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白逸潇

9、8 听见花开

　　Oft hast thou turned from men thy lonely feet.
　　With mountain winds, and babbling springs,
　　And moonlight seas, that are the voice
　　Of these inexplicable things,
　　Thou didst hold commune, and rejoice
　　When they did answer thee; but they
　　Cast, like a worthless boon, thy love away.
　　And thou hast sought in starry eyes
　　Beams that were never meant for thine,
　　——by P.B.Shelley

　　郜希尚是一个即将进入研一的学生，想要利用正式研究生涯之前的时间做点事情，在家里人的介绍下，以实习生的名义进入邹老师的这家设计院，人挺好的一个男孩子，谦和有礼，看得出家庭不错。从这学期开始，公司里的师兄纷纷被派遣出差，分析室里除了一位刚到的大几届的师姐，就只有郜希尚和她了，而她正式专注于自己的实验，不过上课期间，实验方面多亏了希尚同学的帮助。
　　今年公司新来了一位大师姐，大她好几届，工作后经同学介绍，来到了这里。不同最初联系她时的温柔可亲，几周过后便严苛以待，她与郜希尚在师姐的压榨下，很快结成盟友，常常一起吃饭，实验探讨问题。其实，她拿他当师弟，现在的她是研一，是邹老师留下来的唯一的硕士生，希尚与她同龄，两人也算是相处融洽。偶尔她请他吃饭，感谢这一段时间的帮助，并以“初进实验室时王一师兄就是这么对我的”为由拒绝他的推辞。难得遇到同龄的人，虽然她常以师姐的身份自居，但个性中的好奇与偶尔流露出的女孩子气也是难掩的，实验闲暇时，他教她打游戏，跟她讲以前的“传奇人生”，她由衷地感谢这段时光赠予的这个朋友。
　　不过师姐的一次玩笑让她有些许警惕和醒悟，那天她正在处理吸附装置，师姐突然从分析室里走出来，背着手，微笑着说“师妹，你觉得小尚童鞋怎么样啊？要不我帮你跟小尚拉个线啊，感觉你们俩挺聊得来的？”
　　嘴角的笑意突然变浅，直至消失无踪，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轻松的口气道“师姐，拜托你千万别开这样子的玩笑，他是师弟好吗？”婉拒时行动上已俨然一副师姐的模样，她对自己说，这不是证明你有多么的守身如玉，而是对他人负责，不可能的事情要防患于未然，不要给别人希望。
　　此后的日子里，她遇见了许多个帮她抬水的人，希尚，肖师兄，封师兄，王师兄以及慕部长，对每一个她都心存感激，但是，最难忘怀的便是那第一个了，这或许是女人的天性。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虽然见面，但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他会来这边的实验室消解，配水，打扫卫生，有时候，她会帮忙将消解罐从仪器中取出放在水盆里冷却。每次他下来取回时，都会透过玻璃窗向她说声谢谢。空气中弥漫着蒲公英，她一度以为自己有幻听，不然为什么总觉得那是蒲公英与风的甜言蜜语？
　　计划周末要做实验，担心药剂不够，于是上楼填写订购单，准备出来时发现住在她寝室隔壁的同学易慧，在实验室里与其他几个女生闲聊，便走过去停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他那被试验台遮挡住的白色身影从GC分析仪前站起来朝她们这边走来，易慧看到后很是熟悉地的叫了声师兄，他点点头，走到她这边时，她也跟着其他人喊了一声“师兄”，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再抬头时他已经离开，看到她一副不自然的样子，以为她不认识，易慧就解释说，“这是我们的大师兄，叫阗逸，很受申老师和邹老师的器重，是个很厉害的人。”
　　下楼梯的时候，耳边依旧回荡着易慧的话，那些关于他的话，每一句都彰显着她对他的不了解，她对他的知之甚少，想到之前还误以为他姓陆，不禁摇头苦笑，人生真是一出戏，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剧目里孤独而又坚持地演绎着自己的独幕剧，仿佛在期待一个婉转回眸间能看到所想之人，又好似在期待着一个又一个惊喜惊奇的出现。
