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白逸潇

18、17 涤心之旅

　　I haven\'t ever really found a place that I can call home
　　I never stick around quite long enough to make it
　　I apologize that once again I\'m not in love
　　But it\'s not as if I mind that your heart ain\'t exactly breaking
　　It\'s just a thought, only a thought
　　If my life is for rent and I don\'t learn to buy
　　Well I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I get
　　Cause 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I\'ve always thought that I would love to live by the sea
　　To travel the world alone and live more simply
　　I have no idea what happened to that dream
　　Cause there\'s really nothing to stop me
　　It\'s just a thought, only a thought
　　If my life is for rent and I don\'t learn to buy
　　Well I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I get
　　Cause 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While my heart is a shield and I won\'t let it down
　　While I am so afraid to fail so I won\'t even try
　　Well how can I say I\'m still alive
　　But if my life is for rent and I don\'t learn to buy
　　Well I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I get
　　Cause 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Dido

　　之前联系小姨，约好了暂时不要告诉母亲，因为担心她会失眠。等她到了杭州小姨的家，正跟两个孩子玩在一起，被小姨叫去视频。爸妈叔叔和小姨以及舅舅们都在姥姥家里，错愕之际，想到大家选择这个非节假日也非周末的日子聚在一起，心底涌出一丝尖锐的疼痛。只一瞬，便压制了下去，她轻松的跟大家打招呼，电话里妈妈一脸责备的样子，“林意潇，长本事了哈，你可是真能跑，你就跑吧，这次可是连说不跟我说一声了，你可真行！”
　　她还在想应该怎么回复，小姨就抢先说道“这不是怕你担心吗~”电话那边一众人都在帮她说情“对啊，我们意潇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不想让你担心，你这是干嘛呢~”之后又谈及她一路风尘，肯定又累又饿，忙让小姨去做些好吃的，小姨答应着说在做着呢，然后把电话交到她手里。
　　她实在不知道面对这么一大家子人该说些什么，于是笑了笑说自己不累，没事的，又向姥姥问起近况，身体怎么样，家里面忙不忙，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最后将贝贝抱过来，让她跟视频里的长辈们说话，小姨也过了来，她终是呼了口气。
　　她知道的，每逢大家聚在一起，肯定是家里某些特殊的日子了，其实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在活着的时候总是备受忽视，却在死后被人以各种名义记起？她感觉到讽刺，这更让她想从视频中逃离，曾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即使父母不爱她，她也一定会尽力让他们幸福，哪怕这幸福是让她远离。
　　从大家的态度中，她知道小姨肯定是之前跟他们说起过她的到来，那一刻她不是不生气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当孩子来看，自己说过的话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突然想起之前去北京的姑姑家里，仍是同样的情况……她是理解的，在他们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一方面路途风险未知，另一方面或许他们更愿意让父母知道自己受他们照顾。看，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永远都跟利害牵着不清，永远不是妥协就是放弃，做不到在沉默中爆发，就灭亡好了。
　　但起码他们待她终归是好的，虽然不知道这份情谊之后会以什么代价作为回报。来之前杭州的温度显示35℃，来之后一直阴雨连连，很是清爽，虽然不喜欢潮湿，但比起燥热还是更倾向于前者。小姨家里有一男一女，表弟叫小晨，表妹叫小贝，许是好久没有见过小孩子了，与他们相处的很愉快，孩子们也很喜欢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最招小孩子喜欢了，周边的孩子都喜欢让她抱着玩耍，那时的她也很淘气，时常逗弄他们，但他们依旧乐意跟在她身后。她也是有过骄纵傲慢地一段时光的，那个时候的自己堪称讨厌……
　　手臂上传来肉嘟嘟的触感，回味过来，是表弟过来请教她问题，表弟是个胖胖的小男生，今年小学一年级，脾气很好，很乖，懂得照顾妹妹，比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强多了。每天下课回来，先写一会儿作业，然后吃过饭后再继续写作业，突然发现，现在孩子的优秀不是没有原因的，作业一堆，有些还需要家长配合，不过由此可以看出中国教育改革的进步，孩子的教育离不开家长的陪伴。只不过她一来到这里，陪伴的职责便交由她了，她真是哭笑不得，也好，自己在这里闲吃闲住，不找点事情做会发疯。
　　接过书，是一道数学题，自己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数学，那时候的脑子就像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摇摇头，接过笔，温和的给他讲解起来，刚讲完，贝贝就跑过来拉着她衣服的下摆向外走去，她交代完晨晨写完后拿给她看，便抱起贝贝向外走去，原来是小姨准备中午吃饺子，她想了想说，“我可以包饺子，但是只能保证能吃，您还是去照顾贝贝，这里交给我。”
　　小姨起初是拒绝的，包了几个就听到隔壁贝贝的哭声，无奈放下手里的饺子皮起身离开，剩下的由她包揽，最后看着一盘子圆滚滚的水饺连自己都觉得吃惊，竟然一个小时内全部解决掉了，要知道以前她可是从来没有耐性去做这些家务活儿的，这要感谢在D大老乡会每年冬至活动吧。
