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20、第一次家访

　　第二天，思齐醒得特早，隔着一堵墙叫京甲起床:“姐，快起来，家访的人上午就到。”
　　“是吗？你不早说！”
　　或许向敬与会来啊。要提前多烧点煤，把家里烧得暖暖的。
　　京甲爬起来，一出门先看到昨晚仅整理了一半的书柜，还有一半书狼藉地躺在地上。
　　“姐，我把火弄好了，你先把吃得准备一下吧。”见姐姐顶着一头乱发蹲在地上收拾书，思齐无奈地建议。一直以来，家里这堆书是收拾频率最高的。
　　“他们要留下来吃饭？”还有些恹恹地京甲疑惑抬头。
　　“我特意问了，家访时间比较长，可能会留下来吃饭，所以我才买得菜。”
　　“啊！”这是家访吗？像是做客啊！“那你帮我收拾书吧。”那些是她的门面，很重要的。
　　“已经很整齐了，有什么好收拾的？”思齐嘟囔一句。他收拾得根本不会令她满意，到头来她还是自己收拾一遍。
　　“那你帮我洗菜摘菜。”
　　京甲迅速拢了拢头发，又火速洗了把冷水脸，精神焕发，在这个家里，她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种振奋的感觉了。振奋或许不是来自家访，而是来自思齐买回来的菜。丰富的蔬菜，她要大展身手了。可她打开那两个袋子，不免发出牢骚：“买太多了......”然后翻了翻，掏出一个袋子来，有些心疼地说，“杏鲍菇这么贵，你也舍得......”继续往里面看去，再次惊叹，“鱼这么肥，得多少钱啊......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这样啊，以后我多给你一点零花钱吧。”
　　“姐，别耽搁了。需要我做什么？”
　　京甲撸起袖子命令道：“烧火，烧水，然后洗菜。”
　　思齐蹲下扬起头来，很开心地说：“姐，多做一点，我今天也想大吃特吃。”
　　“好。”一大早就开始为不知名的客人忙碌起来。
　　砂锅里炖上鸡，电饭煲里红薯蒸米饭，外加三颗甜到腻的蜜枣，她在一旁摘菜，思齐用热水洗菜，然后她再切菜。太阳慢慢升起，院子里铺上一层黄晕，似乎显露着无限生机，放满蔬菜的厨房好热闹，熟悉的气味氤氲着。这明明是多年前的一幕啊，“京甲啊，炖了汤就不要煮粥了！”妈妈的声音好像又响起来。每一样厨艺都是妈妈的影子，那些教导都全融入在她的生命，现在的她正在延续妈妈的美食厨房。
　　“妈妈，我记得。”
　　你做得很好。如果妈妈在一旁，此时此刻一定会这样说吧。
　　陶醉其中，想起点点滴滴，甚至把自己幻想成母亲，悲伤蔓延......依然还是很想你们，爸爸妈妈.....

　　“文京甲，在吗？”小心翼翼的喊叫声，像清晨静谧中突兀声，发出者像是怕打扰到睡眠的人，轻轻地只喊了一句。

　　这声音.....是？不是向敬与，那会是？
　　明明很熟悉的感觉。
　　京甲抹了抹眼角的泪，没有迎出来，而是先好奇地透过厨房的窗户去看，是谁来了？
　　那张脸，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怕是比见到向敬与还要紧张。除此之外，她还有些点点庆幸，又见到他了。
　　林栀然！
　　可是她却犹豫，该不该走出来？幸好思齐迎出去，此时的京甲暂时安然地选择当一只缩在龟壳里的乌龟。来人即是客，可她不敢接！
　　显然，林栀然对这小院子也很惊愕，思齐引领着他进屋，他站在原地没挪步，他站在原地轻声问：“请问文京甲在吗？”
　　“我姐她在！”思齐指了指东边的小房子，“喏，我姐正在做饭。”
　　此时的京甲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不知要如何。
　　林栀然瞧见旁边竖着一个小烟囱，里面冒出青烟，微微一笑然后好奇地走过去，又叫了一声：“文京甲？”
　　这不是林栀然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每次他叫她的名字，都会让她产生震撼的感觉，这次依然有点心惊肉跳。“啊，我在炒菜，你先进去吧。”京甲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造了点噼里啪啦的响声出来。
　　哪知林栀然却迈了进去，似乎也被厨房的香味感动，询问着：“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你出去！”什么都不会的人，只能添乱吧？“我一个人可以，那个...就你一个人来？”
　　“对，我一个人来的。“林栀然挽起袖子扫视一圈，可用的只有电饭煲？有些没底气地说，“做饭我还会一点。”
　　“真不用了。”京甲无比坚决，“你进屋去吧。”
　　林栀然第一次见京甲行为干练得模样，不过她一直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待人接物真是小家子气！
　　林栀然跟着思齐进屋了，京甲逐渐镇定下来，又为方才的掩藏慌乱的冷漠自责羞愧。她怕！也疑惑，为什么他一个人来家访？此外，她还无比担心，现在的她比在学校时还狼藉，长时间没住的房间，尘土总是随意堆积着，还有，沙发上还铺着半年没洗过的小棉垫，幸亏昨晚收拾书柜前粗略地打扫了下卫生......
　　林栀然好奇地进了屋，一种尘封潮湿的气味铺面而来，夹杂年轻简单的生活气息，有种舒适的感觉，暖意融融的空气，疲惫感顿消。
　　“我刚刚拖了地...”洗完菜的干净水顺便洗了拖把。思齐见他为湿润的水泥地好奇，解释完又赶紧说，“你坐吧，我给你倒水。”
　　林栀然环望一周，最终在小沙发上坐下来，面前已经掉漆的茶几上码着几本杂志，不远处书柜旁的地面上散乱着一堆书，底下垫着报纸，这基本就是客厅的全部摆设。

