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23 劫后余生 ...

  •   The sail is whitening alone
      In blue obscurity of sea:
      What did it leave in country own
      What does it want so far to see.

      The wind is strong, the mast is creaking,
      The wave is playing with the wave ...
      But not a fortune is it seeking,
      Nor from this fortune is its way.
      By it a stream is bright as azure,
      By beams of sun it\'s warmed and blessed
      But it is seeking gales as treasure,
      As if the tempests give a rest.
      —By Mikhail Lermontov

      来到X市的三天里,她休息的并不好,并且回家的心日益急切,毕业后在家里待了很短的时间,现在的她特别想要回去看看,看看亲人,回去陪他们说说话。她知道,他们一定想念她,感觉自己很不孝,儿时记忆里的那条路怎么记也记不住。这次回去是为了躲避也是为了重新出发,跟过去告别,跟天堂里的曾外祖父母告别,跟来不及告别的姥爷告别,跟既治愈她又引她堕落的小说告别。
      查看了机票,发现没有合适的航班,但还是决定当天就启程,不想再继续等下去。辗转两次终是于第二天上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是二姨去车站接的她,她父母都不在家。不知道为什么,离家的时间不短但也不算长,每一次回来都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在二姨家等到母亲下班的时间,终是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家。环视了一周,只有空荡荡的感觉,但好在还有一丝熟悉感,这里是唯一能让她放松的地方,如果没有来自家人压力的话。
      一如之前料想的那样,母亲工作很忙,她的房间一团糟,一夜的疲惫,再加上在二姨家里近十个小时,没有时间休息,彼时的她已经疲倦到极点。似乎看出了她脸色差,母亲说,“你那间房间没有收拾,有点乱,你就住在隔壁你弟弟这间吧,房间里的被子晒过了,你可以重新换一下床单,去休息一下,我去做饭。”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先是来到自己的房间,将行李箱里的一些东西拿了出来,安置好后,关上了一屋子的尘埃。之后推开对面的门,相比而言,弟弟这间房比较阴暗,空气里弥漫着霉菌的味道,走进来就如同进了牢房一般,这种压抑感令她转身将门敞开,仿佛只要门开着,光明就在那里。
      床上斜靠着一把吉他,是弟弟的,不过她也蛮喜欢的,也曾尝试过,都无疾而终。都说纤细的手比较灵巧,但这句话却在她身上应验不了。恍然间想起实验室里的一幕,她用笨拙的手指和不均匀的呼吸练习《生日歌》,希望能在阿嘉生日那天吹奏给她听。不巧,有一天,他进门,敲了敲窗,狡黠地笑道,“师妹,走音了~”。明明是趁着大家吃饭的间隙练习的,突然冒出的一个人。
      黑暗里,只见玻璃窗后的那个姑娘,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不知所措的瞪着他,想必是大吃一惊,怕她害羞,他进去快速查看了一遍试验装置,自他进来后就再没听到葫芦丝音响。临走前,又对着她喊道,“师妹,我走啦,你继续 ~”,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既羞又怯。近15个小时的车程,火车晃得她的头有些晕眩,现在一沾到床,她已经顾不得需要换床单被套了,临睡死过去的那一秒,她还在想,反正我也没洗澡……
      母亲一大早就离开上班了,她是被饿醒的,起来后,去厨房觅食。幸好母亲留下了小米粥,喂饱了自己的胃后,被一阵小动物撒娇的声音吸引,循着声音过去,发现了3只小狗,还没睁眼,正嗷嗷待哺。但它们的母亲不在,想了想,她从厨房取出奶粉用热水给它们冲开,用小碗端至一只小黑的嘴边,直到将它的头按下去,让它触到奶粉才知道这是可以吃的东西。许是太饿了,急切的将自己的头埋藏在碗内,一不小心还呛了一下,只稍微抬了一次头,便再度低下头去。待这些个小家伙们一个个都吃饱喝足之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她开心的看着这些个小家伙吃饱后满足的样子,那一刻,她真想把它们拥在怀里。
      蹲了好久,脚已经麻了,刚站起身,有一阵晕眩,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待确定脚可以走了之后,她蹒跚着走进客厅。
