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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离离青丘竹如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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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蓉自榻上醒来,便见安莉坐于椅上,倚着床榻睡熟。她悄然坐起,这才发觉自箇身上俱上了药,心中一愣,暗道:这应当是二姐所为罢?
安蓉缓缓下床,穿毕足衣,蹑手蹑脚取下门栓,见安莉并未惊醒,心头一松,随即出门。她腹中有些饥饿,正欲往楼下厅堂而去,忽而顿步,转身拱手道:“学生见过潘夫子!”
潘阔道:“汝欲往何处?”
安蓉羞涩道:“学生欲用些吃食。夫子可用过了?”
潘夫子颔首:“我等俱已用过,速去速回,钱夫子前去为汝等取药,莫要乱走。”
安蓉拱手应诺。
潘阔见其活蹦乱跳,哑然失笑:这小子倒是恢复得快,不过半日便醒,想来是昨儿用力过度,歇一歇便无碍。
安蓉命小二上一碗素馄饨,一碗米饭,一碟蔌菜,一碟炒鸡子,并二碗清汤。惊得客栈众人讶异不已,纷纷望来。
此时已至申时,安蓉确是饿狠了,未几便用光了食物,往楼上而去。
钱记端了三碗药回来,见着安蓉,便唤道:“木荣,稍等片刻。”
安蓉怔愣回身,见状登即上前接过药碗:“夫子,哪箇是我的哩?”
钱记道:“汝三人俱是相同。”心下却道:这小丫头身子骨倒是健壮,其余二人亦用了一颗内伤圣药,可没她恢复这般迅猛。
“晓得哩!”安蓉说罢仰头一饮而尽,举止甚为豪迈。
钱记抽着嘴角:这丫头莫不是于书院呆久了,女儿家家,这般豪迈可不成。想着,他脑中不由显现自家女儿做出安蓉举动的样子,不自觉晃晃脑袋:那模样忒骇人!想罢往安瑞并徐墨房舍而去。
安茉撑着脑袋昏昏欲睡,钱记见状便命其自去歇息。
安茉精神一震,登即道:“不必,夫子,某尚不觉疲乏。”
钱记无奈一叹,予其一碗药,望几眼安瑞,轻声道:“予他用了,思来不日便可下榻。”
安茉感激应诺,钱记复往徐墨房中去。
潘阔接过药羮,蹙眉道:“几人伤势颇重,近日怕是赶不得路。”
钱记闻言蹙眉,复而道:“无碍,我等留二人护送便是。”
潘阔叹气:“只得如此。”
钱记转身往安瑞房里去,见安茉倚着床边睡去,心中甚为奇怪:这安墨小子,与他这徒儿倒是情谊甚厚。
未几,学监携众人归来。因安蓉几人受伤,学子们纷纷于舍内交流,鲜有高声谈语。
因安蓉几人赶不得路,学监便先行偕诸学子往琅琊书院。钱记并沈绝二人留下,偕几人一道直往洛阳。徐梓亦告别黛樊,与几人一道前往,亦好照料徐墨。安茉并安莉自是留下不提,萧言见状,本欲留下,只学监正巴不得其与‘安墨’分开,自是不允。其只得无奈离去。
学监诸人一走,众人立时换了客栈,以防贼人来袭。安瑞二人昏迷二日,俱醒,可食药膳。过得几日,二人可下床行走,众人便动身往洛阳而去。
江夏往洛阳,山水迢迢。众人当自江夏乘舟往广陵,行陆路往豫州罗山郡,复搭船北上至汝阳,行官道往洛阳。几人有伤在身,追兵在后,实不好耽搁。
这一路车马劳顿,安瑞并徐墨俱是难捱。安蓉亦是时常胸闷,待入罗山郡,安瑞二人便颇有些支撑不住。
钱记见状,便于郡外租一农户院子住下。心中暗道:此回隐于山野,那起子贼人,应当不会如此迅速追来罢?
安蓉几人于村中连日打坐修养,渐渐伤势大好。只徐墨时感被其拍一掌之处闷痛。钱记听闻,思及丹药已经用尽,便往郡城求得数枚丹药,复而返来。
转眼便是七月,众人俱调养得差不离,复搭船往汝阳而去。安蓉几人思及将见安逸,俱是心中欢喜期盼不提。
自安逸并孟婉定了亲,孟婉便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一则不知如何面对惠华,二则亦是避嫌。
她缓缓拿起刺绣,抚摸着那细细绣上的并蹄莲,复而默默腰间定亲之时,那人送来的家传玉佩,只觉极为不真实:这便定亲邪?
孟婉步往窗边,望窗外林木疏影,轻轻吟道:“鹂入梢头游蝶苑,青衿游马古道间。昼暖花香袭夜月,拈花拂柳枕风眠。”逸郎,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安逸亦是休沐之时,时抚手中玉佩,嘴角似有似无的泛着笑,今儿亦是如此。魏青冲安瑜挤挤眼,安瑜捂着嘴偷笑。
安逸回神望二人一眼,咳了一声,二人立时扎稳马步。
安逸摇头失笑:“莫要分心。”
二人颔首乖巧应诺。
恰有亲兵禀报,孟轩邀其出门饮酒。
安逸望望天色,见天色尚早,欣然前往。
两人邀约于会元馆,安逸入了馆中,见孟轩并一众学子吟诗作画,心中苦笑:前儿约一众武士家将前来,今儿便换作文人学子邪?
