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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遑遑日色入涟漪 ...

  •   悬梁刺股勤学路,士别三日自不同。安蓉并非不刻苦之人,反而其自幼记忆甚好,每每不过读了几回,便可熟记心中。何况其到底是成人,理解能力自是与稚子不同,故而一时间进步飞快。更是遵循朱熹所言读书六序:循序渐进,熟读精思,虚心涵泳,切己体察,著紧用力,居敬持志。以加深文言修养。

      只古人有句读而不用,故常不解其意。所幸夫子所教不深,否则必一头雾水。

      庠序每月一考,学业考课,或德业考课,安蓉俱有大进;时日一久,诸位夫子感其聪慧,对其便多几分宽容,亦少有训斥矣。

      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间过马。一弹指顷西风至,安蓉于书院呆了半载,小艺已小有所成。《周礼》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六艺,即小艺。别以为简单,其实十分难学。也并非半年便可学成。而是铭记于心,日久天长,吸收应用。

      五礼者,祭祀之吉礼,丧葬之凶礼,军旅之军礼,宾客之宾礼,冠婚之嘉礼;并些良序风俗。安蓉已经强行背完。

      六乐本指《承云》、《大章》、《大夏》、《大濩》、《九韶》、《大武》六套乐舞;只因前四失传已久,只《九韶》、《大武》流传下来。此外,亦学乐德、乐语。

      五射者,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需箭过靶而矢白;参连则前放一矢,后接三矢,矢矢相衔,连成一道;剡注,即矢迅猛而疾;襄尺指退一步射箭,亦待日后与圣人射箭之时,不可与圣人站于一行;井仪,只四矢相衔且皆中。因安蓉内力在身,五射俱学成。

      五驭者,指的是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以及逐禽左。指行车时,和鸾之声,应融洽和谐相呼应;车绕曲岸之时,疾驰而不能坠水,当然,安蓉不曾坠水,车马却落入湖中数回;过君表,则是指经过日后天子表位时,不可失礼;舞交衢,则是指过阡陌之时,也要能自如驱赶马车;逐禽左,便是指狩猎追逐猎物时,可以让同行之人从左面射取猎物。御风而行,御学,却是安蓉极为喜爱之一了。

      六书者,是指夫子每每授课,必定训诂一二,道其来源,说些字的形象,讲授一些字的来源,字的“指事、象形、会意、形声、转注及假借”!“指事,”即一些视而可识,察而见意的字;“象形”则是“象形字”,“形声”与现代的“形声字”也差不离;“会意”便是几个字合而为一,组成新字;“转注”是指“形转(外形转化之类)”、“音转(同音转化类)”及“义转(意思转化之类)”三者;“假借”则指本无其字,用同样发音的字来代替。此外,夫子还会顺带教授书法并些诗书一道。

      九数本指: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等九类;只如今鲁国则学重差、夕桀及勾股三者。这三者,对于理科生自然是不在话下。

      因此,礼之道,不说通古博今,总不至于闹了笑话;乐之道,至少学了《九韶》与《大武》,勉强弹得出两三首曲子。射之道,诸位夫子甚为可惜其不选武院。因其天生神力耳清目明,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且御车已成,数论精通。唯独书之一道,虽背了那些字的来源,只执不律书写也好,比兴对偶作诗也罢,夫人俱批‘中规中矩,毫无灵性’!

      好在也习惯了这朝代文人墨客‘喜如春阳,怒如秋霜。’毫不做作的性格,被夫子训斥打手心也不至于太伤心。

      总归夫子道其九月授衣假后,可升丁班矣。安蓉只觉:好在不负自己这数月无一日休沐,五鼓庠序敲钟起床,寅时半敲二次钟,六时敲三次钟上课,及至日暮方归;便是田假一月,也于书院早晚苦读勤学苦练的赶进度。

      然安蓉便是升入丁班外舍,依旧只其一人。二哥安瑞只大了一岁半,前儿九月初四过的六岁生辰,虚岁八岁,因自幼苦读诗书,一月便从空无一人的丙班外舍升至丙班上舍。更与林五郎结为好友。二人田假之时,因安瑞孝期未过,不说徵友命朋游山玩水,也时常出门买些话本零食。

      悄悄送安瑞生辰礼时,才从其口中得知,林五郎竟然还记着那天害他出糗的事呢。直嘟囔着要报复回来!真记仇的破孩子!安蓉撇嘴,得亏大家学业繁重,走路吃饭也多的是手不释卷。书院又位居青枫山上,教舍便犹如阶梯,层层递进。故而几月也见不着一回安茉三人。更别提那两面之缘的柳二郎并一面之缘的林五郎。不然要是他闲了满山逛,遇见了咋办?