      家里的客厅有些大,左右两边各放置了一套沙发,正中央是一套音响设备,但还是觉得房子很空,她对这座房子的设计很不满意,但她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反正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什么效果。她在这个家里能待的时间还有多久?似乎到了倒数离开的时间。由于电脑放在了X市那边,无聊至极,去自己房间寻书,竟发现了几本摘录本,是从高中到研究生阶段的,她喜欢有事没事的时候逛图书馆,尤其是大学,整个楼都已逛遍,开心的时候去寻书,不开心的时候也去读书,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白天变成黑夜,伤心也变成平静,内心也变得充实。
      翻看着摘录本,自己的字迹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的飞扬潇洒,曾记得,小学的老师说过,“字如其人”,有人也说她的字跟她的外表看起来很不相配。是啊,她有一个柔弱的外表,但有一颗自我放逐的心,所以,字迹是随心的。而今,她一直在追逐,就像她□□里的一句话,“我就像是传说中的那只鸟,没有脚的鸟,一直飞到死,一直不停息”,大学时,老师在开班会的时候着重谈到“三毛,张爱玲”,她知道是在说她,也感受到老师说这些的时候的目光,她不在乎,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因为她们的思想而否认她们对于文学的贡献。喜欢她们,只是因为,能从她们的文字间体会到共鸣。
      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将这些一一放下,只取了本《品人录》。拿起手机,是母亲的电话,说中午让她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她想了一下,怎么也应该去一趟爷爷家里,于是便答应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了,她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去奶奶家,她心里是排斥的。一方面,她不喜欢一路遇到的人,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基本都不记得应该叫什么了,不向他们问好会被说没礼貌,她算是见识了这些“流言”的杀伤力,所幸是经历过,她也不怕。另一方面,奶奶对她从来都不喜欢,小时候不喜欢她的体弱多病,长大后不喜欢她的无法无天。她懂事是比较迟的,这也意味着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要长些。其实,自上大学以来她就一直致力于改善这个家里的关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被迫放弃,有时候她想,就这样吧。
      来到奶奶家,叔叔家的两个孩子现在已经长大,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大人们都在忙碌,她看到可爱的小表妹胡乱的按着她的电子琴,走过去,温和的与她聊着,说“来,姐姐弹一首,你跟着唱歌好不好?”从手机上搜索出一首最简单的歌曲《小星星》和《两只老虎》摸索着弹了一会儿。熟悉后,跟着小孩子一起唱起来,那一刻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意义,无忧无虑,欢乐如斯。
      这些年,自小叔结婚后,家里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尤其是身旁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的到来,应该是整个家庭的润滑剂,日子仿佛在一点一点的变好。可是席间用餐的时候,奶奶的一句话,顷刻间把她打回原形,“姐姐是客人,你们要听话。”是啊,她是客人,一直都是,一时间竟然忘了这个身份。一顿饭下来,味同嚼蜡,看吧,也许本不该来,无论在哪里,她总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那些被压抑在心海底泥中的嘶吼一瞬间冲破层层束缚,朝她袭来,“看吧,你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壁虎,一只断了几次尾巴的壁虎,记得中考结束后,她决定剪掉自己的长发,从小学开始就留起的长发。那个夏天,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独自一人去了一家理发店,哦,进去之前在隔壁买了一顶太阳帽,出来时,俨然成为一个短发阳光美少年了。齐耳短发,再加上身形瘦削,看起来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初中生,全身上下,只一双黑眸闪着耀眼的光。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吧,仿佛经历了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残酷对战,人生观价值观全部摧毁,之后一点点被自己重新建立起来,把自己从抑郁的边缘拯救回来。所以,她一直都知道,最爱的应是自己,也唯有自己最爱自己。
