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江柳共风烟》青麟背上王六郎

16、红辣椒

　　15.红辣椒

　　狄青麟静静站在小七面前，神情不减冷淡。
　　小七的目光粘在了狄青麟的身上，一刻不曾移开。
　　他很惊讶自己的计划竟是被狄青麟全盘脱出，唯一庆幸的是，他未曾想到自己身后之人。
　　想到此，他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他，自然指的是燕子莫。
　　小七道：“今日，应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而你，对他的关心似乎太过。”
　　狄青麟淡淡道：“我喜欢。”
　　小七闭了嘴。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世间最大的道理。
　　燕子莫看着狄青麟，他的神情未变，冷淡疏离，说出的话也未因这“喜欢”二字而多些许温度。
　　他不懂。
　　不懂狄青麟为何能如此坦然的将喜欢二字说出口，不懂他方才所为所讲。
　　他不懂狄青麟。
　　或许，狄青麟无人能懂。
　　除了他自己。
　　狄青麟道：“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小七看着狄青麟，忽地笑道：“可以。”
　　狄青麟冷冷看他。
　　小七却道：“你与应无物什么关系？”
　　狄青麟的目光更冷，犹如千年寒冰：“我与他并无关系。”
　　小七悠然道：“但我猜你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若不然他也不会将到手的珍宝帖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精美的帖子上只有三个字。
　　珍宝帖。
　　燕子莫神情一变。
　　小七道：“这是掌柜的从你怀里拿出来的。”
　　燕子莫记得狄青麟说过的话。
　　他说，珍宝帖并不在他之身上。
　　狄青麟偏头看向燕子莫，却又转过头，冷道：“片面之词，何足为信。”
　　小七缓缓笑了：“你慌了。”
　　狄青麟沉默。
　　小七道：“既然是片面之词，你又何必急着反驳？”
　　狄青麟只是用冰冷沉静的目光看着小七。
　　小七道：“你一直很冷静，你能冷静的避开江昆的暗器，冷静的不受雨秋云美貌的诱惑，就连面对百里长空到了面前的利剑时你也冷静得似乎那并不是自己的生死。”
　　狄青麟不语。
　　小七慢慢的道：“但此刻你却慌了。 ”
　　小七笑着：“从你入住江南好那一刻起，你就与一般人不同。冷静、自持，虽是冷漠却也有礼，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令人疑惑的高雅从容，你不像江湖中人，但却身入江湖。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能拨动你的心绪，想不到这张珍宝帖却是出奇的好用。”
　　他的目光瞟向燕子莫：“是因为他？”
　　狄青麟道：“与你何干。”
　　燕子莫心下一震，却是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何情绪。
　　被骗的愤怒，被救的感激以及此刻的无措交织在心头，令他无所适从。
　　小七道：“与我无关。”
　　小七歪头一笑：“我只是想看看燕子莫知道真相以后会对你做什么而已。”
　　南玉听着，低声道：“狄兄和子莫之间似乎有些不寻常。”
　　白槿忧心忡忡，他也已看出了。
　　燕子莫眼中有着愤怒与忧伤，却不知缘由为何。
　　狄青麟冷笑一声：“那你就要失望了。”
　　小七看向燕子莫，笑了笑：“燕子莫应是容不得你骗他的。”
　　燕子莫眼中的愤怒是不会骗人的。
　　小七满意的笑着。
　　他很了解燕子莫的性格，此事绝不会善罢罢休。
　　他与狄青麟动手的刹那便是自己的机会。
　　他在等，等燕子莫出手。
　　狄青麟道：“他不会动手。”
　　燕子莫一震。
　　小七好奇道：“哦？”
　　狄青麟的声音中有了温度，淡淡的浅浅的，却无法忽视：“我是他的朋友。”
　　燕子莫看着狄青麟，无语以对。
　　小七笑容僵在脸上：“是朋友，更容不下欺骗。”
　　狄青麟道：“但那时，我与他不是朋友。”
　　燕子莫静静听着。
　　他已明白狄青麟的意思。
　　狄青麟不止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恩人。
　　他决不允许自己对他出剑！
　　小七忽地不再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神情也未曾改变。
　　狄青麟也不再出声。
　　寂静，弥漫了整个天地。
　　久久之后，一阵更声传来。
　　小七道：“已是二更天了。”
　　狄青麟道：“不早了。”
　　小七点头道：“确实。”
　　狄青麟淡淡道：“有人来了。”
　　南玉和白槿侧耳听着，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
　　又急又快。
　　小七笑道：“我该走了。”
　　狄青麟淡淡道：“你走不了。”
　　小七不语，但却动了，他拔剑的手比谁都快，眨眼间，一道寒光已现，罩向狄青麟！
　　狄青麟神色未变，但周身已被剑气封死，无法可破。
　　却听“叮”的一声，小七的剑尖从狄青麟面颊滑了过去，一枚绣花针掉在地上。
　　暗器是南玉打出的。
　　他的扇中竟是藏了暗器！
　　小七见势不妙，收了剑招，转身欲逃，但白槿和南玉已加入战局。
　　他二人俱是个中高手，内力深厚沉稳，招式犀利狠辣，小七虽是有宝剑在手，却也一时难以突围。
　　狄青麟看见燕子莫朝他走了过来，竟是笑了笑，道：“你在生气。”
　　燕子莫眼中怒气未散。
　　他不语。
