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白逸潇

20、19 寻水之鱼

　　How do I love thee Let me count the ways.
　　I love thee to the depth and breadth and height
　　My soul can reach, when feeling out of sight
　　For the ends of being and ideal grace.
　　I love thee to the level of every day\'s
　　Most quiet need, by sun and candle-light.
　　I love thee freely, as men strive for right.
　　I love thee purely, as they turn from praise.
　　I love thee with the passion put to use
　　In my old griefs, and with my childhood\'s faith.
　　I love thee with a love I seemed to lose
　　With my lost saints. I love thee with the breath,
　　Smiles, tears, of all my life; and, if God choose,
　　I shall but love thee better after death.
　　——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

　　下了火车，直奔家里，时值六月下旬，家里的温度要远高于D市，好在她也不出门，就躲在房间里。回到家后，跟爸妈谈了好久，从争执到冷战再到彼此妥协，一周已经过去，为了责任，为了尊重，她竭力取得父母的赞同。她也知道，母亲是爱她的，更爱弟弟。可见有些事情，不能去比较，也不宜比较，她对母爱不报期待的时候，就已经懂得，那个家庭，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逃离。
　　在家呆了两周，便踏上了孤身一人北上的旅途。既然决定了，那就索性去做。骨子里的倔强，驱使着她前行。一路上，她尽量避免与人交谈，因为，她最怕被人问起，而对话肯定是她去做什么？她去做什么呢？去用有限的青春时光再冒一次险，还是去追逐一次没有希望的梦？她知道她的朋友们也鲜有支持她的，只是，她可以确定的是，这决定，无关风月，只与心有关。
　　记得毛姆有一段关于的青春的叙述，“一个人一生必须艰苦跋涉，越过一大片土地贫瘠、地势险峻的原野，方能跨入现实的门槛。说青春是幸福的，这只是一种幻想，是已经失去了青春的人们的一种幻想。”她觉得这句话写的很真实，褪去那些褒扬青春歌颂青春的外衣，她一直觉得青春不值得去赞扬去追忆，自己像是一根拧紧的发条，一心一意的看着前方，只是不知道，那前方是阶梯还是一个圆圈？
　　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她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像是缺觉一般，醒来后马上要到达目的地。来到H市的第一感觉是有点陈旧，不过还好七月的H市不算热，甚至比D市还要凉爽，现在已经六点，朋友阿嘉在校门口等着她，之前联系的时候说是可以申请宿舍或是申请校内旅社，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因为新生即将开学，宿舍不再受理校外人员申请，且校内的公寓周末不能办理入住手续，她只能先行找旅馆安定下来，一路的车程，虽然一直在睡，但是下车后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此外，她还得去将之前邮寄的行李取回来，对方已经催了她好几次了，虽有阿嘉及其男朋友的帮助，她还是有些无力感，不过有他们在已值得感恩。
　　短短两天，在她看来是那么的漫长，由于电脑和书籍以及之前寄来的行李悉数放在阿嘉男友宿舍，第一天只能完全用来休息。在充分享受了一场餍足的睡眠体验之后，第二天下午阿嘉约她去超市，此时的天气有些炎热，不过她欣然答应前往。一个人在H大院校里闲逛，这个不算大的校园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陌生，格格不入，没有证件，她无法进入任何一栋楼里学习，这是令她最崩溃的。
　　更可悲的是昨天下午，她背着电脑去了市图书馆，耗时两个小时的路程，结果却被告知还有一个小时就闭馆，返程的路上，她在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一个人运气不好，喝凉水也会塞牙缝。”就在她准备回复阿嘉自己所在的位置时，突然接到了之前联系过的Jun老师的来电，问她是否已经到达H市，现在在哪里等等，听见她现在正在学校，当即约好要跟她见面，这下与阿嘉及其室友的超市之行泡汤了，她哑然失笑，不过可以判断的是这位未知老师的行事风格可谓是雷厉风行，大导就是大导，一会儿便出现在环境学院的大堂里，她将其中一瓶水递了上去，边跟随老师的步伐边自我介绍，直至走到Jun的办公室，而此时也刚好将自己硕士期间科研情况讲述完毕。
　　这些日子，她心境是平和的，并且无论多么麻烦的事情，她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去处理，或许那场失利耗尽了她全部的骄傲，或许是那场挫折教会了她谦卑，所以即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见老师，她再没有露出丝毫的紧张和怯懦。平静的陈述着自己的到来和在此期间的计划，不卑不亢，终是在经历万水千山后成功做到了。Jun老师比想象中温和的多，临走前告诉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他，那一刻，她在想，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也无论这话中有多少言不由衷，终是值得感激的。
　　考验似乎还在进行，终于等到周一的到来，那天上午，被告知在青年公寓入住还需要院校提供证明，而那张证明不止需要一个老师的签字，甚至必须要使用现金交付，为了当天办完手续，她跑了大半个城市，只为了找到一台可以取款的ATM机……个中苦涩太多，只能用时间掩埋，让其慢慢发酵，滋养出一个更具生存力的自己。