孟轩见他来喜笑颜开,迎道:“得知你今儿休沐,便将你请来了。”
安逸柔和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孟轩便拉其往桌前凑:“诶诶!莫挤成一团!瞧不着哩!”
一人摇着折扇失笑道:“轩兄,你家的字画,何时瞧不得?何必此时与我等挤哩!”
其余几人亦失笑连连,深以为然。
只一大腹便便之人却道:“是挤了些!瞧我这热汗涔涔,周二郎!你往边上让让!”
众人哄笑:“宋五,你这身材模样,哪儿不热哩?”
安逸不由莞尔。
众人酒过三巡,俱是酒酣耳热,复而不知哪箇提起,竟欲往青楼教坊之地。
安逸神情一僵,暗道:竟有后招!他虽身在军中,亦有那军妓之流。只他向来洁身自好,从不往那处去。忙道:“某家中弟弟年幼,便不去矣。”
孟轩半阖半开的桃花眼流光婉转,沉声道:“逸兄可是瞧不起我?”
安逸苦笑:“怎会如此。”
孟轩起身摇着折扇,似站立不稳道:“既如此,我等便往那教坊一瞧。听闻新来的小姐,可不比当年的絮儿差。”
安逸心中无奈,只得随其前往。
孟轩叫了几个姿色极佳的小姐往安逸身旁一坐,安逸顿时寒毛直立,见那小姐往其身上摸来,倏然站起:“轩郎,某着实......”
孟轩轻笑,往身旁之人面上一吻,回头道:“逸兄,你我男儿,何必做些女儿姿态。既已来此,逸兄只管享乐便是。我绝不言二话。”
安逸头疼:“轩郎,某着实不曾......何况明儿某当职,公事在身,实在不便。不若诸位尽管尽兴,今儿某扫了诸位郎君兴致,自罚三杯,诸位所花销,俱记于某账上。”
众人闻言俱看向孟轩。
孟轩粲然一笑:“大善!如此便劳烦安兄破费矣!”
安逸松口气,连忙告辞。行至楼下,付账离去。
一人见其离去,往孟轩身旁一坐:“轩郎,某瞅着其倒是个良配,你忧心甚么?”
孟轩品酒笑而不语,众人面面相觑,复而继续喝起酒来。
近日,京中之人对安逸并孟婉二人订婚之事,俱津津乐道。这箇言:“勇安候府的娘子端的才貌双全,你不信?圣人都召其入宫作公主伴读哩!”那箇道:“中护军安逸郎君,文武双绝,夸大其词?满朝文武俱赞哩!”
赵奂神色冰冷坐于茶肆,执着茶盏半晌不饮。
魏清喟然长叹,回禀道:“主公,吾妹已前往布局。”
赵奂睇其一眼,饮一口凉茶:“若是其不入局,某定不理会其是否为父皇看中之人,是否可堪大用。”
魏清垂首叹气,拱手道:“诺!”
惠华听闻孟期向圣人禀报定亲,圣人允了孟婉不来宫中,只觉悲从中来。她拽紧榻上薄被,悄然落泪,心中恨极:婉娘,亏得我二人自幼相识,你竟是不晓我心意邪?
晔华公主叹气:“妹妹,天底下好儿郎比比皆是,你这是何苦。”自她妹妹听闻那安家郎君定亲之后,日日以泪洗面,若非娘亲禁言,只怕这宫里宫外,便闹得满城风雨罢。只这宫里,哪有甚么秘密哩!
惠华闻言扑在姐姐怀里痛哭:“皇姐,如何我们这般命苦!”
晔华无奈叹气:“妹妹这话万万不可于外间言,身为皇女,乃是我等之福。”
惠华亦心知说错了话,只闷头啼哭不止。
晔华无奈劝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那人不过官居四品,父皇......”虽其年纪轻轻官居四品极为出色,只一来其无亲故相帮,二来其为武将,本朝自来重文轻武......
惠华涕泣道:“我不过只求阖家美满,干官位何事哩!”
晔华头疼,暗道:惠儿怕是被宠得过于心性单纯,这可如何是好?只含糊道:“总之,你只需记一事:那人非良配。”
惠华闻之,哭啼愈甚。
淑贵人立于门外,心中疼惜,只不知如何是好。转头冲婢女道:“汝等当知孰事不可言。”
众婢子登即跪地表露衷心。
惠华往外望去,复与晔华道:“我面容邋遢,便不欲见过母妃,皇姐代我问候一二。”
晔华颔首,自去不提。
惠华望其远去身影,垂首眸色悲愤,心下咬牙切齿道:孟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