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21、请你做她的朋友

　　在厨房姐弟俩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思齐虽是小大人，但还是小，而京甲是胆小，顿时两人都失了主意。
　　“姐，你认识他吗？”思齐弱弱地问。
　　“认识。”
　　“那你们很熟吗？”思齐继续问。
　　京甲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是很熟。”
　　思齐一副为难地样子，“那家访的话，接下来要干嘛？我们是第一次应对家访这种事，而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家访的样子。”
　　“家访，就是家庭访问呗，来了解我们的家庭情况。”京甲装作豁然地说。
　　“可他刚刚一句都没问。”
　　京甲把砂锅盖上，无力地说：“还问什么，都尽收眼底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思齐闻得越来越馋，虽然还有理智，可还是问了一句。
　　“再等一会儿。”闻着满屋子的香气，京甲某一瞬间产生了一点遗憾，为什么来得不是向敬与？她曾无数次想过，什么时候可以让他尝尝自己的厨艺，她本以为今天会实现呢。要不然不会有一丁点机会了。
　　林栀然在屋里等了几分钟，都不见京甲或者思齐进来，而且外面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便出去找他们，可出门太急，不小心碰上了同样急急忙忙往里面跑的京甲，她正好撞上了他的胸口。
　　回过神来，京甲尴尬得乱七八糟解释：“我刚刚把盘子端进去了...”灵魂好像不在身体里了，也不记得刚刚为什么端着两个盘子进了屋。
　　端了盘子出来，京甲经过林栀然身旁，又小声地说：“进去坐吧，一会儿吃饭。”
　　“好。”林栀然利落地答应。

　　不一会儿，客厅的破旧茶几上就摆满了饭菜，砂锅鸡汤，清蒸鱼，围绕三盘清淡炒菜，还有三碗晶莹的米饭，上面各点缀着一颗蜜枣，一块红薯，不仅卖相十足，而且香气扑鼻，足可见京甲非凡厨艺。
　　“林栀然，你去洗手吧，我们两个洗过了。”京甲一边放筷子一边说。
　　林栀然站起来，四处望了望，迷茫地问：“在哪洗？”
　　“跟我来。”
　　林栀然跟着来到厨房，京甲取了一个盆子倒了热水又掺了凉水：“在这洗，我们家没有洗手间。”
　　林栀然饶有兴趣地洗完手，京甲递给他一条干净毛巾，然后把盆里的脏水倒在旁边的一个大盆里，向他解释：“不太脏的水，可以留用洗衣服。”
　　语气缓和一些，不过自始至终，京甲的眼神都没好好停留在他身上。
　　林栀然自然感觉不舒服，为什么世界上有自卑到如此的人，并且被他弟弟向敬与那般喜欢着。