　　转眼七月已经过了一周，她联系导师请求进入实验室，她需要数据库来查阅文献还有论文写作。在老师带领下，她进了这座声名远播的国家重点实验室，看起来十分大气，进去后参观了工作间及实验室，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平凡的成果，“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生，今年博三，已经在Water Research发表了3篇文章”。
　　进去一个房间，里面只有3个人，其中Jun与一个男生闲适的聊天，从他们的谈话中，她了解到，面前的这位师兄，已经博士毕业，签约了南方的某所院校。从导师的口气中，是他的得意门生，细聊发现，这位师兄当初保研时差一点也报到邹老师门下。
　　所谓无巧不成书，人生何处不相逢，言谈甚欢，途中遇到一位来自邻省J大的老师，慕名而来并申请在这边打算继续学习一段时间。想想也是，H大在这一科研领域在国内可是数一数二，并且Jun也是国内科研大牛，她来之前并没有奢望着能够进入他们课题组。
　　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先将论文写完完成投稿，在投稿过程中一边等待修改，一边查看PhD申请信息，一边准备雅思。这三条路殊途同归，也只当她给自己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吧。如愿进入实验室后，她下载了些许文献，足够用来论文写作，接下来的一周，是她的闭关时间，计划中用一周写好论文，安排好了比较繁忙的计划之后，为了节省时间，她有时候买了一堆零食，有时候偶尔中午出去吃顿饭，简而言之就是能省则省，这里的省当然首要是“时间”。
　　不过这段时间里，她很是感激舍友马姐，每次做饭，肯定会给她留一些在锅里的，因为看她晚上老是熬夜，给她列了一份单子，是菊花人参茶，菊花干花颗，人参2-4钱，热水加盖浸泡10-15 min。人参不易与茶叶、咖啡、萝卜一起服用。或者多吃维生素，晚餐维生素B群，深绿色叶菜类及豆类植物；肝脏、鱼、全谷类、大豆、蔬果中有维生素B6或盐碱酸；红肉、牛奶、乳酪。还有水果，苹果、香蕉、橙子、葡萄、龙眼等……窘境里，但凡不是落井下石都是值得感恩的。
　　她的确是有一颗玲珑心，虽然外表有些冷肃，但情商不算太差，况且有时候她只是懒得去理会一些事情，所以在别人眼中是低情商的代表，她也从不去解释什么。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过程逐渐转变，她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刚搬进来时，宿舍里本应有三人，但其中一人基本不回来，从未谋面，所以只有她跟马姐两人。
　　两个人也好，更简单，她对于室友关系的认知依旧停留在学校里，但现在情况好像不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马姐虽然表面上亲切的称呼她为“丫头”，可是她感觉得到，一个连职业也不愿意透露的舍友，可见心里防备之深，虽然从她的言行中感觉出是位医生。这种陌生感和距离感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提醒着她，社会毕竟不同于学校，社会人也不同于大学同学。绵里藏针，含沙射影都是有的，可是她不在乎，她知道，这个地方，她只是借住一段时间的，不会也不能如她一般待十年之久的。
　　让她们之间关系更近一步的一件事是周末的一次游玩，去本市马姐的三姨家，马姐的三姨是一位教授，她称呼为于老师，已经退休，看到房间墙壁上的画，一问才知道是于老师自己闲暇时间的自娱自乐，再看，房间里有许多，于老师教授中文，听到她说来自山东，便和蔼地说“难怪，山东人最讲究礼仪~”她猜想肯定是刚才马姐将她来之前一定要自己买水果的事情告诉了于老师，忙摇头说“也还好，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细聊之下，于老师还喜欢写诗，这些嗜好都是她喜欢并且想要学习的，二人言谈甚欢，再加上她一副学霸脸，给彼此留下了好印象。而马姐最是听她这位三姨的话，从那一天回来后，马姐待她更近了一步。
　　其实，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进入H大的可能性，还有与心里那个人的距离是否在一步步缩减，哪怕每天靠近一米。她算过了，地理方位上相距7800公里，时间上相距15个小时，学业上相距一个博士学位，感情上相距一颗心的距离，一份喜欢的长度。现在的她出不去，地理上的靠近行不通；感情上也是，她那份说不出口的喜欢，只能陪她一路前行；学业上，她现在也不知道未来有没有希望；而现在之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时间，她晚上晚睡些早晨早起些，这样就能尽可能的跟他生活在同一时间里了……
　　不能想象，这是她挣扎着放弃忘记的后果，得不到，摆脱不了，最终妥协，就这么默默的喜欢着吧，不打扰，却又忘不了，多年前自己写的一段文字“福不唐捐，功不唐捐；朋友亦是如此，与友交，在于性情，谈相欢，言相投，相携相行，互扶互持。不打扰，却又忘不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的是自己一定不要是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样子。
　　一周结束后，她完成了论文的初稿，但仍是不满意，一份连自己都不满意的文章又怎么能够奢望别人的赞同，更何况她也交不出手，于是又用一周的时间重新写，不是修改，而是重新写。两周下来她觉得自己少说也得瘦了三四斤，可终究精神上有种解脱感。此前她从未接触过外文论文的写作发表事宜，不过，她不怕的，她的人生历练已经足以让她从容应对从0到1的挑战，她也很喜欢这种跨越，虽然这过程很心酸。在来回修改了两边后，她决定将稿件发给师兄师姐请求他们提些建议，可是当请求连续被拒或被忽视的情况下，她真的是抑郁到了极点。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想打个电话，哪怕不用说话，只是听听一个人的声音，可是，通讯录里来回翻看，终是没有一个可以按下去的号码……你说，路是自己选的，这点苦算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帮你校正，为什么不选择从现在开始，自己做自己的审稿人？是啊，需要别人，是因为别人的能力阅历以及学历都比你强，既然你能力弱，那就让自己变强啊……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慰着自己，并且还下载了一些书籍。之前她喜欢看小说，但是为了这个梦想，经历了一天的思想斗争后，她决定放弃，把一切的小说都封存。这次她下载的是一些关于励志或者财经方面的书籍，甚至连文学如诗词类的她都没有下载，怕自己控制不住，也绝不给自己任何放纵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