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白逸潇

16、15 清梦乍醒

　　The day is cold,and dark,and dreary;
　　It rains,and the wind is never weary;
　　The vine still clings to the moldering wall,
　　But at every gust the dead leaves fall,
　　And the day is dark and dreary.
　　My life is cold and dark and dreary;
　　It rains and the wind is never weary;
　　My though still cling to the moldering past,
　　But the hopes of youth fall thick in the blast,
　　And the days are dark and dreary.
　　Be still,sad heart!And cease repining;
　　Behind the clouds is the sun still shining;
　　Thy fate is the common fate of all,
　　Into each life some rain must fall,
　　Some days must be dark and dreary.
　　——by 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在一边应付面试一边等候博士申请音讯的时候，F大学材料系的一位老师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同意她的报考，并先让她写一份攻读博士计划书，告诉她申报需要准备哪些材料，她从未见过哪个导师会这么热心，这无疑给了她希望。老师告诉她，这段时间除了准备申请材料外，更重要的是复试，专业文献翻译以及基础知识提问环节，对跨专业学生而言最重要的是补充基础知识。她是十分赞同的，回说自己一定尽力。
　　这段时间，为了全心准备，她想了好多地方但都被一一否决，教研室？那个从未去过的陌生地方，不，她还不想让这件事暴露，尤其是在事情未确定的情况下；图书馆？两个图书馆距离宿舍都太远，并且晚上一个人回来时不太安全；研教楼？更不行，白天需要不断的周转于研一学生上课之间，晚上还要担心自习室只留她一个人的情况……她在路上漫无心思的走着思索着，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任娟吓了一跳，问她一个人在路上思考什么呢，这么入迷？她将自己苦恼的事情告诉了她，任娟说，“我当你在思索什么人生哲学之类的大问题呢？原来是这个啊，来我们教研室吧，通常只我一个人，我正好缺个伴呢。”
　　“那你们班其他人呢，老师不管吗？”她问。
　　“我们是体育学院，大家通常是在体育馆或去当评委，哪有闲情待在实验室？”任娟回道。虽然她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但这貌似是最好的办法，她急需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且安静的环境。她感激一笑，说“不麻烦的话，我很愿意去的”。
　　就这样，她开启了一段在体育学院上自习的时光，每天给自己列了一张满满的任务清单，早晨如果起得迟了就以不吃早餐作为惩罚，任娟发现后每天给她带来一个鸡蛋，中午和晚上她们一起去附近食堂或是餐厅吃饭，或是回宿舍做饭，她很开心，原来有人一起用餐的确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充实的学习生活让她一扫过去的阴霾，而值得期待的未来让她觉得生活甚是美好。她的实验已经完结，这段时间很少去实验室，生物反应器还是要继续维持下去，所以她还是偶尔去看看。这天，她检查过反应器无误后，准备去楼上看一下孙师傅，推开门看到一张博士预答辩通知函，如果是她所感兴趣的，不妨来听一下，走进看到那个名字，她怔忪了一会儿，猛然间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原来他也要毕业了，不出意外会比她提前或者跟她一起毕业。五味杂陈，反应过来后，突然不记得自己要来做什么了，索性推开门出去，她记得，自己欠他一份礼物呢，是时候准备一下了……
　　这段时间很少去实验室，每次去总不忘跟遇见的人说一声，好久不见，可是不知为什么总也遇不到他。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或许实验室的一次次相遇，并非偶然，如果想要遇见一个人，虽非刻意，但也不能仅靠运气的，就如同躲开一个人。
　　周五上午九点，他的预答辩，不知道他此刻是否紧张，尽管表面上他是她见过的答辩时表现最轻松的人。学术方面她无需担心的，就像她从不会为自己的学业担心，这是一种作为学生最基本的责任，如果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不如不读。从他每日的规律作息就可以看出，他决不是一个过度放任自己的人。
　　这天她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不喜欢推开门时屋内所有人都朝你看的那种感觉，这一点她真的佩服明星，能够时时忍受着众人的关注，甚至包括自己的隐私，她觉得自己适合做一个幕后的人，默默无闻，自娱自乐就好。正要进门遇到开门的他，便笑着说，“师兄，加油啊！”他回了声“好，谢谢！”
　　进来发现，他的一众师弟师妹都在帮忙张罗。水果，饮品，投影，拍照都有人负责，她很佩服这种在友好和忌惮之间平衡极好的人，既可以与下面一众师弟师妹相处和睦，又能得到他们的尊重忌惮，很有领导才能。索性找了一个靠后的位子一边打开手机电子书一边等待报告的开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嗡嗡的讨论声，她才意识到马上就要开始。
　　只见他站在讲桌上，调试PPT，没有惯例的一身正装，而是随意的便服，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是对研究内容的综述，实验材料及方法，实验结果及讨论，她不知道他练习了多久，比之上次师兄师姐的报告，他几乎是一路顺畅的讲述下来，原来，他做了这么多的内容，并且结尾部分他的论文发表情况占据了满满一页PPT，难怪会得到一众老师的尊重了。随着众人出来后，她有些茫然的不知该往何处去，她还记得刚刚有人在恭喜他，他叹了一声“哎，三年半啊，结束了”。是啊，他用了比别人短的时间做了更多的工作，时间上追求工作效率最大化，不知道生活中的他是否也有个尺度用来评估人生得失。
