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江柳共风烟》青麟背上王六郎

4、瞎子

　　3.瞎子

　　高大刀走了，带着铁拳头的尸身一起走的。
　　他走时，狄青麟特意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好好安葬铁拳头。
　　高大刀摇头，没拿银子，但也谢了狄青麟的好意。
　　狄青麟也不在意，道：“你走吧。”
　　高大刀便走了。
　　他的背挺的很直，但却是说不出的凄凉！
　　狄青麟和瞎子也走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去问他们去了哪里，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堂子里就剩下方才坐在狄青麟对面的两个少年。
　　桌上的酒菜已经用完，但他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掌柜的已经叫人来打扫方才铁拳头躺下的地方，那上面的血渍若是被人看见了，可就别想做生意了。
　　小七也不站在门口了，他怀里多了好几两银子，就等着打烊以后好好去怡红院玩玩！
　　他心里还在为刚才看见的事而激动不已。
　　他觉得狄青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能给大人物办事，也觉得脸上沾了光。
　　他正高兴着，忽听有人唤他，抬头望去，是堂子里唯一的两位客人。
　　他走了过去，笑道：“两位客官有何吩咐？”
　　其中一个笑容温和的青衣少年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足足有十两，小七看的眼都直了，但听青衣少年道：“我想向你打听些事。”
　　小七连连点头：“客官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我一定都会告诉客官。”
　　摇扇的紫衣少年道：“方才那位白衣少年你可认识？”
　　小七道：“你是说狄公子吗？”
　　青衣少年道：“正是。你可知他的来历？”
　　小七摇头：“我只知道他叫狄青麟。”
　　“那你为何一直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狄公子叫我去门口等手里拿着红布的人，若是见到了，就告诉他们，狄青麟恭候多时。”
　　青衣少年笑了：“你可知道那些拿着红布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小七想起那三个人，不由得意道：“我不知道。但我看他们见过狄公子以后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那个好汉帮的高大刀在狄公子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青衣少年道：“多谢伙计。”他已将十两银子放在小七手里，小七欣喜若狂，直道狄青麟是他的福人，跑开了。
　　紫衣少年道：“白兄，你可知这狄青麟的来历？”
　　青衣少年摇头道：“南兄，你莫真当我白槿是百晓生，天下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啊。”
　　紫衣少年笑道：“我初入江湖，论阅历自然是比不上白兄啊。”
　　白槿苦笑着看着紫衣少年，他三月前结识的朋友，南玉，无奈道：“莫忘了，我与你年岁相差不多。”
　　南玉笑道：“我当然记得，你八月十五出生，比我小了半岁。”
　　白槿瞪他一眼，道：“既然知道，就别再为难我了。”
　　南玉收起笑容，扇子合起，道：“白兄若不知那狄青麟的来历，那另外三人该是知道的吧。”
　　白槿低声道：“鬼书生张生，在河北一带恶名在外，仗着一身鬼魅般的身法，专干偷鸡摸狗的事。官府对他虽是痛恨，但也毫无办法，何况狡兔三窟，他之谋略亦是过人。但两个月前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南玉感叹道：“他的身法确有过人之处，眨眼之间，人已在丈外，要追上他已是不易，何论捉拿。”
　　白槿点头赞同，又道：“方才那个白白净净的胖子叫金富贵，人送外号‘钱多多’。是陇西有名的富商。”
　　南玉笑道：“一眼望过去，他身上确实没有一样不值钱的。”
　　白槿道：“他家产据说富可敌国，白道的□□的事都有在做，两面通吃，为人小气吝啬，贪财见利，就算是朋友，为了钱，也照样可以在背后捅你一刀。他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好，要他命的很多。”
　　南玉叹道：“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狄青麟了。”
　　白槿笑道：“现在才佩服亦嫌过早。最后那人你可知道是谁？”
　　南玉追问道：“是谁？”
　　白槿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怪异，他缓缓道：“好汉帮的帮主，高大刀。”
　　南玉低呼一声：“便是四月初四被狄青麟所灭的好汉帮的帮主高大刀！”
　　白槿唯有点头：“死在地上的是他过命的兄弟铁拳头。”
　　南玉扇子展开摇了起来，重重一叹：“这狄青麟可真是个人物。”
　　白槿笑道：“他的事迹在江湖上亦是盛传，但谁也想不到狄青麟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南玉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狄青麟居然可以让那三个人听命于他，看他们之神态，对狄青麟十分恭敬与听从。”
　　白槿道：“那是自然。别看狄青麟年纪轻轻，与你我不相上下，但他之武功亦不在高手之下，更何况，他手段狠辣，这三人想必也不是心甘情愿。”
　　南玉道：“你认为狄青麟为何要指使他们三人？”
　　白槿道：“为了一样东西。”
　　南玉动容道：“什么东西？”
　　白槿神秘一笑：“一样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南玉见他不说，也不再问，又道：“那，那个瞎子呢？”
　　白槿看他一眼，凑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就怕被别人听了去：“那个瞎子你真不知道？”
　　南玉摇头。
　　白槿道：“那你可知神眼神剑蓝一尘？”
　　南玉眼睛一亮。
　　白槿笑了笑，道：“那瞎子便是瞽目神剑，应无物。”