      第三天,母亲轮休,要她跟着去姥姥家,去了才知道,是去看姥爷。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亲人们,都在这里了,面前矗立的三座墓碑,里面住着她最爱的也是最爱她的人,她告诉自己,他们在天堂里看着她呢,所以她要一直坚持着努力的活着。来这里,是见面也是告别,跟他们告别,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想告诉他们她的决定,她想好好的潜心研究,关于未来,只是想寻一处院落,静静的度过余生。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来这里,一是因为,他们的离开提醒着她所谓的家人是有多绝情,也是因为她还没有安顿好自己不敢来见他们。有些事情,忘不了的话,那么就记着吧,刻在心底筑起的高墙上,随岁月一起成长,一起记忆。
      随后她独自一人去了儿时记忆中的庄园,如今那幢院落已面目全非,朝向它迈出的每一步里,仿佛连着心,不然为什么心会止不住的抽痛。终是在距离还有五十米处停了下来,那里的一切都没了,或许存在于另一个时空里,或许成为了遥远而真切的一个梦境。
      中秋节即将到来,她却病了。本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小感冒,她以为她可以扛过去的,没想到近一年的过渡消耗体力心力脑力令她垮了下来,病来如山倒。
      与以往的每一次感冒症状一样,第一天是嗓子疼,她没太在意,只以为是这两天没有按时好好吃饭上火。第二天嗓子变哑,如撕裂般的痛感,便让母亲买些梨。到了第三天便发起烧来,这天是中秋节,要去奶奶家吃饭,母亲这天也有假,一觉睡到近中午,简单洗漱过后便随父母一起去奶奶家,一路上遇到好些人,大多数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等母亲告诉她,这是你李奶奶,大婶……,她才开口一一叫人。众人见她说着夸奖的话,她只觉得好笑,此情此景,想起若干年前,她不懂得问好,被这些众多奶奶大妈们批评没有礼貌,岁月总是会带来逆反的局面,只是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会有逆转的一天。
      到了奶奶家里,她直觉浑身发热,头晕晕的,便寻了一处阴凉地坐了下来,嗓子疼痛感消失,但声音仍旧有些嘶哑,身体微微一动,全身的痛感提醒了她昨晚打针时的惨状。母亲叫来了医生,她那时应该在发烧,窝在被子里,全身湿漉漉的,这天连澡都没洗,她是坚持把肌肉针打在手臂上,虽然医生事先告知这样会有些疼,她还是没有想到会这般疼。针孔离开手臂的那一刻,心里轻松了好多,但手臂处的疼痛却越发清晰,动一动就如剥皮抽筋般歇斯底里,只好再度躺下。
      自从爷爷回到家里,每年的节日大家都会齐聚一堂。就如这天,大家热闹的围坐在一桌,她很喜欢那道鱼,比在外面吃到的好多了,但今天尤其没有胃口,这些天她几乎一天只吃一顿。勉强吃了几口,停箸后,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
      家庭式聚餐的主题离不开孩子,除了学业就是工作,再者就是婚嫁。值得庆幸的是全家关于结婚的事情只提到了弟弟,他们坚持让弟弟带着女朋友假期回家一趟,抓紧时间订婚或者结婚。她知道反对无效,便也不再提,不然岂不是要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这种事她是万万不能做的。
      在餐桌上听了一会大人们的谈论,看了一眼时间,近一点,于是转身来到附近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妹妹画画,感觉头越发沉了,便将头放在手臂上,想要闭眼眯一会儿。恍惚间,不知谁说了一句,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吧,才意识到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她站了起来,这时,小叔拿起手突然覆上她额头,她反射性的躲避,只听小叔说了句“是有点发烧”。刚避过小叔,这边奶奶的手也覆了上来,她按压下想要躲开的冲动,只说了句,“我没事,睡会儿就好了~”。这时母亲回了句,“她明天的飞机,要去X市,我想着今天烧还不退的话,就让她跟她老师说一声,把票给退了~”
      一时又众说纷纭,有赞同的,有说去某某地方看病拿药的,好在不一会儿,终是回到了家里,触到被子的那一刻,她竟然感觉到了所谓的“幸福”,嘴角微笑着扎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迷迷糊糊中被母亲叫醒量体温,39.5°,没超过四十,不过与昨晚比没有什么下降,她仿佛听到体内流感病毒在咆哮“看吧,我就是要摧毁你,谁让你不懂得爱惜这副身体”。虽然全身没有力气,但分明听到心底的那个人不甘示弱的回复“摧毁吧,我拭目以待~”
      耳边嗡嗡的声音响起,愣了好久才明白是母亲要她穿衣起来去医院,好吧,不过是再扎几针而已。左膀右臂反正已是伤痕累累,心更是千疮百孔,再多几个针孔又如何?