　　虽然情绪低落，但生活依旧照常进行，该做的事情都应该去做，这段时间她参加了一个商赛，是一家化工巨头举行的校园精英挑战赛，目的是扩大企业影响力以及招募人才。她当时凭一时兴趣也报了，线上宣讲过后便是紧张的组队，自问自己可以做什么，能发挥什么作用，评估了一下，觉得自己多少都懂一些，比如在组队时宣传 “曾自学过MBA和战略管理等课程，具备理工科的逻辑思维，又兼具在视频剪辑能力……”但她知道自己每一项都可以说是不太精专，在一番又一番尝试后，她成功组队，两位财经专业，一位管理专业，这样专业和销售需求都覆盖了。
　　接下来就直接进入海选的“创意比拼”环节，即要在全国上百组队伍中选择二十组晋级下一轮。距离提交截止日期还剩两周，这两周她除了上课外，其他时间都可以调整，三天后的组内视频会议商定好作品以视频形式呈现，接下来就是分工问题，利用本周剩余时间依据宣讲主题找素材，查阅资料，做成视频初样，然后周末晚八点再最终确定创意内容。这几天她一直奔走在宿舍，教室，图书馆和实验室的路上，有时候午饭也来不及吃，但这种充实而有期待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美好。这段日子的行色匆匆，连希尚同学都看在眼里，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偶尔还会帮她带午饭，令她颇为感动。就这样又过了一周，作品最终上传，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临近期末，大家都面临考试、实习等事情，作为队长，她不仅要一边安抚队员情绪，一边忙碌自己的考试外，还要高情商的督促大家为晋级半决赛作准备，多查阅资料。
　　紧张的两门大考已经完结，研一的生活也即将宣告结束，好在之前的辛苦有了回报，她们“星云队”成功晋级，这天她正在实验室门口蹲下休息，看到这条消息后，很是开心，抓着手里树枝上的那条虫拍了照发在微信朋友圈，实验室门外的一丛植株下，一只带着乳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捏着树枝的一端，镜头对准另一端与树枝颜色相近的虫子，并配文道“近来有许多开心的事情，感觉天空终是拨云见日了，比在实验室发现这只跟树枝颜色一样的虫子开心多了……”
　　许是邹老师看到，打来电话问她近期是否有安排，听到她说除了下周一门小考外便没事后，便通知她考试完结后去K市出差辅助师姐他们一行人参与一个项目，她想了想正好也算无事，便果断答应了。有时候答应一件事情时的干脆利落与之后的失望追悔是成正比的。没想到周末这天刚答应，周一就要早起赶往另一市去看设备，周二一大早还要去公司参加项目培训，昨天晚上回来时，负责这个项目的那位师兄把仅有的两张图纸分别交给了师姐和希尚，并嘱咐希尚“明天邹老师一定提问你，好好表现啊~”虽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也乐得自在，正巧这天与同学一起在校外住，忙碌了一整天，明明已经疲惫不已，但躺在床上依旧没有睡意，想着明天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以防老师在会上向她提问，于是凌晨时分她向肖师兄发送了一条信息，吃惊地是不一会儿就收到他的回复，一张高精度的电子版图纸，她能想象得到师兄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给图纸拍照时的滑稽模样，不是不感动，扰人清梦不好，她连连致歉，她问“怎么还没睡？”，他回道，“本来已经睡了啊，被你的信息吵醒了，你怎么还不睡？年轻人不要老熬夜，尤其还是女孩子~”，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无奈的笑了，不用看就知道肖师兄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一派傲然不羁的天涯浪子模样，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他竟然能够如此神速地回复她信息，往事不提，单是这份温暖也是值得她感念的。
