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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商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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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之一觉醒来,发现怀中空空,忙一骨碌爬起来,喊了两声“蛛儿”,并未有人回应,心中不免紧张,思量着不知蛛儿去了哪里,身体是否恢复。
正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靴,只听房门响动,抬眼看去,见蛛儿手捧盛放了饭菜的托盘,进了房内。
蛛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广之那衣衫不整的样子,便走到广之近前,将广之匆忙穿在身上的衣衫整理一番,垂着眼帘道:“怎么?将军离了我便是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广之见蛛儿已恢复,心中大喜,但还是忍不住一把将蛛儿搂入怀中问道:“蛛儿,你眼下可是当真无碍了?若是疲倦不想走动,便不要勉强。”
蛛儿轻轻按下广之的手臂,后退一步,帮广之系着外袍的腰带,仍是垂着眼帘道:“蛛儿无事,将军快些吃饭吧,苗将军和韩将军已在前厅等候,要与将军商议退敌之策呢。”说罢便退回桌边,将托盘内的饭菜端出。
“哦!”广之应了一声,见蛛儿低眉顺眼的样子,只觉得蛛儿对自己的态度好似又回到了前夜在那悬崖谷底之时。虽也是有问必答,毕恭毕敬的,但却生分的很。广之倒宁愿蛛儿对自己没大没小,轻佻无理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广之暗想,昨夜入卫将军府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眼下又闹起别扭来了?思及此,心中便是一阵郁闷,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走到桌边坐下,没话找话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蛛儿回答着,走到床边,将床铺收拾整齐。
果然是在闹别扭!广之想着,蛛儿平日里话最是多,小嘴儿吧吧个不停,这会却是问什么就只答什么,多一个字都不说,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
“蛛儿,过来,”广之心下想着,便唤了一声。
蛛儿几下把被子叠好,走到广之身边问道:“将军,怎么了?”
“坐。”广之扯着蛛儿的手,把蛛儿按在桌边坐下。一手搭在桌子上,侧身望着蛛儿道:“蛛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昨夜在客栈之时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到了入府之前便不怎么搭理我了,可是又生我气了?”
蛛儿似被广之洞悉了心事,不敢抬眼看广之,只是垂了眼帘沉默片刻道:“我……有些事未想明白,却又不知该向将军如何问起。”说着缓缓抬起眼帘望向广之幽幽道:“容我想好所问之事,再来问与将军吧!”
广之轻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豁然道:“好吧!眼下不想说便不说吧。先陪我吃饭!”
蛛儿怔了怔道:“我乃妖类,无需吃饭。”
广之没有理会,因只有一碗饭,广之便动手将两盘菜合在一处,取了汤匙又从碗中拨出半碗饭,拨入腾出的盘中,将盘子推到蛛儿面前道:“那你若是吃了饭会怎样?七窍流血,命丧当场吗?”
听了广之这玩笑之词,蛛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
“那便吃吧,两个人吃饭香,要不我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广之边说着,边给蛛儿夹了菜,接着自己也狼吞虎咽起来。
待吃好饭,蛛儿边收拾着桌子边道:“将军快些去前厅吧,莫让苗将军等急了。”
广之听到“苗将军”三个字,不知怎的,心中便“咯噔”一下,忍不住郁闷地问道:“蛛儿,你方才所说未想明白之事,可是与苗楚枫有关?”
蛛儿愣了愣道:“关苗将军何事?”
广之一想到昨夜初见苗楚枫时,蛛儿望着苗楚枫的背影发呆,还赞苗楚枫生的俊俏,心中郁结之气顿时只增不减,轻哼一声道:“你们这些做妖的,不是见了品貌不凡之人便移不开眼,迈不动步?想那苗楚枫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自然是比我更入你的眼!”说罢,气呼呼地一抖衣袖,别过头去,不看蛛儿了。
听了广之那醋意浓郁的话,蛛儿哭笑不得:“将军,这哪儿跟哪儿啊!”旋即又正色道:“好,既然将军生气了,那我现在便去回话,就说我家将军不想见苗将军,请他自行回营。”说着果真转身就出了门。
广之故意如此说,本意是想套出蛛儿到底是何心事,若是蛛儿在意自己,定是会解释一番的。只是没想到蛛儿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就这么走了。再想到眼下退敌事大,感情事小,苗楚枫和韩林既已在前厅等候,自己理当前往相见,共商退敌之策,万不能让蛛儿就这么一通胡诌,坏了自己与这二人之间刚建立起来的信任。
想到这里,广之赶紧起身,急急追了出去。
广之一路小跑,奔至前厅,见蛛儿正在与韩林和苗楚枫寒暄。韩、苗二人均身着轻甲,一挎刀,一佩剑。韩林高大魁梧,苗楚枫长身玉立,蛛儿站在二人面前,说话时如小孩看大人般还得抬头扬脸,此番情景倒是有些好笑。
“小兄弟,你这好的很快嘛!早上你昏倒之时,大夫都说你魂已归天,这会儿又跟没事一样,活蹦乱跳了。”大概是蛛儿本就模样可爱,所化本相看着年龄又小,韩林说着话,就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蛛儿的头。
蛛儿抬眼看了看韩林,拨开韩林的手,面无表情地道:“我从小心血差,便有个容易厥过去的毛病,缓上个一时三刻自己就醒过来了。”接着语气冷冷:“韩将军,日后唤我蛛儿便是了。我这做下人的,哪儿能跟你们这些国家栋梁称兄道弟的。”
韩林却并不在意蛛儿的态度,反而哈哈笑道:“无妨无妨,我们这军中多是粗人,有缘共事便是兄弟,没那么多讲究!”
