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竹色青青生傲骨 ...
-
安蓉与柳二郎到了街坊,只见那街天连壤一番青砖绿瓦,踏着石板街,身着书院儒袍。安蓉只觉这古色古香的韵味,叫人百尝不厌。
柳二郎见其左顾右看,甚为惊奇的模样,不由莞尔,见临至平常惯往的杂肆,指其道:“上等灯油极昂贵,我们寒家学子用些次等的便好。此处灯油便不错,物美价廉。”
安蓉乖巧颔首:“既如此,便于此肆买罢!”心下叹气:灯烛昏暗,易损坏眼睛,自个儿除了被罚抄书练字,向来不用,还剩了好多。也罢,多备些也好。
柳二郎忽而想起什么,复道:“书院月麦三斗,荣弟若是银钱不够,可于此处换些银钱。今战乱连连,麦价已一斤十五文。三斗约莫九十有四文。另购些杂粮番薯,便可得五十余斤。”
安蓉闻言心中一动:自己入书院五月有余,因为不会生火,那些小麦俱是存了起来。如今有15斗之多。若是能换了钱,就有四百多文。“多谢兄长!那明日我便拿麦来换!”
柳二郎一笑:“荣弟日后唤吾淮兄便是。麦子一事不必心急,日后劳烦杂役换便是。”
安蓉亦灿烂一笑:“好勒!淮兄!”
柳二郎姓柳名淮,年十三,听闻去岁科考过的秀才。安蓉初听不由咂舌,去岁其十二岁,十二岁的秀才,如同后世十岁的清华大学生。只是听闻那林五郎的兄长林三郎更不得了!今年年方十二,去岁同是过了秀才,不仅如此,更是县试、府试、院试俱为榜首,即连夺小三元。果真青枫书院人才济济,卧虎藏龙。
大哥自来便是个儒将......不,大将军的料!思来应当不必忧心。家中之人,俱是生得清灵俊秀,耳聪目明,二哥学业亦是不差,想来日后前程似锦指日可待。学院管教甚严厉,思来亦不会懈怠学业。只其此月亦不归家,却不知为何。安蓉想罢,心下有些担忧焦灼。
二人进了商肆,安蓉买了灯油,见店内番薯玉米甚多,不由惊喜:“不想百姓种了这般多的番薯包谷。番薯包谷向来亩产巨多,想来战乱当不至于太艰难。”
柳淮一愣:荣弟并非出自农家邪?听其口吻,怎这般怪异。
安蓉便与店家交谈:“掌柜伯伯,若我欲买五十斤番薯并五十斤包谷,价几何?”
掌柜一愣,柳二郎君虽出自农家,只气力亦不见多大,每每俱是换些三十斤包谷。这一白斤,二人怎生拎得来?只面上带笑道:“小郎君怕是不知哩!我这番薯一文五一斤,包谷可不售,是作玉米面之用哩!便是郎君买五十斤包谷归家,只怕未过旬日便老硬难嚼,难以下口。”
安蓉一愣,傻傻一笑:“我忘了哩!”
柳淮默默思忖:许是荣弟乡中鲜有种番薯包谷之物罢?况其年幼,甚少下地,亦不稀奇。
安蓉不知自个儿露馅,又被柳淮以惯性思维自顾自的作了解释。兴奋的问了店中各个粮价,指着番薯并一袋毛薯道:“掌柜伯伯,此两种粮食,俱要五十斤。”
掌柜沉吟道:“这......小郎君,你们可负担得起?”
安蓉一愣:为何负担不起?番薯一文五一斤,毛薯一文二一斤,也没有多贵。
柳淮自个儿解了疑惑,闻言道:“邱叔不必担忧,荣弟天生神力,百来斤只若九连环之物,轻而易举。何况我亦相助一二。”
安蓉这才知晓自己险些闹了笑话,不由冲掌柜嘿嘿一笑。看得柳淮摇首道:“荣弟,莫要失礼!”
掌柜闻言惊愕,打量安蓉几眼,方抚须笑道:“倒是老夫看走眼了!”
安蓉欲摆手表示不介意,只是刚抬手便想起柳淮在一旁,连忙把手放下道:“无碍无碍,掌柜伯伯,我二人将东西置于此处,晚些来拿可好?”
柳淮不解:“荣弟可还欲买些甚么?”
安蓉斟酌几下,忧心柳淮嫌她浪费时光,不自觉搅着袖摆道:“难得下山一趟,不若我二人逛逛罢?”
柳淮有些为难,思其稚子心性,出于爱护,也就允了。
安蓉二人走了一段路,安蓉便隐约觉得氛围不对,忙随意往一个糖人摊子站定。悄悄四下瞧瞧,却是不知何时,那些娘子纷纷驻足悄然含羞望来。安蓉一愣随即不由抬头望了望柳淮,却见其神色似是镇定如常,只是不知何时面红耳赤。
柳淮见其望着他,温和笑道:“可选好邪?”