　　端起饭碗来，饭菜很香，可心里也有很多话，可问不出来。
　　比如爸爸妈妈怎么不在了？
　　因为想得到，那些话会伤到她的自尊。来之前他翻看了京甲的学生档案，大体了解了一番，发现以前她还被登过报。比起之前见识她的眼泪，更加心疼她，小小年纪，经历得太多了。
　　“很好吃，都是你亲手做得吗？”
　　“嗯。”京甲乖乖地点点头。
　　“跟妈妈学的？”
　　京甲一愣，不过还是如刚才一样点了点头，又告诉他：“爸爸妈妈五年前去世了，现在家里就我和弟弟。”她也知道他是来家访，这些情况迟早要告诉他。瞪了一眼旁边狼吞虎咽的思齐，然后向他解释，“不好意思，因为早上没吃饭，他馋了一早上，你别介意...好吃的话，你也多吃点。”
　　“没关系，听说你退学了，以后打算做什么？”林栀然转向思齐问了一句，问完随意地夹了一口菜。
　　可思齐骤然停下来，差点噎到，最终回答：“我还没想好。”
　　“做好规划，别让姐姐为你担心，她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如果规划不了，趁早回学校，也算是帮她分忧。世界很大，如果你想了解，就必须读书，要不然你的眼光永远是片面的，就像你觉得退学可以帮到姐姐一样，很不全面，你退学后，她根本没法安心上学。”
　　思齐恍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姐姐，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这回一碗米饭就吃饱了。
　　见状林栀然知道他听进去了，心里有些悻悻然。此时京甲的心情是最复杂的，既对林栀然感激，又觉得他说得太多。
　　令她没想到的是，思齐竟然开口解释：“可我在学校待不下去，这个选择也是我权衡之后的结果，我跟姐姐起码有一个要走出去，我觉得她比我学习好，所以比我合适。”
　　“你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彼此牺牲看似很伟大，可最终产生的都是负累，不如两个人克服困难，一起进步。就像你跟姐姐，你为姐姐考虑，可你姐姐又放不下你，最终能产生好结果吗？”林栀然说完看向京甲，“如果能得到助学金，你能安心复习吗？”
　　京甲踌躇地看了思齐一眼，没有给出答案。
　　“姐，我决定后天就回学校。”思齐突然下了决心。
　　“真的？”京甲激动万分，可还是没有失去理智，“可学校那边？”
　　“老师其实一直建议我回学校，即便不想考学，也得拿到毕业证，我觉得只要我自己想回去，应该不会有问题。要不然我现在给老师打个电话？”前几天他把手机还给同学，现在只有一张手机卡了。
　　“好...你现在就去。”京甲真着急，也放下了碗筷。
　　“那你呢？”思齐出门后，林栀然俯视着京甲问道。他们虽面对面，可林栀然坐在沙发上，而京甲坐在一个矮木凳上。
　　“如果思齐回学校，我可以安心复习。”京甲终于可以面对他的眼睛，不过只是一小会儿。
　　“等我走访完，公益助学金名额就可以定下来，到时候告诉你。”
　　“噢。”京甲有些黯然，真怕在综合评定中被涮下来，毕竟最近她的学习状态不好，还有之前那件丑事给她带来影响。
　　林栀然看出她的失望和自卑，情不自禁地说了个谎：“我已经家访了五六家，按你的情况，应该会在名单内，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京甲无比感激。
　　“只是...我想告诉你，这次公益助学是我爸爸以我的名义发起的，后续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活动。你能明白吗？”林栀然明显底气不足，可还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他说得委婉，可京甲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帮助人和受助人走个正规形式，当面授予，当面感谢，形成文字和图片报于世。
　　“这是应该的。”京甲说得坦然。
　　林栀然有些惊愕：“难道不会不舒服吗？”像她这么胆小的人，应该会很在意吧。
　　“会，但之前我们说过，回报应该具有实质性意义，我接受助学，如果那样可以能给你们实质意义的回报，那么我坦然接受。”
　　“是吗？”林栀然反问。
　　“你何必问我呢？明明一切都不受我控制。”从前上报、录像何曾有人问过她的意见？“这次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说服了我弟弟，我的心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她怎么可以完全轻松呢？她的品格曾经出现了重大失误。一旦被发现，公益助学怎么可能有希望呢？即便班主任明晰一切，相信她，可她无法安心。
　　不知为什么，此时京甲开心，林栀然的心也突然像暖化了一样，轻飘飘的，满足得像是是躺在一大片洁净无比的云彩上。
　　“林栀然？”京甲叫了他的名字。
　　“嗯。”林栀然欣然应了一声。
　　“之前那些数学卷子，我做完了。还有稿子，我也准备了。”京甲小声地说完，两颊一下子红了。这些变化都映入林栀然的心里，可林栀然此时想起敬与。
　　“试卷，我不要了，稿子你准备好了的话，可以试试投稿。”
　　“噢。”京甲尴尬得站起来，正了正围裙然后收拾餐桌。
　　林栀然看着沉默的她，其实很想问她与敬与的事，明显此时的气氛很不适合。

　　刚刚跑出去的思齐此时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京甲说：“老师很希望我回学校...我后天去上学。”
　　京甲终于笑了，把碗碟收起来：“那就好，我去刷碗。”转眼不小心对上林栀然的目光，表情瞬间冷漠下来。她没有进行过表情管理，不知道自己将羞涩表现成了冷漠。意识到气氛的尴尬，可她还是出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或者说知道如何表达却表达不出来。学校课本里没教她过多社交技巧，也没有大人教诲她，待人之道不免幼稚愚蠢，明明知道自己的胆怯和不成熟令人尴尬，可她无法做好。
　　“你们怎么了？看起来你们之间好像有些不愉快。”思齐疑惑地问。
　　“没事，我们聊得很好。你跟你姐的性格倒是完全不一样。”
　　“你们其实很熟吧？”思齐又问。
　　“以前见过几次，也说过几次话。”林栀然如实答。
　　“我姐常常会令人感到压力吧？其实她只是不会表现自己。爸爸妈妈去世时我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可她就不一样，爸爸妈妈在她心里太深刻了，她受到的伤害其实比我多。以前她有很多朋友，常来家里找她玩，但从某一天开始她讨厌朋友，还让我少跟朋友来往。但我喜欢朋友，因为有朋友，我不会陷入到无穷无尽的恐惧之中，我希望她也能有朋友，要不然她的心里只有我，只有学习，只有痛苦。我姐学校里的人，除了你，其他我都没见过。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成为她的朋友？作为朋友，给予她像家人一样的温暖。”
　　“可我们不在一个班，平时很少见到。”林栀然顿时“亚历山大”。
　　“所以请求你。”思齐一本正经地说。“我长大了，很想照顾姐姐，可我没有能力让她快乐，要不是你，我可能不会知道姐姐的顾虑，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过，可不是让你跟她谈恋爱...”思齐紧接着警告。
　　林栀然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不过还是睁大眼睛继续听他一本正经地讲：“不成熟的爱会给人带来伤害，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一直觉得因为爸妈去世，她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从那一年开始变得不快乐，她害怕很多事情，怕我会吃苦，怕照顾不好我，怕会失去我，虽然她很清楚怕没有任何用处，可还是会自责，典型的弱者思想。她是个弱者，所以请你不要欺负她。”
　　“我不会的。”面对他的振振有词，林栀然只能答应。“据我所知，她在学校有朋友，你不用担心。”
　　“是吗？”这下又换思齐难以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