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话连篇之蛛儿》云山渺渺

5、破裂（上）

　　站在自己府门前，广之瞧着手里握着一清道人给的收妖网,却是思绪万千。那一清道人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又如钢针般扎在心头：
　　“它不惜耗损自身修为也要救你，难不成是当真喜欢你？”
　　“不过是为了从你身上得些好处罢了！”
　　“敢问老爷，这妖物难道没有使尽手段向你求欢？”
　　“初时相劝时，又哪个不是像你一样只教贫道不要管，只贪图那眼前一时欢乐，到头来却落得个死无全尸。”
　　“到时你便沦为这妖物的活供养，生不如死！”
　　一清的话语犹在耳畔，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广之心中信念却越来越坚定。
　　不管那一清说什么，无论如何，是蛛儿救了自己的性命，蛛儿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即使蛛儿是妖，也不该这样对他。
　　思来想去，广之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向街的尽头走去，那里有一处地方，是专门堆放摊贩清扫街道的垃圾之所，每日会有人将这些垃圾收走。广之甩了甩手臂，远远将那收妖网扔进垃圾堆里。
　　这个动作好像用尽了广之所有气力，广之回身向自己府门一步一挪地走去。又想到自己一年前四处打听，只为请到高人将蛛儿收走，而眼下那收妖网却被自己亲手扔进垃圾堆，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真喜欢蛛儿了？
　　喜欢？！这个词一出现，广之顿时被自己吓了一跳，不过是被蛛儿救了条命回来，怎么就是喜欢了？自己没有断袖之癖，没有龙阳之好，怎会喜欢上那个小妖怪。想到小妖怪，蛛儿那调皮爱笑的样子便在自己眼前晃了，好似以前很讨厌被蛛儿调戏的感觉，可是那日蛛儿的轻轻一吻怎么就让自己念念不忘了？说起来这十几日没见，自己倒是有些想他了。这念头一起，广之又有些害怕了，若自己对蛛儿真是动了情，蛛儿是妖，随时想离开便离开了，那到时自己怎么办？注定是被抛下的那个，与其日后痛苦不如眼下便即刻结束。想到这些，广之不由地暗想要是过几日蛛儿真的回来了，还是好言相劝，让他走罢，毕竟人妖殊途，蛛儿既是修道有成的妖，总不会一直伴在自己身边，更何况现在又冒出个一清道人，不知日后会不会对蛛儿不利。
　　广之就这么边想着心事边走着，不知不觉已走到正厅门口，忽然一个人影闪到自己面前，将自己拦腰抱住。
　　“将军！我回来啦！”广之低头一看，正是蛛儿，被蛛儿这么一抱，广之只觉自己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蛛儿离开了这十几日，将军可有想我吗？”蛛儿抬头看着广之的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
　　广之：“……”
　　“好吧，就知道将军是不会想我的。”见广之没有言语，蛛儿松开了抱着广之的手臂失落地说。但随即又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有想着将军就好。”
　　广之听着这话，又见蛛儿俏生生的小脸上虽挂着笑，却也难掩一脸的疲惫，心头猛跳两下，生生按下想把蛛儿揽在怀里的冲动，不自然地问道：“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蛛儿却没留意广之的表情变化，只顾着拉着广之在桌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个小匣子，放在广之面前打开来道：“将军且看，这十几日来，我便是在寻这聚神草。”
　　广之往匣中看去，只见匣中一株通体泛蓝光的神草，叶片似那蓝琉璃似地闪着淡淡蓝光，不由得问道：“这草有何用处？”
　　蛛儿倒了杯茶，饮了一口道：“这聚神草原本是凝魂聚神，固保元神不散之物，但若是与其他草药在一起熬制，可制成丹药。如我等妖物服用，可增百年之功，若凡人服用，可百毒不侵，长命百岁。将军如今身处这官场旋涡之中，难免会被小人陷害，待我将此草制成丹药与将军服下，便可保将军日后无虞。”语毕，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了。
　　便在蛛儿仰头饮茶的空档，广之瞧见蛛儿耳后脖颈上一条狰狞疤痕向后背延伸，只至衣领遮盖处，瞧那伤疤痕迹像是野兽利爪所致，再看蛛儿虽还是笑吟吟的样子，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广之不由得一阵心疼，忙问道：“蛛儿，你这脖颈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出门前可没见你身上有疤。”