      二位姐姐同年,一个五月初十,一个六月初七,因今年过了生辰,俱虚岁10岁。初时射御二者有些生疏,考得不尽人意,前月方升至甲班上舍。许是明年可入中学。至中学及大学,各个书院俱令生员质疑问难,授课以讲学为主,更有大家升堂讲说。

      九月授衣假,惯例休沐一月。

      安蓉见自己因为胃口大,而火速干瘪的荷包,不由有些撇嘴。盘算着悄悄返家一趟,和安雨说取些银子,应当无碍吧?本可以悄悄问安茉几人要钱,只安蓉纠结半晌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伸手向几个孩子要钱多不好意思。

      诚然,书院确有民间捐献或官府拔赐的学田,然书院虽小学历年招的生员过少,至今不过三十余人。中学、大学确是云集四方才子,几年前,年年除二十正课生员,亦招十五附课生员,不可谓不多矣!学子家具被褥俱为庠序所出,只伙食因人数过多,经费不够,无力承担。因多数粮食产于学田,索性降价作些优待。

      且住院肄业者,每名每月另给小麦三斗,即一百两,古时一斤十六两,百两即6.25斤。贫寒子弟,每月除小麦外,补贴膏火钱五百文。时院中杂役诸如梨花月银亦不过二百文,可见已是优厚。

      如此一来,也确是减轻诸多贫寒学子负担。与私人精舍相较,优越之多矣!

      食舍伙食纵使不贵,清粥小菜,俱为两个铜子;鸡子一文两个;便是糖价贵些,豆腐花亦不过二文钱一碗;只是安蓉向来只爱吃二文一个白面香菇成人巴掌大小的蔌包子,一次能吃五个。如此一来每顿便去了十四文。一月下来,便是一千二百文!去除五百文膏火钱,亦需七百文。

      虽常于食堂无甚么人时才来吃饭,仍忧心旁人计算出自己花费了多少,与自己身家不符。为此自己做了一个食盒放在书篓里,买了东西便放进去。便是如此,也瞒不过食舍之人那双厉眼。每每其打菜盛饭,俱是一副阿谀谄媚之相。骇得连吃了五日一文两个的硬得能砸人的糙饼,众人方改了面孔不冷不热。也以至于后来见着糙饼便瘆得慌。

      后来只好轮流买些旁的吃,克制每顿饭菜八文,细面馒头之类却是不敢多吃,只想得慌了才买一二。只便是如此,十两纹银不过半年便去了二两四钱。

      幸好自个年幼,一来无同窗,遇着林五郎那小仇人也远远躲了去。二来神出鬼没,书院之人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也无人观察自个,这才瞒了去。若是日后升班有了同窗,怕是就不好交代了。

      安蓉收拾好房舍,取了重要东西贴身带着,锁了屋子,便往学长柳二郎处而去。书院十舍设置一学长,安蓉房舍正属于柳二郎管。

      学院揭示虽不未规定‘游荡不检者’退学,亦会降为附课生。故而出入需禀报学长才可。

      说起柳二郎的住处,正是那家泥作得草房。每每安蓉前来,都不得不叹一句:败絮其外,金玉其中!里头倒是被柳二郎打理得有模有样,富有野趣;只外间许是草木多些,看着有些乡野杂舍之感。

      柳二郎听闻其欲下山购置灯油,连忙阻止道:“荣郎年幼,何必亲自下山购置,书院自有杂役下山购置,只寻其代买便是。”

      安蓉闻言失落,久未归家,甚为想念安瑜与魏青;只是自己照身帖的地址写的是安家老家,即江陵一带。若说是回家探亲,一来路途遥远,一月赶回无人信,若是申请延期,也不值当。二来自己年幼,哪个敢让自己一个人回去。只得央道:“学长,我天生力大,无人敢欺我,我买完东西午时便归!”

      柳二郎闻言直摇头不允。

      安蓉心急之下揪着其袖子卖萌:“柳学长!柳兄台!柳二哥!二郎哥哥!”