　　就在她第一次认真审视他们之间的距离时，生活竟又给了她一个大惊喜，让她认识到泰戈尔笔下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周六这天，舍友黎洁央求她一起去看望一个博士师姐，对方好像是因为体质原因在做实验时晕倒了，现在回到博留公寓休息，考虑了一下，还是陪她去了。
　　人生的转折有时候始于一个随心的决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依然选择前往。博留公寓这栋楼她之前是随贝尼诺一起来过的，并不陌生，房间里有单人间和双人间，这次的是双人间，敲门的手刚刚落下，门就被拉开，只见一位面庞丰润落落大方的女孩子，面带微笑的请她们进去，眉宇间尽是一片温柔祥和，看到她，忽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听见黎洁打招呼，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叫了一声“师姐”。
　　进去后，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女生，想必是黎洁的师姐，正坐起身来让她们过去，将水果放下，跟师姐们聊了会儿天，她环视房间，窗台上有许多种花草，窗帘上还有许多手工艺品悬挂在窗前作为装饰，她走过去把玩了一会儿，师姐走过来笑着说“我自己动手随便做的，打发时间，见笑了~”，她忙摇了摇头“怎会？很漂亮，我的手就很笨，做不来这些，很佩服您，师姐。”，身后传来姜师姐的笑声“你看我们这个房间里，都是出自她的手笔，插画，绘画，窗帘床帘的选取等一应物什，还有乐器哦，多功能型才女~”
　　师姐笑着阻止了身后姜师姐下面的话，这更加验证了她对眼前这位师姐的第一印象，内心也更加的佩服，如果她是个男子，定会为这样的人倾心。不知不觉，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婉辞了师姐们的午餐，她与黎洁一同离开。因为还要去学习，半路便与黎洁分开。
　　一直到下午要去吃晚饭的时间，任娟提议今晚回去自己做饭，正好林玲和小熙都在宿舍，好久没见她们了，便一同前往，走在那条情人路上，不经意间，好像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只见那个人身穿白色西服，而身旁一位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子正手持花束在摄影师的建议下调整姿势，可能婚纱太紧，女子的身形略显丰润，前方的杉树下，以她最向往的姿态，二人并肩而立，那女子小鸟依人般的伏在他肩上，然后是对视……
　　突然感到手背发凉，任娟在一旁专注欣赏没有留意到她的失态，幸好。她急急转身，深呼了一口气，感觉可以走的动路了，才叫住任娟，催促她快走。就在回首间，她看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容，是她，对呀，也理当是她，今天遇到的那位才能俱全的师姐，她突然感觉到一种绝望，并且有摧枯拉朽之势。她急需一个人慢慢消化这种消极情绪，借口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改天再去她们宿舍。
　　宿舍大抵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尤其是只有她一人的时候。手机上微信显示的消息，跳动的头像显示着组内微信群，打开一看，是有人遇见了他们拍婚纱照的场景，拍了下来发到群里，接下来便是一群人的祝贺恭喜，那张二人对视的照片里，她不想去猜测照片里他那些表情代表的含义，她甚至对自己对之前的那些所谓的错觉全盘否定。如果可以，她真想拿起橡皮擦将这一切抹去，哪怕失忆也是好的，这样的发现令她失望伤心，更令她无地自容，甚至，她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怯懦，没有更进一步的说出自己的喜欢。她只是觉得心痛，即使躺在床上也无济于事，仿佛周围得以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就连印象中的那个背影也变得如同底片一般。偶尔也会觉得滑稽可笑，这像不像自编自导的恋爱幻想剧，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被爱妄想症了。浑浑噩噩了一天，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点开微信，颤抖着写下“祝福师兄，要幸福哦”的话，是有人说过的吧，如果可以祝福一个人的话，那么忘掉一个人抑或放弃一个人也不会是问题的。贝尼诺说，tell yourself “I can do it. then, you can do it. ” 至少她应该努力去尝试的。
　　晚上舍友回来后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做到心没有那么疼了，虽然还是有些难受，懋一说，师兄真的很优秀，长得也挺帅的，至于她的女朋友嘛，虽说没有那么漂亮，但据说很会生活，什么都会，很有才能，能与师兄聊得开，据说他们是大学同学，这样一看，二人还是蛮般配的……随后她出声，“她女朋友很漂亮，一看就是那种温柔贤惠的女子，的确很般配。”
　　这个世界上，虽然丑小鸭和灰姑娘的故事有，但更多的是门当户对，记得朋友清莲曾在与她讲述大学时的一段恋爱里谈到，婚姻与恋爱不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不以为然，以为有爱情最重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彼此信任的话，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还一度被清莲嘲笑幼稚，爱情是这世间最无法衡量的东西，也最无常善变，一旦没了，那么以此为基础建立的一切都将瞬间破灭消失，婚姻里的爱情就是这样，会随时间转化为亲情，友情，直至无情，这形容很真切。来到D市后，她是自卑的，这自卑不仅源于家庭，还有她的不优秀，她没有信心和能力去守护一份爱情，如今的结局于他而言是好的，她还能做些什么，除了祝福，也唯有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