　　思齐事先用热水把杯子涮了涮，然后倒了一杯水：“其实我姐之前刷得很干净...我们家是不是很难找？”。”
　　林栀然接过热水：“谢谢，你给我的地址很详细。”家里司机开了定位把他送来
　　附近，他下车后问了一次路才找到的。
　　思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就是路远，你来得这么早，肯定是一大早就出发了吧。”
　　“还好。”林栀然微微笑。

　　“你是来家访的吗？”思齐没底气地问道。
　　“是，之前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
　　“可你看起来不像老师？”思齐继续问。
　　“这次家访是我的任务。”林栀然如实解释道。“那些书是要整理的吗？”林栀然站起来，好奇地走过去，也想看一下梦想当作家的京甲在看什么书。

　　“我姐昨晚收拾了一半，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其实本来够整齐的，可京甲总是要全部拿下来，打乱后再重新摆齐。
　　“她喜欢看什么书？”林栀然充满期待地问。
　　“我姐没有买过书，书架上基本都是教科书，其他就是意林、读者一类的杂志。”
　　“没有其他书吗？”他走过去确认，一本书看起来很幼稚，林栀然捡起来看，原来是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课本，随手翻了几页，笑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思齐也笑：“我姐以前只要发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包书皮，学期开始第一天我妈帮她包，最后一天她自己拆，拆完我爸就帮她把书放到书架上，本来要我跟她一样.....可我就算有书皮，连‘金玉其外’都做不到。”虽然有关父亲的记忆并不多，但还清晰地记得，爸妈在的时候，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都很有仪式感。“攒了这么多年，书架也满了，可课外书，一本也没有，每次学校规定的课外读物，我姐都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看。”
　　京甲鼓了半天勇气，终于端着两个盘子进来，先瞪了思齐一眼，又小声地问：“现在吃饭吗？”目光转移到林栀然身上，语气逐渐弱下来。以前家里来客人，妈妈都是先泡一壶茶，然后洗水果招待客人。可是现在家里既没茶叶，也没水果，只有厨房里的饭菜。
　　林栀然看了看时间，十点钟，惊讶地抬起头：“现在就把饭做好了？”
　　京甲两只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低着头回答：“忙了一早上，现在做好了。”
　　看来两人认识！“我去看看。”思齐识相地蹦着跑去厨房，他也是饿了。
　　然后京甲又低着头问：“怎么是你来？”面无表情，语气生硬，也符合她一贯的直截了当，一点也没有待客礼数。
　　“我的任务。”
　　“噢，那你是什么人啊？”她只记得之前，学校巡查老师是他叔叔。
　　“我是学生啊。”
　　“噢。”即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京甲也没有追问下去。“家里冷，你喝点热水会暖和些。”即便是烧了大火，可房子里温度也不过十几度，远远达不到像学校教室那种令人舒适的温度。她为此感到歉意，也不仅如此，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都让她对别人感到歉意。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两个人站在原地沉默着。
　　“你现在饿吗？”京甲尴尬地问。
　　“有点。”
　　“那我去厨房看下，你先坐一会儿。”京甲也急急忙忙地躲出去，把林栀然一个人晾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