　　是应该说她料事如神还是未雨绸缪的好？邹老师在讲完甲方情况及公司提供的方案原理后，会议进入了讨论阶段，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询问希尚时，却径直看向她，问她对于整个方案图的意见和看法，她能感觉得到周围包括师姐和师兄们都一副吃惊的样子，未作理会，简单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主要是有两点疑惑，一是关于项目中我负责的工作内容，还有一个是设计中针对回收再生的工艺刚才描述的有些问题”，听到邹老师赞同的声音响起，她心里有些确幸，幸好啊幸好她的“多此一举”。
　　周五这天是出发前赶往加工车间的最后一次，车间在与D市相邻的F市的车间，主要任务是装填材料然后发车运送，仍旧是与之前的那位大师兄、师姐以及希尚一起，看着装备送上货车的那一刻，大家心里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师兄师姐和希尚他们三人明日要先行去K市熟悉情况，她需要等周一考完最后一门试后再与肖师兄一同前往。
　　思想政治课程的考试历来就很简单，只需要认真将试卷答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没想到的是出发前来到她面前的竟然是他，仍是一身休闲运动衣，拿了一个背包，仿佛没有看出她的震惊，径直拿过她手里的行李扔进车后座，转身准备上车前看了眼还停留在原地看着他的她，哭笑不得的说“难道你不走么，再迟就赶不上飞机了……”话音未落，突然反应过来的她跨步走近车门，拉开、坐下一气呵成，“肖然先去那边了，所以邹老师派我跟你一起……”说完朝她看了一眼后，便跟司机师傅闲聊起来。她静静的靠着车窗，听着他们之间的话语，偶尔拿眼睛偷觑他，间或会被他从后视镜里抓包，便红着脸赶紧低下头转移视线至窗外。她想，她总算是记得清楚他的样子了，不会再仅凭衣着打扮来认人了。
　　记不清哪部电视剧里讲过，飞机与爱情的关系，起飞的时候很困难，飞起来坠入云中，感觉像是迷了路，有些忐忑，有些不安……就像彼时的她面对他。起飞时的失重带来强烈不适的时候，飞行过程中遭遇气流颠簸，整个机舱漆黑一片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儿畏惧，甚至觉得，有一个人在身旁，原来竟是这种感觉，地老天荒，有他即好。紧抓住座位的手，谁的指尖不经意的碰触，又是从何处传来电流般的颤栗，她听见了来自二十三光年距离的心跳波动，那一刻，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激之情，在以为自己终将孤独终老之时，得以体会到因为另一个人而引发的心律波动，怎能不令她心怀感恩？
　　看着她苍白的侧脸，那本应该抓在扶手上的手不知不觉间覆上了她的额头，遮住她的眼睛，轻柔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不要朝外看”，触觉消失的时候，她转过头看向他，看着他略带轻松的表情，粲然一笑，“师兄，我一点都不害怕。”他被她那笑容感染也报之一笑……在从机场去往公司的大巴上，她如同几天没有睡眠的人一样，侧身枕在放在二人之间的包上倒头大睡，不知道是真的缺觉还是晕车的缘故，总之每次都是在与瞌睡的抗战中丢盔弃甲睡了一路就对了。
　　身旁的他，看着她这么安静的躺在自己身边，窗外的青葱如同岁月一一略过，他们此刻仿佛是在岁月里私奔，内心涌现的岁月静好，莫不如此，他只有在她沉睡中才能肆无忌惮的贪看她的容颜，她是被风吹过来的一粒种子，正好开在了他的窗前，哪怕关上窗门，也掩盖不了那芳香的侵袭，唯有缴械投降。
　　因着师兄的陪同，一路阳光灿烂，不过这种好心情在到达第二天就被师姐的口舌轰炸消耗殆尽，设备在运输过程出了些问题，之前封装好的填料出现渗漏，再加上仪器材质不达标，使得阀门在进水过程中出现腐蚀问题，师姐越发暴躁，公司领导对她委以重任，这是她进公司里接手的第一个大项目，压力自不必多说，在场人员也都表示理解，尽量遵从她的安排，忽视她的这种不友好。本希望她能自我反省，不成想反而变本加厉，这天因为她对操作环境不是太熟悉的缘故，反应有些慢，便遭到一通骂，她实在气不过，准备甩手不干，可是硬生生的压制下来，不去理会师姐。转念间，她想了很多，她是可以走人，可是邹老师会如何看待她，公司的人又该如何看待，并且身边还有合作公司派来的人，不可以这么不理智，以大局为重，无需在意师姐的话……她不断的进行自我心理暗示。