      父亲有酒局,不敢开车,她就坐在母亲的电动车上,头靠在她的背上,才发觉自己与母亲之间许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了。忽然想起小时候一次老师批评她的字母写的不好看,当晚回到家里母亲就用大手窝着她的小手一遍一遍的练习着,而后,她的字越发清秀,第一次拿到书法比赛的奖状时她兴奋的拿给母亲看。还有一个难忘的下雨天,狂风暴雨来时,她与母亲正在从姥姥家回来的路上,来势凶猛,路旁的树被横腰斩断,雨势滂沱将唯一的伞也破坏掉。一路上母亲一边扶着她一边跟她说着“不要怕”,但母亲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怕蛇,但是为了她与弟弟仍旧克服内心的恐惧将蛇挑走;母亲不会做饭,但是为了这个家,依旧一日日一顿顿的做了下去,并且一坚持就是几十年;与奶奶的矛盾,母亲本可以潇洒离开,但是为了她与弟弟,依然选择留了下来……母亲做的太多太多,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见面连寒暄都难以开口,互相的不理解,彼此的隔离,比陌生人多了许多尴尬。两个性格好强且对自己狠的人,面对彼此,仿佛只有逃离躲避,母亲恨她的忘恩负义,她恨母亲的偏心与冷酷,恨她毫不犹豫的抛弃。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剂,可否缝合好母亲与她彼此之间的伤口?她是爱母亲的,并且也相信母亲是爱她的,只是这爱,被生活里的碎屑切割成一块一块,是她被蒙蔽了双眼么?可是,想起以前为了得到母亲的关注,宁可让自己生病的那个她,她那柔软的心再度强硬起来。是的,她遗传了母亲的倔强不服输,骨子里的强势。后来这些年一直离家在外,她也习惯了坚强,独自解决问题独自做决定,虽然尽力让自己内心柔软下来,但是面对母亲,她往往只有无奈和叹息,有时候,她会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晚上八点再次测量体温还是在发烧,但稍微下降了些,37.5,睡一觉就好了,其实,她也有些动摇了,不想去那么早,差点就要拿起手机要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但是,一想到一堆快递和包裹在等着她,去到X市还需要熟悉环境,调整生物钟……一系列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最后还是将那写好的大串文字一一删除。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赶汽车,赶大巴,直至坐上飞机,整个人处于晕眩的状态,下车后连发票都忘记了拿。回到了宿舍,之前在家网购的棉被什么的也已经到了,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取出后一看原来是“床上四件套”并不是棉被,这下她真的要哭了,一整天的路途,也没有好好用餐,发着烧,没有比她更悲惨的了吧?现在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人,不只是有点难过了,突然有点讨厌这样的生活了。
      这两天老师在外开会,她就在宿舍休息,好在才十月,X市仍处于夏天,晚上也用不到被子。尽管如此,晚上仍是热得满身是汗,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咳嗽,这也是她最怕感冒的原因。奇怪的是,白天咳嗽不算频繁,一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咳嗽就开始发作,接连几个晚上。虽然室友们没有明说,不过她能感觉得到,其中有个师妹旁敲侧击“师姐,你有没有买药?”她当时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最初这几天主要是办理手续等一些琐事,她得空出去买药,走在街上的时候,发现现在的自己是真的独自生活了,不得不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考虑到钱的问题,身上的钱所剩不多,向好友借了些钱,应该能够支撑到工资发下来的那一天。计划着等病好了,一定要开始跑步健身。
      十一假期到来,她依旧留在workshop里看书,她给自己列了计划,假期也不会无事可做。这段日子,她没有想起过他,但也不是,至少不是像往常那样想了,忆起之前问过自己的那句话,敢不敢再赌一次?其实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在赌了,就这样吧,重新开始。工作间的后面就是一片海,而隔间有一处没有窗户的空房间,可以看到海。她喜欢站在那里吹风,小病初愈,顿有前尘往事,黄粱一梦之感,梦醒时分。大彻大悟。想来也要开始准备认识新世界,而今,面朝大海,惟愿春暖花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