这一看去,倒觉得蛛儿与韩林更熟稔些,给韩林甩了脸子,韩林居然没有计较。
广之站在厅外,生怕蛛儿会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话,赶紧故意咳嗽两声,抬脚迈进厅中,韩、苗二人一见是广之,忙向广之抱拳行礼,口中唤道“卫将军。”
广之回了礼,在主位坐下,示意韩、苗二人坐。蛛儿泡了茶,奉于三人,忙完后,便垂手站在广之身侧。
“不知卫将军身上的伤如何了?”韩林问道。
广之回道:“已无碍了。”接着又问道:“二位,不知营中之事处理的如何?”
“我等前来便是向将军汇报此事。”苗楚枫道:“右卫营中清理出钱裕德党羽数十人,及曹斌等五人家眷,共计近百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广之稍作沉吟,道:“事已至此,将这百人全部……”
“将军!”蛛儿忽然紧张惊呼一声,把在座三人均是吓了一跳,广之疑惑地转头抬眼望向蛛儿。蛛儿脸色煞白,一脸惊恐地道:“望将军莫要……莫要……再造杀孽……”最后四个字说的似颇费心力,
广之凝视蛛儿此刻紧张的表情,想到在蛛儿昏倒前的神态,心中忽然有点明白蛛儿是为何与自己闹别扭了,只是尚未肯定。便盯着蛛儿的眼睛,继续一字一句道:“营中所清理之人与曹斌等五人家眷……”
蛛儿的神情随着广之说出的话越来越紧张,居然屏住了呼吸。
“全部……”广之眼见蛛儿就快不能呼吸了。
“……圈禁!”广之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见蛛儿瞬间松了一口气,便确定了蛛儿闹别扭的原因,接着轻轻摇了摇头,回身坐正继续对韩、苗二人道:“分拨出一队人对圈禁之人严加看守,待退敌之后将这些人的情况报于陛下,何去何从均由陛下定夺。”
苗楚枫应了一声“是”,又接着道:“右卫营经此一事后,已是人人自危,军心不稳。末将与韩将军商议了一下,希望能将营中之人全部打散,重新编制,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广之低头想了想,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道:“二位所言甚是。这样,将右卫营军士分流至左卫营和中将营,二位还负责自己营中事务。待破敌之后,再讨论城中驻军编制。”
接着三人便讨论起如何退敌。眼下已被围城数十日,虽城中粮草足够,但总这么被围下去也不是个事。时间一久,即使城未破,但被张时打着支援营救的幌子夺了兵权,这几天所行之事便付之东流,故退敌之事,还是迫在眉睫。
可这敌军要如何打退,却是个难题。若在敌军刚到,尚未形成围困之势时,倒是可以打开城门,冲出去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可眼下对方已将这城池层层围住,主动出击无疑是送羊入虎口。唯一的办法便是有人能突破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赶到就近关口,搬来救兵,里应外合,将敌军打散。
可这敌军在城外驻营连绵数十里,又有何人能轻易从这敌营中毫发无伤地穿营而过?
于是讨论来,讨论去,几番推演,直至日落西山也没讨论出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
苗楚枫倒是主动请战,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但被广之驳回了,本来能打的就不多,万一苗楚枫去了,有个三长两短的回不来,这围城之危没解不说,还白白损失一员大将和随行儿郎。
苗楚枫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辈沙场征战之人,自投身军营便当马革裹尸,报效国家。若只计较个人性命,又如何能护得住身后这万里江山!”
苗楚枫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广之也不由得也被感染,心中已有了计划,只是不忍心说出来,但眼下已是迫在眉睫之际,便道:“我有一计,可保外出借兵队伍突破敌营。”
韩林和苗楚枫二人齐声道:“愿闻其详。”
广之道:“声东击西。拨出三千人,分两次由东门出,攻入敌营,佯装要穿营前去借兵,以此来吸引敌方注意力。待对方将领调城池两侧人马包围这三千人时,真正要前去借兵的一队人再由南门出,此时城南敌军应已去城东支援,是防御力最弱的时候,由城南穿营而出,应当是可行的。”说罢,又黯然道:“只是由东门出去的三千人本就是饵,出去了,便回不来了。”
蛛儿正点了厅中灯火,闻听广之此言,大惊失色道:“将军!这……这怎么能行?那可是三千条人命啊!他们……他们若是知道此行是去送死,会是种什么心情啊!万一……万一有人拒绝呢?万一有人不愿去呢?”
蛛儿被震惊的语无伦次,却传来了苗楚枫冷冷的声音:“他们不会拒绝。因为军纪中有一条,便是畏缩不前,临阵脱逃者,斩!”
蛛儿瞪大眼睛看了看苗楚枫,又定定地看着广之。广之知道蛛儿这是把希望寄托于自己,可现实往往就是这般残酷,广之没有言语,只是垂下眼帘,缓缓地点了点头。
“将军……”蛛儿顿时气火攻心,正要发作,韩林突然问道:“不知卫将军是如何入城的?难道是围城之前,卫将军便已在城中了?”
广之刚想答“是”,又见韩林低头喃喃自语道:“哎,不对啊!此处离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二十日,距我见闫小姐那日不过半月有余……”
“其实还有个办法,可降低伤亡。”广之生怕韩林再推算下去,更要追问自己这入城之事,赶紧打断了韩林,大声说道。
“哦?”韩林果然抬起了头,望向广之道:“是何办法?”
“烧他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