　　繁忙的一天下来，她早已倦怠，没有与他们一起吃饭，一个人慢慢地沿着回宾馆的路走着，抬头间余光瞥到了他们，她叫了声“阗师兄，肖师兄你们吃过晚饭回来了？”，看得出二人脸上的疲色，风尘仆仆，他们白日去市场调研，正想办法解决材料问题，不过此刻他们的表情很是诡异，末了阗师兄问了句“怎么不进去吃饭？”她笑了笑说“不饿，正减肥呢”，故意忽视肖师兄脸上神情莫测的笑意，招手请他们进去，她则打算继续沿着宾馆旁的路一直走下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一个人呆着，不想同别人说话时就不说话，跑步、听音乐、去图书馆，抑或像现在这样出来走走览世间百态，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只有发现有人比自己的处境还要糟糕时，才会抛弃自怨自艾进行自我反省。此外，偶尔的独处时光，可以让人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的初衷和方向，即使再谨小慎微也难免有走错路的时候，及时纠正就好。她看着夕阳西下，想起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其实，如果身边有人牵着你的手，哪怕白发苍苍，也是道至美的风景，如同眼前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互扶互持，步履蹒跚，她竟怔在原地，看着夕阳下的剪影，甚至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事实上，眼角已经湿润，还来不及拭去粘在睫毛上的泪珠，他就这么从身后过来，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她颇有些尴尬的接过，大脑也在飞速旋转寻找话题“师兄吃过饭了？”，他“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下，继而又说道“翟师姐这个人，有时候说话太直白，况且她最近压力不小，不要太在意~”，她想也没想回道“没有，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反应过来后，她略显生气的说“准是你们吃饭的时候谈起我了……哎，这种小事，我像是小气的人么？我是不会给邹老师丢脸的！”她语速略快，仿佛在解释着什么，不想他误会，但语毕后又觉多余，想了一下，又轻快的问道“你们今天的战果如何？有没有找到合格的替代材料？”只听他答道“今天把市场上材质不错的几个都带了样品回来，这会儿已经浸在水里了，明天看一下效果便知~”，她点了点头，他办事是十分可靠的，不然也不会深得组内老师们的一致好评，肖师兄也是极其负责的，二人搭档，事半功倍。
　　尽管还有一个合作方派驻的员工胡哥与他们一起负责实验装置，不过师姐就是再任性也不会朝胡哥发火，只能将那些个无名火发泄至他们两小只身上，这一路苦了她和希尚。她本就不是娇里娇气的女孩子，外在环境无论多恶劣，她都可以接受，前提是她所做的事情必须有价值，自己受到尊重，而今身处这般境地，她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提前进入职场吧。看，有时候正是人的思维限制了自己的发展，甚至附带束缚了情绪，这并不是阿Q精神，是一种学会生存的本领，逆境中更易成长。
　　师兄看她没有吃饭，带她去了甜品店，等再出来时天色已经漆黑，不过心情自是好了许多，她喜好甜食，甜食容易提升人的幸福感，曾经被人问起时她有自己的理由，“生活本就苦涩，为什么还要让苦折磨自己的味觉？”返回的途中，她故意落后他一米的距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敢一路看向他，看到他路灯投影下的影子，顿时玩性大起，迈开脚一蹦一跳的踩在他的影子上，听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再抬头看到酒店的名字在夜色中发出刺眼的光，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是的，刚刚像是做了一场梦，而那光足以让人认清现实。
　　在酒店门口正待与他告别时发现倚门而立的肖师兄在抽着烟，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寂寞而颓废，烟雾缭绕中他与这个世界仿佛隔离开来，迟疑着如何开口间，阗师兄跟他道了声晚安便进去了，她正也打算如此，一声“师兄”话音刚落，他便出声道“去哪玩了，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沮丧的脸，没想到心情不错嘛，小孩？”，他一直习惯称她为“小孩”，自视比她年长几岁，无论她怎么拒绝硬是把这个称呼塞给她，直到她坦然接受。她尽量用一种不屑的语气答道“本人是以大局为重的人，有你想的这么不堪一击么？”他笑了一下，瞥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的甜品袋子，继续说道“几块糕点就能打发，你也真好收买~”她不想理会他，只当他今天吃错药了，话里尽是讽刺的意味，说道“师兄，跑了一整天不累吗？早些休息！”便径直绕过他推开门进入酒店，错过了门后那张阴郁的脸。
