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街》瞎侃

32、亡灵箱（四）

　　陆一鸣缓缓把夜鸦从脚下的尸体里拔出来，黑色的血顺着刀身滴落在地板上，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皱着眉头，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被自己一刀贯穿心脏的生物。陆一鸣想起他刚才撞门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弥漫着沉重的死气，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眼睛里只有杀戮。
　　这是一个从地狱跑出来的亡灵。被人剥夺了意识，用作杀戮工具。他嘶吼着朝陆一鸣扑过来，要把他撕碎，陆一鸣只能挥刀杀了他。
　　走出房间，走廊里很安静。不远处的地板上破了一个大洞，一排脚印从洞口蔓延到房间里。那个刚被他杀死的亡灵就是从那个洞口里钻出来的。
　　洞里突然响起呜呜的风声，幽远空洞，像是龙卷风在一个漆黑冗长的通道里嘶吼，越来越近。陆一鸣紧盯着洞口，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出来。

　　先是一只枯瘦的手掌拍在洞口边缘，紧接着是第二个手掌，在之后就是整个身体像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一样的死气沉沉，一样的只具备着杀戮意识，这也是一个亡灵。还没有结束，更大的风声，风声其实就是亡灵们在吼叫。
　　不断有亡灵从洞里爬出来，仿佛那是一个连接地狱的通道，他们正挣脱冰冷的锁链从地狱逃出来。
　　不一会，洞口前面就聚集了数十个亡灵。
　　他们转动脖子扭过头来，盯着陆一鸣看。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鬼话，陆一鸣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握着夜鸦的手心出了汗。
　　身后又突然响起“咔嚓”一声。陆一鸣猛地扭过头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地板断裂了，一只大手正从地板下面伸出来，扒开一个大洞。
　　又是一个连接地狱的出口，亡灵们低吼着从里面钻出来。有的手里还拿着武器，旧水管，生锈扳手，还有布满豁口的大刀。
　　前后路都被堵死了，唯一的退路只剩下右手边的房间。陆一鸣往里瞄了一眼，吃惊的发现窗户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每一扇窗户上都有。他们蜘蛛一样趴在玻璃上，仿佛身上的毛发具有超强的粘性，能够支撑身体的重量而不掉下去，其中一人缓缓抬起胳膊，握拳，猛地锤在窗户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他从外面跳进房间里。
　　其他人纷纷效仿。一时间，玻璃碎裂的啪啪声撕裂了夜空。
　　最后的退路也没了。
　　陆一鸣反倒沉下了心，这真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破釜沉舟的殊死搏斗么？就想古罗马角斗场的斗士那样，只有击败敌人才能活着走出去。
　　人们往往在有逃避可能的时候，哪怕很渺小。首先想到的是用尽全力去挤那个逃避的窟窿，却不愿意奋力反抗。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个窟窿彻底堵死。

　　看着这些傀儡般的杀戮工具。陆一鸣不禁想，是谁在控制他们？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沉闷的响声，能控制人的意识，神秘又诡异，是它？他又想到那个孩子写的日记，里面描述的那个叫主人的怪物，或许是它？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难以捉摸，仿佛眼前弥漫着一层厚厚的浓雾。陆一鸣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力挥动手中的利器，劈开这层浓雾，才能看到藏在浓雾里的真相。
　　横刀竖在眼前，面对缓缓围过来的亡灵，就在陆一鸣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动静，眼睛模糊了一瞬间，进去了沙子似的一阵酸涩感，睫毛上落了一层薄纱般的灰尘。
　　陆一鸣慢慢抬头，眯眯眼，看到头顶上一根梁柱裂开了。裂缝还在扩大，爆米花似的“咔嚓咔嚓”的响，灰尘嗖嗖的往下落，
　　危险的念头猛然涌上心头，陆一鸣瞳孔骤缩，暗道一声不好！咚的一声跺在地板上，身体弹跳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亡灵扑了上来。同一时间，“咔嚓”的响声增到最大，头顶上的房梁终于断开了，轰隆一声巨响，道路坍塌了般。巨大的阴影骤然降落，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了下来，把那些扑在地板上的亡灵活埋了，地板都震了几下。
　　闪身到一旁的陆一鸣看着头顶上那个天井一样的大窟窿，明亮的月光从上面照下来，脸上写满了不解。突然，灰尘弥漫的烟雾中，有一个矫健的身影跳了出来，一闪而过。

　　陆一鸣闪电般扭过脸去，迅速看向一个方向，鞋子亲吻地板的声音落在那里。
　　“呼！呼！呼！”看不见的视野里传来粗重的喘气声，似乎夏天伸出舌头散热的野兽。陆一鸣警惕着，举起夜鸦对准那个方向，随时可以发动进攻。喘气声顿了顿，那人吞了口唾沫，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脏话，“奶奶的。”
　　陆一鸣愣住了。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灰尘散了，陆一鸣看清了那个人，他弯着腰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沾满了黑血，在袖口汇聚，没关严的水管一样快速滴落，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虽然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手里长相特别的武器和头顶上歪带的特殊帽子，暗金色的徽章熠熠生辉，让陆一鸣瞬间记起一张桀骜不驯的脸。
　　黑猫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絮乱的喘气声逐渐平复下来，缓缓抬头，与陆一鸣投来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两人眼里的神情都凝固了一下，诧异下面还有一抹奇怪的惊喜。

　　“是你！？”沉默了片刻，两人异口同声。
　　“吼！”
　　低沉的咆哮声带着嗜血的愤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故人重逢的气氛。粗壮的房梁柱子倒下来砸死了不少亡灵，血液河流一样蠕动出来染黑了地板。亡灵踩着同伴的尸体举起梁柱，推倒在一边，对着天井外的圆月仰天长啸，好像午夜草原上的狼群，看向陆一鸣和黑猫眸子里仿佛燃烧了一团火。
　　陆一鸣突然提刀冲向黑猫。
　　黑猫咧嘴笑了，手持警拐也奔向陆一鸣。
　　他们本就是猎物与猎手的身份，久别重逢的喜悦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挥刀相向。
　　两股凶暴的杀气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