安蓉被他倾城一笑迷得脑子晕眩,只听四下抽气声一片。不由想起自家爹爹当年亦是这般风华绝代,令众女子芳心乱跳。娘亲也是倾国倾城大美人,一时心事凌乱,心下黯然。
柳淮见其低落,误认为是其所喜好者众,不知买哪个才好。不由安抚道:“荣弟,喜好哪个,只管说来,为兄买了赠你,不必忧心。”
安蓉闻言感动:洛阳诸价自来贵于府城,一个糖人三文铜子,柳淮向来节俭,每日俱是杂粮馍馍并些咸菜度日,多余钱财俱买了文房四宝。尤其纸墨,文人向来用之巨多,每每花销不少。其肯说这话,想是真心把自己当做弟弟看待了。
安蓉摇头道:“我只是想起先父先母了。”
柳淮错愕:“荣弟!令尊令堂......”
安蓉颔首,眼睛酸涩:“爹娘去了一年了,前不久我才悄悄祭奠过。”
柳淮闻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神色温柔:“日后便与我一道罢。”
安蓉眨眨眼将眼泪逼回去:“我忽而不欲食糖人,不若我们买些板栗罢?”
柳淮自是不会反驳,自心下忧心其不知世情,如此花销,只怕银钱......也罢,日后多帮衬些,复领其书些书卷便是。
二人转身往食肆而去,安蓉下意识牵着他衣袖,忽而察觉自己将其当成了安逸,不由一怔,复而撒手。
柳淮垂首见其怔怔感伤,只觉心头一软,执其手道:“天色愈晚,我等得快些才是。”
安蓉下意识点点头,两人一道往食肆而去,午后阳光渡于二人缱绻的衣摆上,柔和婉约。自此二人待彼此多了几分敬重。
皇宫,孟婉静立原地,状似沉静,宛若画中仙子,临风而立;实则内里崩溃,心下茫然无措,只得装死。
赵越见着不由有些着恼:“婉娘?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过是一道出行,有必要思忖这般久么?想他祖父是堂堂南昭王,诸王中唯一有双字封号之人,父亲亦封为郡王,自己身为郡王世子,还埋没了她不成?何况,他可是当面夸下海口,要把她约出去的!
孟婉摇首,含糊不清道:“不曾,只是婉娘年幼,只知......家中长辈俱在,不好逾越。”心中却无奈,素来知晓这人是个混不吝的,只是不曾想这般无脑!她堂堂女儿家,若是随他出去,成甚么人了!只是若是不应,怕是得罪了他!简直无妄之灾!
赵越一乐,原来如此,他便道,这世间哪有他武州小霸王做不成的事!便道:“如此,我便令人递了请帖入贵邸罢!届时可一定要来!这青枫书院的文会,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孟婉无奈一笑:“如家父应允,某自当前往。”只是确不是与你一道。
赵越确听不出来,只乐呵呵的负手离去,潇洒的甩甩头:果然我武州小霸王魅力无人可挡!尔等等着奉上银票罢!哈哈哈!
孟婉松一口气,无奈一笑。转身行了几步,却见前世那冤家清清冷冷站在拐角,因被几株幽静的竹子挡去身影,故而一时二人俱不曾见到。如此私密之事被人听闻,还是那最最不愿遇见、不愿有所交际之人,孟婉只觉分外难堪。缓了缓,施礼道:“见过世子。”却是连他名号亦不愿提起。
赵修恒向来冷清的脸上浮现出不解,不知是否多想,他总觉此女对他意见不小。只是二人素来无交集,亦不知何处失礼于人。只是他向来万事不经心,倒也不介意她冷脸,嗓音清润道:“免礼。某并非有意听闻,只于此路过。”
孟婉素来知他品性,只再面着他,这手便不自觉有些抖。强忍片刻,方温婉有礼道:“民女知晓。如若世子无事,民女告退。”
赵修恒望其施施然远去、赏心悦目的身姿,愈发不解,若是不曾记错,此女似乎只于其面前自称民女?倏而其恍然大悟福至心灵:莫非,此女是欲擒故纵?这可如何是好?某可对其无意。
赵修恒思及故乡那起子如狼似虎的小娘子,不自觉皱起那白皙如雪的脸蛋,暗下决心道:日后若是其表白心意,当果决回绝才是。
孟婉故作淡然,行之拐角方扶着墙垣连连喘气,待得缓和一二,心中苦笑:赵修恒!既你一心向道,何至于生生世世与我纠缠不休?怎不往观寺许愿,愿你远离世俗笙箫?
凉风有意,点滴坠红翻飞,引得碧水推起圈圈涟漪。那孤雁尚且知晓当往南飞,自个儿确是不知身往何处 。孟婉凄然一笑,心头苦涩蔓延。
赵奂隐在拐角,确不知她那凄怆神情从何而来。他低首垂目,眼中波涛汹涌,漆黑如墨,只暗暗紧握手中折扇:婉娘,自八岁那年,你拽着我的衣角安慰我伊始,我便注意你了。多年来你出落得才貌双全,奂哥哥甚为欢喜。只奂哥哥便是宠你千分,绝不能容你倾心旁人,否则,我不知,我会做些甚么恶事。近日,你神情恍惚,寡言少语,却是为谁?是那仙人之姿的赵修恒?还是那红衣似火的赵越?不论是谁,我绝不令其好过。
孟婉犹自沉浸前世不可自拔,只她不知前世赵修恒愈发迷恋修仙炼丹乃是人为;亦早已忘却两岁时安慰过的陌生小哥哥,更不知那人前世今生俱对其虎视眈眈,只待她瓜熟蒂落一口叼回家做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