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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岁末霜中道飘零 ...

  •   却说吴枢求得爹娘遣媒人前往冉家之际,却见王升正于冉府出来,笑脸登即一凝。

      吴父见状不由望王升一眼,心下暗赞:温润如玉,眉眼中自有气度惊人,好箇翩翩少年郎。

      王升意味深长望吴枢一眼,心下亦是一沉。

      两人相视半晌,眸中尽是各不相让,势在必得。

      冉云听得通传,只觉莫名。世家大族之间,自来有旧;只他冉家......说来惭愧,早已家道中落已久。纵然于吴家有旧,也已不堪再提。怎的今儿吴府来此拜会哩?何况自箇不过区区一县令,何至于此?

      吴父亦知冒昧,只不动声色笑道:“吴家既前来此镇经商,自免不得劳烦贤侄看顾一二。”

      冉云琢磨不透二人来意,只得爽朗一笑道:“自然!自然!”

      二人俱为才华横溢之人,虽隔辈分,却是聊得敞快。

      不多时,天色已晚。吴父见状抿一口茶,方道:“贤侄如此良才,只恨不得早日登门。犬子不才,正于红罗书院进学,亦有功名在身。听闻令妹待字闺中,不如老夫便倚老卖老,求一门婚事?”

      冉云却是心知不当如此,自箇虽有小才,只远不及吴家伯父;只怕甜娘外出求学之际,不慎暴露女儿身。一时一面怒火中烧,一面忧心其闺誉有损;复而思及其离家出走,尚不知于何处,心中更是急怒,只觉其分外不懂事。

      至于提亲之事,自是不可应下!且不说与王家婚事未退,何况吴枢其人,自箇不过今日方识,亦须得打探一二。

      吴枢恍惚出得冉府,自听闻伊人与他人缔结婚约,心下便阵阵疼痛袭来;此回,自箇方明了当初程磊所痛。只略思其日后所嫁之人并非自箇,那股锥心之感便螺旋而升,由内向外,酸酸麻麻的令其全身无力。待回府中,颇有些魂不守舍,只瞧得家中众人皱眉不已。三兄七姐,俱来相问;长辈亲友,莫不担忧。

      吴枢每见如此,深感内疚,暗自决意振作一二:男子当胸怀天下,怎可作妇人之相!何况当日田郎不愿与那人归家,想来心中亦有自箇。

      吴枢想罢,起身捭窗而望,心中暗叹:旧时晚岁共灯笼,舍外寒风酒一盅。桃林梨雪白头日,云亭联袂笑凄风。

      钱记收得程磊所书信笺,不由勾唇一笑:当年稚子懵懂纯真,如今已至慕艾之年。只如此冒失登门却是不妙,不若令娘子前往探探口风。而今寒梅未绽,少有席筵,免不得候些时日。

      腊八京畿斩冰不过三日,毓安长公主于梅园设宴,钱娘子欣然前往。幕诗因安瑞于青枫求学,免不得多与诸位夫子娘子交谈。何况学院诸位娘子俱出生大家,便是不提师生之情,与安家亦多有百年交情在。只当年安太师故去过早,这才多有疏离。

      见钱娘子拐弯抹角提及自家外甥,幕诗心中微动,只此事须得好生与夫君商谈一二才是。

      安逸听闻此事,心中不由活泛开来。只圣人有令在先,其不敢违抗王命,只得道:“蓉儿婚事圣人自有安排,我等只管候着便是。”

      幕诗听罢,只余下喟叹一声,侍候其更衣。

      六出肆虐,寒气凌人。

      程磊怔怔望向窗外,心中满是凄怆。君臣之别,普天王土,莫非自箇与木家娘子当真系有缘无分?

      阿三手持温炉,喟叹道:“郎君,仔细得了风寒。圣人既有命,我等亦无法。”

      程磊只默然无语,呆愣良久,翌日便缠绵病榻难起身。

      阿三心急如焚,却遭那恶妇何氏围堵家中,难以逃出府外求救,只恨不得砍了她去。

      程磊昏昏沉沉见他跪坐一旁涕泣,不由咳喘道:“何必如此,若此生与其有缘无分,倒不如就这般去了。”

      阿三泣道:“郎君若当真去了,木家娘子当如何?”

      程磊眸色悲恸,叹道:“你去寻二郎君罢,许是能助我等求来大夫。”言罢却又失了气力,再次昏睡不醒。

      阿三换下程磊额上棉巾,咬咬牙,抹泪起身,趁着夜色悄然往程二郎君程铎院中摸去。

      程铎只感有人摇臂,徒然于梦中惊醒,听闻阿三来意,连连叹气。其一面起身命书童程已寻些丹药,一面寻些银钱之物递上。思及娘亲,只得无奈叹道:“某明儿便与父亲提,且先好生照看兄长,好歹支撑半宿。”

      阿三感激道:“多谢二郎君!”心中却为往日自箇因不满大郎君备受冷落,因而对其偏见,深深羞愧。

      程己望其远去,不解道:“郎君何必如此,若大郎君当真没了,日后程家岂不是......”

      程铎登即沉了脸:“跪下!”

      程己唬得登即跪下,暗道:自箇怎的便犯了糊涂,大郎君再如何,亦是主子!

      程铎冷然道:“某倒不知你如今心如此狠毒?”

      程己闻言冷汗直淌,嗫声道:“郎君......小的并非狠毒,实在是大郎君身为嫡长子,日后必定继承家业,这......”

      程铎深深望其一眼:“你可记得当年荣宠至极的宋氏?”