　　出锅后的水饺卖相不怎么样，味道还可以，看到晨晨跟贝贝大口大口的吃着，她感到由衷地开心。看了下日历，发觉离校已经四天，是时候去那家公司去看看了，联系了一下，被告知他们公司去上海培训，明天才能回来，并跟她预定好明天会面的时间。对于这家公司她不是不心存感激的，之前视频面试时，与公司里的总工也是高管领导之一，相谈甚欢，她的背景经历及专业都很符合，甚至总工还承诺她给她留有一个位置，直到招聘季结束。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去，她知道自己不会做很久的，选择工作只是缓兵之策，她只是用来等待下一年的博士申请，不想辜负善意的人，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第二天仍是阴雨连连，在公交车里她第一次仔细的看这个城市，绿化做的很好，尤其雨后别有一番风味，她蛮喜欢的，一个多小时的辗转摸索，她来到了客运站，看到了去往C市的客车，犹疑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迈开脚步，内心的纠结终于有了结果，那胜了的一方告诉她，不要去了，不要去了……她在出发大厅楼下蹲了一会儿，寻了一家KFC推门进去，今天是有些冷的，她穿着短袖，但仍是在附近买了一杯沙冰，坐在被晕黄灯光笼罩着的角落里，一遍一遍的回忆，一遍一遍的审视着自己，脑海里一场又一场的厮杀在不断的上演。
　　结束的时候，面前那张白纸上已是罗列出了当下她能选择的途径以及每一条途径带来的后果和代价，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有点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人，看着STWO图审视着商品的价值，而这商品就是她，确切的说是她的后半生。仿佛看清楚了自己的境地，拿起手机发了两封邮件后，又给之前的HR回复了一条长短信，除了回答之前那道她对他们公司废水治理提供的一套方案外，又表明自己的选择和感激，虽然对方很快给予回复再三挽留，她仍是婉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收拾好书包，转身离去，瘦削的背影转瞬间消失在蒙蒙细雨中。或许这个地方她永不会再来，但是她也没有任何的留恋。回到家之后的第二天，她跟小姨告别离开杭州，去了下一个城市。
　　两周后她返回学校，竟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像是分别多年的老友再次重逢。毕竟在这个城市里，总是有她喜欢的元素在的。在距离她研究生毕业还有近2个月的时间，他走了，这天的D市刮起了一阵风，不大不小，刚好能使湖面泛起涟漪阵阵。许是早已习惯了离别，她没有流露出特别的悲伤，当晚还约起朋友去吃自助火锅，只不过到了晚上胃里的翻汤倒海令她疼的蜷缩在被单下，焦躁的盼望着黎明的到来。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再难受的事情，只要熬过了第一晚，一切就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再抬头时，黎明的曙光正一点点渗透过阳台的玻璃，朝她的床边涌来，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眼皮的重量仿佛不能再支撑下去，将被子拉过头顶，终是可以安心的眯一会了。
　　离开前，他竟反常的在微信群里写了一段话，一段奇怪的话，看不懂，没有人去剖析，当然，有些人也不愿不敢，甚至拒绝一切的遐想。具体的她记不清楚了，只是看到了“挽留”与“离开”的字眼，事实上，她是不敢去细看，想起那天教研室全体成员在群里祝福他们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回复大家一声谢谢。一连串祝福的结尾是她的“祝师兄幸福！”就那么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的几个字，孤零零赤裸裸的立在那里，不忍再看，索性一股脑儿将微信卸载。她想到，他们之间连微信好友都不是，唯一的联系是□□，就连他要出国留学也是从他师妹口中得知，她想，这下他与她之间的距离真的是飞鸟与鱼了。不知道，仅有七秒记忆力的那尾鱼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
　　这一段时日里她只记得自己在一直准备填写各种表格。这天去环境楼交完表格回来后她接到母亲的电话，在电话里母亲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工作找的怎么样？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不过她没有告诉她就在两天前接到一家大型央企的录取通知，父母如果知道的话一定逼着她拖也要拖去央企工作的。之前父母有意无意的在她跟前提起公务员和教师招聘的事情，想让她报名，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被骂的狗血淋头，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说的。
　　忆起上一次母亲的担心，她心一软还是决定将去H市的事情告诉了她，也表达了自己读博的决心。母亲要求她一年内找到男朋友就同意她读博，她停顿了几秒钟，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嫁不出去的，怎么，你还嫌弃我嫁不出去给你丢脸？你要这么逼我，信不信我随便给你找个人立马就登记结婚，前提是你想看到我随后就离婚的样子的话……”接下来跟她预料到的一样，母亲如迫击炮般的唠叨怒吼，这一年里，似乎挨骂已经成为常事，她已经知道如何对待这种情况，不需要开口，将电话远离，做自己的事情，等那边骂累了自己也就停了。人们常说越活越回去，就是这个道理，对付老人，还是要靠哄的。
　　其实这么些年来，她也多少了解母亲的脾气，尤其是好强这一点在她身上也得到了继承，但是两强相遇，火光四射，那些伤人心的话统统倒了出来。她还记得把母亲第一次气哭的场景，那时候的她真的被母亲的这种蛮横无理冷言冷语气爆了，失去理智，甚至想过离家出走，觉得自己肯定是捡来的孩子，从来都不受大人的待见，也就口不择言起来。母亲一边哭泣一边骂她没有良心，她当时苦笑连连，对母亲她真的是又爱又恨，恨她总是在弟弟与自己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弟弟，恨她总是将她抛在身后，她记得自己当初因为阑尾炎疼的倒在庭院里无人问津的样子，记得他们在觥筹交错间赞赏弟弟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恨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将她留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她不想跟弟弟去对比，可是，那些昭然若揭的事实又何须对比。她曾妥协过，但绝非不理智，亲情上的失望不会让她将情感寄托转移到爱情上面。虽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知道不要什么，这是她的原则，而她也一直在执行着。在马路边上与母亲艰难详谈的一个小时后，终是取得了她的同意，这让她觉得舒心，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人支持她的，尽管这支持并不坚定，还是给了她拒绝留有退路和决心与这命运对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