　　狄青麟伸手捉住他的手腕，看进他眼中，道：“我的话，你懂。”
　　燕子莫眼神数变，有愤怒，不解，疑惑，无措，最后转为释然。
　　他懂。
　　狄青麟手下滑到燕子莫掌心，握住，道：“你信我吗？”
　　燕子莫毫不犹豫点头。
　　狄青麟的放开燕子莫，转过身道：“有人来了。”
　　燕子莫已听到马蹄声停在江南好门口。
　　南玉扇子格开小七到了面前的剑招，见狄青麟和燕子莫悠然自在，不免有气，吼道：“狄公子，子莫，还不过来帮忙！”
　　狄青麟回道：“有你二人，不用我们出手。”
　　南玉气的咬牙，抖手又是一阵毒针飞出，叮叮脆响。
　　小七身姿轻巧，如游龙飞舞，南玉瞧了一阵却觉骇然。
　　与白槿擦身而过的瞬间，南玉低声道：“他的身法十分诡异。”
　　白槿用的是一副短棍，棍棍要人性命的狠辣！
　　白槿点头，却不宜多谈，他已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朝此处奔来。
　　小七却突然收了剑招，反手一剑刺入自己心窝！
　　血雾飘散。
　　将躲避不及的白槿和南玉溅了一身。
　　一切不过弹指之余，狄青麟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小七已睁眼倒下。
　　白槿和南玉对视一眼，皆不明缘由，狄青麟上前握住心口的剑柄将剑抽出，他还来不及说话，却闻一阵鞭声朝自己打来。
　　他身子急退，鞭子落了空，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南玉和白槿又是一惊。
　　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院外翻入落下，待看清时，两人不禁哑然。
　　来人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那姑娘从上到下清一色的裹在红色之中，就像一根红透了的辣椒，她面容姣好，柳眉杏目，但眉眼之间却已盛满怒意，一开口，竟也像辣椒一般呛口：“恶贼，有我在此，岂容你们胡乱杀人！”
　　话完，鞭声又起！
　　狄青麟将燕子莫护在身后，白衣之上血色点点，衬得他之清秀面容更为好看。
　　他未开口，那女孩鞭声已至，他只有举剑迎上，护得燕子莫周全。
　　长鞭似游蛇，飘忽不定，难以测度；剑光似寒星缀空，空灵轻巧，却隐含霸道杀气。
　　招来招往，那姑娘的鞭子始终挨不到狄青麟的身子，她咬咬银牙，道：“恶贼，报上名来！”
　　狄青麟神情冷漠，卸招拆招，却从未下过狠手。
　　不答话。
　　那姑娘更是恼了。
　　她行走江湖皆是一帆风顺，从没人向眼前这人般敢违逆她的意思，更何况，她的鞭法已算是上乘，怎么会连小小一个恶贼也收拾不了？
　　这更激起了她想要取胜的心思。
　　她眼睛一转，却见狄青麟总是在护着身后那名容貌清秀，却毫无表情的男子。心思一转，与狄青麟虚晃几招，鞭子已飞向狄青麟身后。
　　她嘴角已有了得意的笑。
　　狄青麟关心则乱，那她就赢了！
　　“啪”
　　她眼睛瞪的老大，简直就像两个铜铃。
　　狄青麟徒手将她的鞭子接住了！
　　她大喝一声：“恶贼，放开！”
　　用力想抽，却抽不出来。
　　狄青麟冷眼看她，忽地一放手，那姑娘便顺着鞭子，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南玉和白槿忍不住一笑。
　　那姑娘在地上呆了片刻，又听见南玉和白槿的笑声，“蹭”的窜起来指着狄青麟道：“你这个恶贼，你为何要杀人？”
　　狄青麟冷笑：“杀人还需要理由？”
　　姑娘词穷，但她看见小七的尸身火气又窜了上来，她怒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狄青麟冷笑连连：“他该死。”
　　“你！”
　　姑娘抬手便要挥鞭，却被南玉捉住手腕，她怒目一瞪：“你是这恶贼的帮手？”
　　南玉摇扇道：“姑娘，有话好说。”
　　姑娘正在气头上，随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好在南玉及时躲开，却听姑娘骂道：“看你人模人样的，想不到也是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南玉凭白被骂，心里也是来气了，他冷笑道：“狄公子，这女人的嘴好吵，你若不介意，我想割了她的舌头下酒。”
　　姑娘一怔，随即又骂道：“我呸，果然是禽兽！”
　　她又想抽鞭，却听白槿温和的道：“姑娘，此人并非我们所杀。姑娘不妨听我们一言，如何？”
　　姑娘想也不想的骂道：“哼，我哥说过，像你这样看上去和善的其实心肠比谁都狠都毒，信不得！”
　　那姑娘环顾四人，又啐了一口，道：“呸，一个个都人模人样的，想不到却是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都是一丘之貉！”
　　南玉来了气，却被白槿拦下。
　　白槿无奈一笑，看向狄青麟道：“狄公子，你看如何？”
　　狄青麟轻声道：“留她四肢，舌头你们拿去下酒好了。”
　　白槿怔住，想不到狄青麟此刻竟会看这种玩笑，一时哭笑不得。
　　白槿道：“狄公子，你知我说得不是这个。”
　　狄青麟将剑递给燕子莫，又将小七身上的东西都搜了出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女人杀不得。”
　　南玉道：“原因？”
　　狄青麟走到那姑娘面前，忽地笑道：“她样貌不错，卖去青楼定值不少银子。”
　　那姑娘听后，顿时跳脚，但话未出口，却被白槿一掌砍在脑后，软在地上。
　　白槿苦笑道：“她很吵。”
　　狄青麟道：“那就割了她的舌头下酒。”
　　白槿和南玉相视一笑。
　　燕子莫在狄青麟身后，却是看着他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