      程己闻言登即一身冷汗:当年钱公因宋氏捏了大郎君胳膊一片青紫,怒斩其双臂,若是知晓自箇郎君见死不救......以其今时声望,且不说程府只怕讨不得好,郎君必定摊个无情无义名声,届时只得前途尽毁一道。

      程铎见其醒悟,复而叹道:“尔当真以为爹爹不理会大哥?”

      程己一怔,思及当年程老爷见宋氏晕死长廊,竟只漠然道一句:“扔至乱葬岗罢!晦气!”

      程铎复道:“何况,我程铎何时须得耍这等手段?”

      程已见其雄姿英发,豪气腾云,不由信服。

      次日,程府人来人往,何氏怒视程铎,只气得口不能言。

      程铎叹气:“娘亲......”

      “住口!”何氏怒道,“某辛辛苦苦为你铺路,你倒好,非得做这么箇善人!”

      “娘亲,我......”程铎张口欲言,何氏却是冷然打断道:“滚!滚回你房中好生反省!”

      程铎无奈而憋闷:自箇文韬武略,不输众人,便是赤手空拳,亦能闯出一片家业。娘亲何必......复见自家娘亲不愿搭理自箇,程铎只得告退。

      阿三借取药之机悄然与钱家送信,钱记听闻此事,登即焦心不已,立时携子一道前来。

      阿三见二人前来,登即喜不自胜,复而泣声道:“公可算来哩,郎君近来食不下咽,病体愈沉。大夫道其心病难医......阿三着实不该如何是好!”

      钱记喟叹一声,浓眉紧锁,只默然于床边守候。好容易程磊昏沉醒来,其却是怒道:“堂堂男儿,岂可作女儿姿态!若当真喜爱安府娘子,只管建功立业,再行提亲便是!”

      程磊愧道:“劳舅舅挂心,孩儿实在有心无力。”

      钱记不由喟叹:“此事只管交予舅舅。”

      程磊泣道:“舅舅何必为孩儿操持,此事圣人金口玉言,再不得改的。”

      钱记脸色一沉:“此事老夫只有主张!只程府之事,尔如何看?”

      程磊不解:“舅舅此话何意?”

      钱记气急,正欲开口,忽而往门外一眼道:“阿三,莫放任何人进门。”

      阿三一怔,登即领命而去。

      钱记方语重心长道:“磊儿,今时不同往日,何氏便为程铎亦不容你,索性便分家罢!”

      程磊一惊:“舅舅!父母在,不分家。这......”

      钱记望其肖似嫡妹之容颜,无奈道:“若不如此,只怕你活不过几日!你真当那妇人能容得下你?”

      程磊苦笑:“若是分家,孩儿岂不是不孝。”

      钱记拍拍他瘦弱肩膀道:“此事交予老夫便是。”

      程磊感激道:“孩儿谢过舅舅!”

      许是因安蓉下落不明,安逸迟迟不曾接着圣旨,每每上朝,心中免不得七上八下,惴惴难安。

      腊月十七,京畿城郊忽起‘流寇’,安逸心中一沉,亲率部前往,只遇见百来十人,悉数杀之。回府之后,于书房中独自一人逗留至夜阑。

      腊月廿二,夜深人静,左相顾昶遇刺身亡。圣人听闻大怒,登即下令彻查,后擢升司徒谢安谢大人为左相。

      腊月廿七,吴家因贪入狱抄家,太后再三求情,后贬谪为民。

      梨雪纷飞,程磊望窗棂之外,白茫茫一片干净纯洁,心中极为平静。不知舅舅那日如何与爹爹......族叔商谈,本当分家,不想竟将自箇过继与一出了五服的族人,亦为自箇如今的爹爹,程枫。

      爹爹年过半百,家中清贫,双目浑浊,尽显老态。好在其身子尚且康健,更极为爱护自箇。却是让自箇享受着久违的承欢膝下之感。

      虽族叔赶自箇出门之时,不过予自箇百两纹银,却好歹允自箇将屋中之物悉数携带出府;更将娘亲剩余嫁妆予了自箇。虽说少了不少,只自箇已无意探究。终究是离了那府,自此之后,只怕是尽孝也难。

      程铎携程已悄然出府,锦袖中却是满满当当金银美玉,俱为其自小所得。二人一路问询,方寻着程磊住处。只见其于南城小巷中,夹杂于林立农院内,门扉残破不堪。半块桃符挣扎垂坠门前,门槛凹陷断裂,年久失修。

      程铎默然伫立,程己亦心中一酸:这堂堂世家嫡长子,却浑然不如自箇一奴仆。

      阿三贸些蔌菜,复挑拣一两尺大鱼,兴高采烈往家走:如今夫人嫁妆已还,好歹值百千两银子。且日后不必忧心遭人谋害,自箇可不得高兴。

      尚未着家,遥遥见一主一仆立于门前,定睛一瞧,却是二郎君。

      对于二郎君,阿三心中当真系五味陈杂。

      本以为其与那恶妇为一丘之貉,却不想当真如郎君所言,救了郎君性命;如此,二郎君于自箇便亦有救命之恩。

      只自箇尚且不曾感激几日,大人便因其将病重垂死的郎君过继,寒冬腊月便将自箇二人扫地出门,只为予其铺路。初至如今府上,自箇当真觉得荒唐。这等院舍,比之学院尚且不足。若非郎君取了银两修缮一二,只怕不得住人。如今老爷,亦为程家五族之外,郎君更失了世家望族嫡长身份。

      虽自箇只觉苍天不公,然身为下仆,却是无能为力。好在郎君虽抑郁几日,钱公劝后几回后便放宽心修养。否则,若郎君受不住打击......自箇只得舍命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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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岁末霜中道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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