　　“没、没事儿。”听广之这么问，蛛儿呛了一口水，忙拉了拉衣领，想把伤疤遮盖一下，又见广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惨白的小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嘻嘻笑道：“但凡此类仙草丹药均是有神兽看顾，我去采它的仙草，自是要与它打过几番的。好在我受佛祖点化，身上自有佛光庇佑，那神兽虽是厉害，却也将我奈何不得，还不是乖乖把这神草奉上了！”语气之中，尽是得意。
　　广之知蛛儿嘴上说的轻松，单看这疤痕的样子便知蛛儿被伤的不轻，此行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想到这些只觉自己胸口发闷，闷声道：“自己身上余毒未清，便去找什么仙草，是嫌命长吗？”
　　广之这话虽是责备语气，但在蛛儿听来却是关切之词，不由得喜笑颜开：“真没想到，我不过离开十几日，将军便对我这般好了！”说着便忍不住往广之身边蹭了蹭，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咦？我可没给将军说过中毒之事，将军如何得知？”
　　广之心中一惊，只怕被蛛儿问出自己见过一清之事，忙主动倒了杯茶递给蛛儿道：“自你帮我解毒后，那两日见你脸色不好，似有黑气，想来是你将我所中之毒过到自己身上所致。”
　　蛛儿接了那杯茶，又听广之这样言语，顿时受宠若惊，欣喜若狂道：“若是能不被将军所厌，日日都得如此对待，蛛儿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说什么傻话！”此话一出，连广之自己都愣了一下。蛛儿却是高兴的不得了。
　　忽然“啪”地一声，似有物件掉落在院中，广之和蛛儿均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向院中望去，只见院中央的地上躺着一根棍装之物。
　　“什么东西？我去看看。”蛛儿说着便站起身，向院子中央走去，走到那掉落之物跟前，蛛儿不解道：“这是个画轴么？倒是比寻常画轴粗了许多。”说着便弯腰准备去拾，广之跟在蛛儿后面，待看清了蛛儿正要拾捡之物，顿时大惊失色，那物件竟是被自己亲手扔掉的收妖网，失声喊道：“蛛儿别碰。”
　　蛛儿听到广之喊声，虽一脸疑惑，却迅速收回了手。谁知那收妖网却似有感应般忽然竖立而起，升至蛛儿头顶，啪地打开，弹出一张金光灿灿的大网，蛛儿躲避不及被罩在网中。那大网一将蛛儿罩住便开始收紧，整个网上冒出紫红色的光芒，像是雷电霹雳，又似簇簇火焰，蛛儿的衣服瞬间便被烧着，远看像个正在燃烧的火球。
　　广之听闻蛛儿失声惨叫声只觉心脏像被一只手捏住了一般，疼的发颤，忙转身从厅中取来佩剑，冲到院中，挥剑便向网口处斩去，只听“咣当”一声，广之只觉像是砍在石头上一般，手中的宝剑脱手而飞，虎口被震的生疼。那一清道人如鬼魅般从房顶飘然而下，背负长剑，一手挽着拂尘，一手捏了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为那收妖网加持法力。那大网有了主人的加持护法，立刻电光大盛，如千万道霹雳缠住蛛儿，此刻蛛儿衣服已被烧成灰烬，双手环肩，缩在网内，身上被大网烧出道道印痕，惨叫哭喊之声穿透广之的耳膜直至心脏。
　　“道长快且住手！”广之方才握剑的手被震的还在抖动不已，此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一清那捏了法诀的右手，用力往怀中一带，手肘直顶一清太阳穴，一清被顶得闷哼一声，一个趔趄往旁边栽去，就在堪堪倒地之时竟生生站定了，转身望向广之嘲道：“成老爷，当初是哪个寻上三清观，要找得道高人前来降妖的？又是哪个亲手接下了这收妖网？如今我这高人就在你眼前，怎么，老爷这倒是又舍不得了？”
　　广之一时语塞，转头望向蛛儿，此时那收妖网没了主人加持护法，电光火焰已是大减，蛛儿被网在网中，虽看不清面目，却能见到那清清亮亮的满脸泪痕。广之也知今日这场祸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只得道：“道长，刚才是在下冒犯了。但道长也说只是将这小妖收了，日后是要渡他成仙的，眼下这小妖已然被网，道长为何又要下这般狠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一清长笑一声，道：“但凡修道之人，哪个不想一步登天！想我苦心修道多年，修为却止步不前，若是有了这小妖至阴至寒的内丹相助，立地飞升便指日可待。不过话说回来，还得多谢成老爷为贫道引路。”
　　闻听此言，广之只觉胸口欲炸，怒气直冲脑门顶，挥拳便向一清砸来，一清闪身躲过，手挥拂尘，向广之扫去，广之收拳不及，手背被那拂尘扫过，瞬间道道血痕，广之暗道这道士竟真是个有本事的。但广之到底是武将出身，论拳脚功夫，那一清哪里是广之的对手，三五回合下来，一清已是招架不住，虚晃一招反手要拔背上宝剑，广之趁他中门大开，探手一把抓住一清胸口的衣服，脚下一绊，把那一清绊倒在地，反手扭住了一清欲拔宝剑的手，大声喝道：“你这妖道！立刻把你那网子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