　　对待一个不尊重自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漠视她，将她当作空气，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不过随着问题的一步步解决，对整个工艺流程的熟悉后，事情倒也顺利，师姐也不再针锋相对。时光转瞬即逝，中试试验已经基本完结，师姐他们要赶回公司汇报工作，作为一个小喽啰，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况且现在已经处于暑期。给邹老师写了封邮件称这里距离自己家近，顺便回家，收拾好行李便打道回府了，整群人马只有肖师兄留在了这边继续跟进另一个项目。
　　家里的清闲时光，最初回来的几天她还真有些不适应，怕自己习惯后懒得走，所以提前预定好了机票，将在家停留的时间定为两周。她有时候很理智，对自己狠得下心，明明很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时光，必要时依旧毫不犹豫地采取手段逼迫自己离开，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一旦放任起来，整个暑期都得泡汤，况且已经成年的她，不允许自己再像个小学生那样依靠父母了，她应当自食其力。
　　因为天气太热，她回来的这些天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去见爷爷奶奶外，其余时间均是窝在家里。开心的是，爸爸出差在外，妈妈也有工作，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人度过。最初的几天，闲不下来的她将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喷上空气清新剂，洗了个澡后，打开客厅里的音响，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两周里就是这么度过的，看书、读书、摘录、写作、练书法、睡觉、随性弹弹弟弟扔在家里的吉他，实在无聊就看会儿电视，不过在校的这些年，她对电视不怎么感兴趣，频道反复没有想要驻足停留的地方，偶然翻到BBC的神探夏洛克，看得倒也津津有味。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仿佛也在催促着自己启程返校，真正离开的那一刻，内心里还是有些溢于言表的不舍。她还记得当年上学时的情境，因为跟弟弟都选择了住宿，每逢周末在家度过一天，周天下午就得出发去学校，她的学校比较远，要先走，弟弟总是沉默地帮她收拾东西。离别让他们学会成长，学会珍惜，他们从初中开始就习惯了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但亲情的独特性就在于，无论平时关系有多疏离，见面后总能以最快的速度融在一起。
　　她很讨厌这种离别，很想自己一个人默默离开，但是父母对于一向独来独往的她很不放心，爸爸坚持把她送到车站，她妥协，心想这样在家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种不舍终究会在旅途中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也终将会被对未来的迷茫担忧所取代。总要经历现实的百般磨砺才能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社会人”。
　　她从不羡慕那些家室好的人，只是因为她认为，一个人只有在经历了种种磨炼后依旧保有最初那个最完整的自我才是值得肯定的，这叫做“知世故而不世故”。她喜欢尝遍悲喜后更懂得珍惜的人，喜欢看过世界仍不忘初心的人，喜欢不为表象所迷惑的人。她也知道，“洗尽铅华”只有在经历过“鼎盛繁华”之后才能得以加冕，她由衷地渴望着自己能够走遍这世界，做自己所爱的事情，携手自己所倾心的人，此生便已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