乌黑的沉木乍一看淡雅静致，看久了，难免生出几分沉闷压抑。
我定定看着面前，背过身故作深沉的父亲。
算好距离，我沉稳地向他行了礼：“见过父亲。”
‘啪’，清脆的响声，一个白色的影子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是个白瓷茶盏儿落地。许是摔得力道过大，竟生生碎成一小片一小片，没有一片是整的。
父亲负手，转过身，脸色气得通红一片：“你！你这个不孝女！你居然辞了帝师之位！你知道那位置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却不好好珍惜！”
“父亲说我不孝，我是如何不孝？十岁那年，我生母早亡，您说要我拜入鬼老先生门下，光耀门楣，我应了。十二岁那年，我不过是被人夸了几句，您便说宫中东宫太子需要一位帝师，您家需要一位能撑场面的，我也应了。现在，是当今陛下让我辞官，我能如何反驳？您是让我全了您所谓的孝道和您的面子，而丢了君臣之道吗？”
我眼神如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冷静如斯，却只觉句中声声如泣血。
他怎知我这几年是如何度过？亡母早殇，一个将将十岁的孩子，连半句生父的安慰都没能得，含着泪去求学。到了宫中，看似体面风光，他身为人父眼中只有一官半职，享受着我给他带来的荣光。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过得怎样被人盯着脊梁骨，日日在刀尖上舔着血小心度日，稍有不慎，便被人在背后捅一刀，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他捂着胸口，手指着我道：“你！给我在院中站着想明白！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回你那院子！”
后赶来的元赵氏将巧踏入厅中，不知是不是掐好了点进来。她疾步走至父亲面前，轻缓顺着他的背，惺惺作态：“老爷，您这是作甚，姒丫头年少不懂事，老爷您跟她置气做什么？姒丫头养在宫中，能不是金枝玉贵的养着，哪受得住这般。外面日头大，您若是定要罚，罚我这个做嫡母的便是，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
随即哭着喊着要往院中走去替我罚站，一众姑婆也是算好了点，拼命拦住她，不让她往外挪动半分。
我冷眼旁观这厅中的好戏。元赵氏心里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口口声声说着我年少不懂事，让父亲不要跟我置气。实则拐着弯儿说我娇养惯了，性子野了，连她这个做嫡母的都管不住。
“不必。父亲既是让我受罚，女儿自当遵从，无需他人替我受罚。”
我走到院中站定，烈日当空照，我身上还着着一身厚重宫服。不消半柱香，我已是满头大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已然湿透，最里层的里衣黏在身上很是不好受。身上的衣服因为汗水的缘故，沉重了不少，压在我身上犹如万斤重石，喘不过气来。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姨娘，不知晓从哪里得了消息，巴巴地赶来，躲在屋檐下等我在院中出丑。
一个着艳红色薄纱的姨娘，娇笑连连，把着柄团扇指向我：“看看我们的元大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又惹老爷不快了？”
另一个姨娘也掩嘴轻笑：“孙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样子，一看不就知道肯定是惹的老爷不快了呗。”
孙氏缓缓抚上云鬓上攒的牡丹：“元大小姐你这满头大汗的。”她轻挪莲步，扭着细柳般的腰肢，兰指捻着一方丝帕，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来，让姨娘帮你擦擦。”
她捏着帕子一角的指尖一松，帕子随之轻飘飘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孙氏故作惊讶道：“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元大小姐，帕子掉了。我这个做姨娘的，最近腰不是很好。不如......您捡起来，自己擦？”
我瞥了眼地上的帕子，复又将目光移回院中的一颗柏树身上。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开始起皮干裂的嘴唇：“孙姨娘有空在我这里争个高下，倒不如多下点功夫在父亲身上，喝点什么灵丹妙药，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好以后有底气在我面前炫耀不是吗？”
一提起这事，几个姨娘脸色青一片紫一片，像极了打翻了颜料瓶子似的，精彩绝伦。
不得不提，生育在元府内，简直就是一大要事。十几年来，元府唯有我这嫡出的长女，便再无所出。父亲迎了一个又一个妾室入府，却没有一个给他生出个一男半女。眼见父亲年岁渐长，几位姨娘也是心中着急，到处求药。喝了十副百副所谓的灵丹妙药，依旧没能求来一儿半女。
我突觉昏昏沉沉，心道大抵是撑不下去了。
咬着牙忍到那几位姨娘离去，我眼前模糊一片，眼一黑，猛地往前栽去。‘嘭’的一声，额角一痛。我居然没能算好距离，一头栽在了花坛上。我痛得想叫出声，偏生被日头磨得一丝力气都无，只能干巴巴轻轻哼了几个音节后，眼睛一闭，失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