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总想吃点儿啥

4、道士与蛇妖（3）

　　本以为柏青崖会去茅草屋找佘楠，没想到他转身就进了隔壁的房间。这房间看上去和第一个场景中的老道士的房间布局一模一样，就连书架上的书名都并无差异，或许老道士的房间布局是这道场道士住宿的标配也说不定。
　　柏青崖坐在书桌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如小指般大小的纸鸢。尽管纸鸢很小，但其上绘制的图案非常精美，一点都没因为小而有所敷衍，随着光线变化，隐约间还能看见一个“楠”字。柏青崖口中念念有词，纸鸢中心突然出现如蜘蛛丝般的细线，随即如同有人收线般的消失了。
　　纸鸢消失后，柏青崖盘腿闭眼坐在一个书架前，不知是在修炼还是休息。按照鄙人的印象，若二人的房间当真结构相同，那这面书架后便是密室所在。
　　不一会儿，一条大青蛇就出现在窗边，看窗户敞开着，就想从窗户爬进来。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大青蛇换了无数个角度都无法进入，只得化作人形，走到门前敲门。
　　不知柏青崖是没听见敲门声还是专心修炼不想理会，不声不响的继续打坐。鄙人看起坐怀不乱的气势倒确实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样。缓缓飘出房间，鄙人恰好看见佘楠从怀中拿出纸鸢，托在右手上，左手无名指轻轻勾动。此时鄙人才看见那纸鸢中央栓着的如蜘蛛丝的细线正绑在佘楠那勾动的无名指上。说时迟那时快，纸鸢嗖的一下飞入柏青崖的房间。纸鸢进入房间不过瞬间，那细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佘楠像是确认了柏青崖的所在位置，便安心的坐在台阶上晒起了太阳。
　　鄙人看着这阳光明媚，自身却毫无温暖之感，心中略感郁闷。尤其看到蛇妖这种冷血动物在阳光下犯懒的模样，更是悲从中来。正在鄙人悲天悯人之际，柏青崖拉开了门，一低头便看见佘楠满脸笑容晒太阳的模样。
　　“今儿个难得，竟然让纸鸢带我来道场。”佘楠没睁眼睛也没起身，就这么晒着太阳懒散的说，“这道场房间的禁制果然了得，我这水平都冲破不了。”
　　柏青崖目不转睛的盯着佘楠，一句话都没说。佘楠见柏青崖久久没有回复，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便和柏青崖视线撞个正着。佘楠如同触电般低了头，眼珠转了转，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慢腾腾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袖：“当了武状元就连话都不回了，脾气见长呀？”
　　柏青崖只是平淡的看着佘楠的一系列动作，并未多表露情绪，只是慢慢的转身进屋，冷静的说：“我还未来得及告知，你怎知我取胜？”
　　佘楠有些懊恼的边皱眉边叹气，叹气声小的宛如鄙人的错觉一般。见柏青崖进了房间，佘楠也就跟着进了房间，还不忘顺手关了房门。鄙人看着二人的互动，颇有些柏青崖是父亲，佘楠的儿子的错觉，也不知道这场景转换的几年光景又发生了何事。鄙人现在的心情宛若追每日更新的剧集，对二人的故事提起兴致之时，发现疑似剧集剪辑失误，遗失了一两集剧情一般，既一头雾水又迫不及待。于是便非常不客气的穿门而过，在旁边悬空看二人的互动。
　　“我说过，不愿你来这道场。”柏青崖站在书桌旁边，等佘楠慢慢悠悠晃过去落了座，自己才坐下。
　　“这道场我都呆了几百年，有什么不能来？”佘楠不以为意，“你说怕我打欺负你的小道士，且不说这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就凭你现在的实力，谁还能欺负你？我又不是记仇的人，还能追着他们打一辈子不成。”
　　“不是。”柏青崖低声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手镯。这镯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和各大古城中十元一个的所谓景德镇陶瓷手镯并无太大差异。柏青崖全程盯着镯子，似乎想用眼神描绘一遍镯子上的花纹一般。
　　“还是你怕我被道士群殴？那更是杞人忧天。我可是修行近千年的蛇妖，能打赢我的道士都做了古了。看你那德高望重的师叔祖清尘，当年还被我吓得尿裤子过呢。”佘楠吊儿郎当的说着，盘在椅子上，瞬间让鄙人想到和鄙人第一次见他人形的场景。
　　“也不是。”此时柏青崖未像上次一般嫌弃他，神色冷淡，只是抚摸着镯子的双手微微发抖，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那是为什么呀，你们人就是九孔的心思，烦得很。”虽说二人在对话，但佘楠全程或是摆弄自己的脚，或是眼神四处乱瞟，除了第一次视线交错外，竟与柏青崖毫无眼神交流。这其中颇为古怪，鄙人暗自想着。
　　“是九曲玲珑心。”柏青崖仍低着头，语气也颇为平淡，一直抚摸着的手镯竟隐隐闪现浅蓝色的，不知是这镯子反射阳光后显露的底色还是柏青崖时常把玩有了灵气加持。
　　“看吧，记那么多诗词歌赋的也不嫌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呀。”佘楠说着，不知是故意岔开话题，还是单纯对柏青崖的吐槽。