　　狄青麟跟着应无物漫步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处竹林。
　　竹林苍翠，竹身挺拔，脚下竹叶碎裂作响，头顶竹枝割裂天空，此地幽深静谧，置身林中，不闻外界嘈杂，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应无物的脚步不停，狄青麟便跟在他身后一直走，直到来到林中一处空地，两人才停下脚步。
　　应无物转过身来看着狄青麟，低声道：“拔你的剑。”
　　狄青麟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灵蛇软剑。
　　剑身柔软扭动似蛇，这是一条杀人的蛇。
　　应无物眼睛一亮，他已看得出狄青麟的武功又有了长进，他喝道：“动手！”
　　狄青麟身子便贴了过去，真气一灌，软剑顿失柔性，坚如硬石，剑光交织出一片绮丽。
　　应无物身子不动，但手却动了。
　　他的青竹杖打出格开了狄青麟的剑，谁知狄青麟脚下一滑，剑尖一软，缠上了竹杖。
　　“好！”
　　应无物另只手也动了，青竹杖内白光一闪，一柄利剑出鞘，剑光四散，天地失色！
　　狄青麟不慌不忙，沉着变招，软剑对上细剑，招来招往，四周翠竹被剑气拦腰截断，一片吱呀声回荡。
　　眨眼之间，两人已斗过百招，应无物轻叹一声，忽地收剑，只见剑光一闪，青竹杖恢复原状。
　　狄青麟身子翻飞数丈之外，脸上红晕未消，呼吸短促，他已看出他与应无物的差距。
　　软件再次缠上腰间，狄青麟漫步上前对应无物恭敬道：“多谢师傅赐招。”
　　谁又能想到瞽目神剑竟是狄青麟的师傅呢？
　　应无物脸上带着不知是赞叹还是难过的神情，道：“你已做得很好。”
　　狄青麟负手在背，抿唇道：“终究是比不上师傅。”
　　应无物道：“你用剑不过半年，能有这般成就，已该满足。”
　　狄青麟眸光闪烁，却不再说话。
　　应无物又道：“将你的刀给我看看。”
　　狄青麟手掌一翻，一柄薄如纸，泛着蓝光的刀就到了手上。他将刀递给应无物。
　　应无物看了一眼便叫他收起，道：“你这刀，没有给别人看过？”
　　狄青麟道：“是。我每次出手只用剑，不用刀。”
　　应无物鲜少的笑了：“那就好。你这两月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狄青麟也跟着笑了。
　　轻轻浅浅的笑意比之天上明月更加柔和。
　　应无物忽地又道：“你离开京城已过两月，何时回去？”
　　狄青麟笑意稍减，他便知道应无物是来当说客的：“不急。”
　　应无物叹气道：“你不急，侯爷和夫人可急坏了。”
　　狄青麟转过身：“京中并无大事，况且父亲和母亲亦会照顾好自己。”
　　应无物见说动不了他，便放弃此事，转而说起另外一事：“你想去万宝楼？”
　　狄青麟道：“是。”
　　“理由。”
　　“素闻万宝楼珍宝无数，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天下尽囊，我好奇。”
　　“仅此而已？”
　　“是。”
　　应无物从怀里掏出一张装饰华美的帖子，道：“你不杀鬼书生、金富贵和高大刀，便是为了这张帖子。”
　　狄青麟转身看着帖子，又看着应无物：“是。这是唯一可以进入万宝楼的方法。”
　　应无物道：“沈云踪发的珍宝帖，天下不过数十张，多少人为了这张帖子头破血流，连命都可以不要。”
　　狄青麟淡淡笑道：“那是因为进入万宝楼之后所得到的远比付出的多多了。”
　　应无物两眼一翻，露出一双比常人小却又确确实实存在的眼睛。
　　应无物不是瞎子！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骗过了世人，却骗不过狄青麟！
　　应无物盯着他道：“难道不是为了离别钩？”
　　狄青麟不说话，他拒绝回答。
　　应无物叹了一声，两眼一翻，又成了瞎子，他将珍宝帖放到狄青麟手里，道：“不论你是什么目的，万宝楼不是易与之辈，此去小心。”
　　狄青麟收好珍宝帖，道：“我知道。”
　　应无物便也不再看他，拄着青竹杖离开了竹林。
　　狄青麟站在原地思索一番，已决定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