      柳二郎哭笑不得,欲斥责,偏安蓉生得精致,年方六岁,懵懂可爱,亦为书院最幼之人,实开不了口;索性道:“罢罢罢!我与你一道可好?”

      安蓉闻言一僵:能否说不咧?只好强笑点头:“好。”

      柳二郎以为其怕自个儿约束,也不以为意。合卷执其手,锁扉往市行。

      安逸往阜岳向黎郡,见百姓已为叔父并家仆立了坟冢,甚为感激。祭奠之后便赶往潼山郡。

      只安逸至潼山方知,时数月前,自己呈递详文之后,昌王得讯便率军攻入江州,江州不过弹丸之地,驻军不过一万余人,不久便城破人亡。昌王欲经巴蜀攻入阜岳安梓郡。时巴蜀都督周奎乃其家臣,直接让道,昌军直趋安梓。

      安梓西临鲜卑,南面昌军,情势危急。

      阜岳都督齐知一面急报军情,复命二万大军死守鹿邑防鲜卑趁虚而入;一面率五万大军与昌军抗庭。却不知急报已被昌王拦截。两军初战,齐都督挫敌一万三千余人,自伤五千。然其府内早早进了内贼,被刺身亡,刘竺持节率军相抗。

      只安梓郡水源多依靠辛川、康冬二江,昌王使人于水中下毒,阜岳守军因其卒者,一万余人也,刘竺亦不免于幸。校尉常熙接手众军士,顽强抵抗,然遍野难求水源,其悲怒道:“可怜同鲁人,不为同君死。众将听令,百姓一日未撤,我军一卒未死!便一日不退!若求不得净水,便是饮尽敌血,亦不得退让半分!”

      后其率部死守安梓郡两月,直至粮尽兵亡,自绝于城门下。敌军敬其忠义,无不静默以祭奠,亦为其敛尸筑冢。随后昌军直趋潼山。

      遽康都督并直畟王师齐聚阜岳,上将军袁焕见兵力略微充足,转守为攻。

      安逸投军正是两方于潼山激战之时。因气愤堂叔阖家灭门之事,安逸招招毫不留情,疾趋疾退,险些用尽力气。幸得右将军郑志相救,后随其部下。

      袁上将军不过三月便率军自阜岳攻向巴蜀,连收潼山安梓二郡。只巴蜀之地,俱是深山老林,嵯峨危峰。自昌王率部驻扎巴蜀郡北浚良邑,便成两军对峙之相。浚良邑背倚群山,昌王据此一改败退颓势,负隅顽抗。

      双方僵持数月,血染青山。时年民间有诗曰:

      西风懔懔侵山川,盔甲结霜夜愈寒。铁马踏处留枫过,金戈一动红满山。

      朝霞似血,与这血色疆场连成一道,分不清天地山川。安逸面不改色背靠郑志,一把白如积雪的宝剑红透,手臂因疲惫而微微颤动。此行偷袭败矣!昌王早知王师派人烧粮草,早早转移粮草,更是将计就计,布下疑阵,连斩了我方两千精兵。军中怕是有奸细!

      战马哀鸣,凄鸿迷途。王师将士且退且战,心无旁骛。于昌王家臣宋尚眼中,只若螳臂当车一般,自不量力。敌众我寡,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便是安逸剑招精湛,内劲古朴浑厚,自顾尚且应接不暇,更难挽救将士性命。唯有一面奔逃,一面奢求将军派人营救。

      袁焕久不见郑志率部归来,心知有异,命中郎将吕泰率兵接应。只宋尚早已料及此事,命人前往叫阵。袁焕只得命人让人绕道前往。

      安逸见众将士逃离,忙一剑挥开十数敌军,背负深受重伤的郑右将军逃走。昌军紧追其后。

      二人逃至密林,一路上山。待得最后,方发觉入了绝境。前有悬崖,后有追兵。安逸薄唇一抿:宁作孤魂,不为敌虏。一手将郑右将军揽至身前,一手握紧宝剑,纵身往崖下一跃。风声凄厉,宝剑刺入崖壁,激得火花四溅,安逸运足气力,见将至崖底,飞身一跃,二人齐齐坠入寒潭。安逸拖着郑右将军上岸,精疲力尽,昏倒在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遑遑日色入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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