　　“道场……终究于你无益。”柏青崖脸色无异，说的话却极为矛盾。这些能从动物修成人形的，急需灵力的累积和境界的提升，而昆仑山的道场，灵力环绕，早晚课的诵读对妖也是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古只有道场排挤妖在旁提升修为，若真如佘楠所说，他在这道场中无敌手，那在到场中对其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就连鄙人修行半吊子都觉得这话不妥，更何况佘楠。
　　佘楠神色一滞，无奈的笑了笑：“是了，我一个妖养了你十八年，确实不太合适。”佘楠不知回忆些什么，最后摇了摇头：“你十二岁你得了文试状元不久就说要住在道场，也不肯我来找你，看来这人妖殊途的理由最合情合理了。”佘楠全程的语气都十分平淡。鄙人听着却有些心酸。人妖殊途，道士和妖物似乎从诞生之日起便相互敌对。尤其这道士还是法术上极有天赋的人，之后降妖除魔的重任必定落在他肩上。由妖抚养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于理确实无懈可击。
　　柏青崖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佘楠见柏青崖没有回应，抬头看了看柏青崖的脸色，大抵觉得自己猜对了柏青崖的心思，有些无奈又有些痛心，最后化作了深深的叹息：“青崖呀，你不必为这事烦忧，清尘那小子说你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法术奇才，最差也会成为道场的长老，昆仑山不会因这点儿事为难你。”似乎觉得自己的安慰十分无力，佘楠也不再言语，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安慰柏青崖的话语。
　　按说妖的心智与七八岁的稚子无异，所做万事都以自身喜乐为主，能做出如同佘楠这般安慰凡人的行为，要么是修炼时间足够久，修炼出了玲珑心，要么是对此人甚是挂心，才效仿凡人行径。
　　过了许久，久到连鄙人都感到不忍再观看之时。柏青崖终于抬起了头，煞白的脸上悲伤隐忍的表情显得人异常憔悴。佘楠看着柏青崖，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有几分心痛又有几分悲伤。
　　“哎，千错万错也都是我教出来的。”佘楠起身，走到柏青崖身侧，将柏青崖搂在怀里。柏青崖本坐的笔直，此时如泄了气一般，轻轻靠在佘楠怀中。佘楠轻拥着柏青崖，还不忘用右手揉了揉柏青崖的头。说时迟那时快，本顺从靠在佘楠怀里的柏青崖突然伸手握住了佘楠的右手手腕，再松手，那之前被他握在手中的镯子就被紧紧的扣在了佘楠的手腕上。
　　“哟，小道士这是送礼赔罪？”佘楠看着手上镯子，突然镯子发出浅蓝色的光芒，佘楠竟有些难以维持人形，瘫坐在地上。
　　“非礼也，非要说，是束缚。”柏青崖轻轻说着。柏青崖脸色恢复如常，“四十九道禁制加千年冰珏，确保镯子所箍之人恒温零度。”
　　据鄙人所知，蛇在几度时便会进入冬眠，佘楠虽化作人形，但其习性仍与蛇类一致。鄙人有些不解，佘楠虽是妖物，但也养育柏青崖十余年。柏青崖究竟有何怨恨，不让其进出道场也罢，现在竟强制其冬眠。
　　佘楠听了柏青崖的话，没有回应也没看柏青崖一眼，只是虚弱的幻化成原形，企图逃脱镯子的束缚。谁知镯子也随之变小，箍在青蛇身上。佘楠又变换自身大小，镯子都随之变化大小，不会紧得令人不适，也不会松得使之逃脱。
　　“最后还记得不让镯子箍得我难受，也算有心了。”佘楠百般尝试无果，又变回人形，有些无奈的笑笑。“可有什么想解释的？”
　　两人便安静的对持着，柏青崖不言不语，冷静的看着佘楠。佘楠开始还勉强着睁眼看着柏青崖，试图用视线的力量逼迫柏青崖就范，后来随着自身体温的降低，先是盘坐在地上，再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最终终究无力维持人形，化作一条小青蛇，一动不动。此时佘楠似已完全无法力傍身，其身形大小和当年老道士屋内的小青蛇无异，再仔细看看，镯子就嵌在佘楠七寸之处。
　　见佘楠完全进入冬眠状态，柏青崖将小青蛇捧在手里，缓步走入密室。鄙人心中不住的咒骂柏青崖，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里，狼是妖，是恶。未曾想今日竟看见恶人害善妖。鄙人几乎贴着柏青崖身后漂浮着，担心柏青崖加害佘楠，对自身无能为力有些愤懑。
　　密室里有极强的禁制，就连鄙人以魂体之姿都觉得不适，不知陷入冬眠的佘楠能否坚持的住。感受到这强劲的禁制后，鄙人对柏青崖更是咬牙切齿的不满。反观柏青崖，似乎也被这禁制压迫着，并未有半分轻松之感。仔细观察其神色，鄙人甚至感觉的到柏青崖往前迈的每一步都异常困难。不过5米不到的距离，柏青崖面上身后已满是汗水。终于，柏青崖将小青蛇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密室正中心的炼丹炉上。
　　“等我回来。”柏青崖看着小青蛇许久，久到因抵制禁制而紧咬着的嘴角都渗出了血珠。柏青崖才轻轻抚摸着小青蛇，唤了句柔肠百转的“佘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