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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格局 ...

  •   北邙月,或者说元玑在平整屋顶上一阵穿梭,他记路记得很熟,甚至不用走一遍,只要远远看一眼就知道,京中格局基本大同小异,何况哪怕造园林看风水用的也基本无非两批人——悬琼观出身的或者钦天监的,而钦天监监正受过他师父半年教导,也算半个弟子,所以大家还是一批人。

      这种格局,本来他看都不屑看,逛都懒得逛的,白天不过是想借此多讲两句话罢了……谁知先被她框到了棠梨院和沈依依一起住,她还削了一片袖子!莹白纤细玉臂漏出一大片,肌腻脂滑,就在他眼前!

      北邙月立在屋脊鸱吻跟前,对着那弯同样白花花的月亮出了一会神,努力摒除障碍,终于放目四下,看着满府格局,其实白日他便觉得奇怪,按理说巽位长女,沈拒霜身为嫡长女,该住在东南位的,现在却在震位正东,震长男,这原该是沈茵——沈拒霜幼弟的位置。

      而东南他看过还有一个小院子镇着,是沈茵住的,沈依依的棠梨院要再往南些。他曾在山上给沈拒霜排过卦,她原不该过成这样大病小灾,反倒是沈茵,他出生于沈袄越杀孽最重时,是天不允活路,现下能这样平安长到十岁……

      北邙月长叹了一声,闲庭信步一般轻松翻进明璋院,又翻进外间,沈拒霜因自己夜半时常要溜出去,或是避开人要修炼打坐,是以内外间都没留人,仅在床头放了一个钟磬,跟丫鬟约好,她倘有需要,就敲响这个,没事时,叫他们不要来随便打扰她休息,素荷固然是常伴在沈拒霜身边的,但这一遭回来,沈拒霜的变化实在有些大,有些表现,她将次归结为是沈拒霜遭此大变,开始清醒了,又有些担忧她是否刺激过大,这些背人的时候,是否名为休息,实则正伏在被褥中痛哭?亦或是心里留下什么隐疾。她又隐隐觉得,所谓堵不如疏,不如先这样一段时间,自己再慢慢观察。

      于是,今晚,北邙月便站在这个前人的胜利成果上,高歌欢呼今晚的顺利,进而陷入更深一重的沉思——倘若外间有丫鬟值夜,他就要做一位正人君子了,尔后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认为这个想法简直不知所云,他能不是君子吗!

      随后大摇大摆的推门——自然,他先用暗劲裹着整扇门稍抬起了一点,避免发出过大的声响,迈步以前,他眼先向四下扫了下一圈。

      入目装饰简单,面阔三间,左边次间窗下置了一张半旧的黄梨花三屏凤纹镜台,上面反扣了面摩挲光亮的看不出纹路的圆形铜镜,北邙月就像个发掘秘密的好奇孩童,明知道不对,还是忍不住信步过去,把住背后的钮座端看了会,好一会才辨认出是蟠螭纹,他记得这种纹饰他小时候就不太流行了,另外这俩年开始盛行花型铜镜,在山上时,小莲手上就有面八瓣菱花镜,背面纹样什么嫦娥玉兔桂树,边缘是云纹,极尽精巧美丽……

      北邙月将镜子翻过面来,只见镜子仿佛蒙了一层尘,模模糊糊,一看便是许久未曾打磨过了,镜缘边还裂开数道不规则小纹路。

      镜台上简单极了,除了这面镜子,只有两三个小匣子叠放着,约莫放着胭脂水粉亦或珠钗首饰,北邙月垂眸,正要把镜子放回去,镜端即将触到台面时,鬼使神差的又折了回来,被他藏到了袖子内袋里,北邙月一面心虚一面又忍不住理直气壮的想:这种破镜子我是不屑贪的,回去就丢了,我这是以旧换新,做善心事,要给她送面新镜子的。

      想着想着心头突然怒意升腾,眸色微沉,他还记得白日里进棠梨院主屋时曾一瞥之下见过沈依依的妆台,比这华丽百倍,镜台上堆得大匣子叠小盒子,镜台上屏风都已经网不住了,镜台上背后伏兽钮穿了一条五彩编绳悬起来一面盆大的花式镜,同是一家姊妹,差别天壤。

      明间靠墙先是一张十六折围屏,围屏包围了一张矮床,床沿四根细柱子,高度仅到他颈处,挑挂两重了天水碧色的帐幔,四角缀了四个小香囊,床前有一条窄窄与床同高的桯供人来坐。

      出于莫名的他也不知道的缘故,对于这趟出来,起先是源于心底骤然冒出难以抑制的怒气,让他涌起想见她的念头,这念头起的非常突然,在白日她还以一种不屑一顾的高冷姿态冷酷的和他断了个袖,到了晚上他听了人家的凄惨往事,忽然就起了恻隐之心,觉得全家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甚至连下人都能讲的头头是道,对她的态度没有半点尊敬,可以想见日子有多难熬了,后来转念又想想,也是她活该,叫她当年不跟他一起去悬琼观……等等,她当年为什么不肯跟他一起走?

      北邙月皱眉,一手按着额角想了一会,记忆模糊到极致,好似到了此处,陡然被狗啃一般,只记得她不肯跟自己走,至于缘由,一概想不起来。

      北邙月心里起了个突,只能暂时记下这一茬,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而这件事似乎很重要。

      北邙月心不在焉的坐到床前的窄条桯上,正欲撩开帐子,想要把白天没有把完的脉继续把完,天水碧色的帐子刚浮起一角,突的又坠下去,牵动边缘压角的香囊小幅度摆个不停,北邙月的眼前又开始盘桓着那条玲珑瘦尽肌滑若凝脂的手臂。

      北邙月犹豫一下,从另一端袖中抽出一条有如发丝细线来,指尖一抖穿其穿过帐门隙中,期期艾艾的去搜寻被中佳人手腕。

      手……腕,嗯?

      北邙月突的站起来,掌风顶开帐帘,被褥中段隆高,他伸手一拽,被褥下露出俩个叠在一起的枕头。

      北邙月:“……”

      这一瞬间,北邙月心中掠过无数个想法,从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到她今晚是不是不睡在这儿,再到她出门散步了,她出门幽会了,她在隔壁小书房夜读书,最终定格到她是不是被沈袄越哪个仇人绑走了,已经快要脑补到她尸体横陈在城西哪条小巷中,或被人抛尸洛水…

      天崩地裂。
      北邙月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死了,如果…她死了,她就这么在他回来找到她时,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该怎么办…

      北邙月瞳孔一瞬转赤,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环视房中一圈,目光幽幽定格在明间高处那个没有栓劳的气窗上。

      气窗推开漏了一条小缝,木头风吹日化,因为过高,少有人去养护,年久蛀了细小虫洞,裂缝丛生,其中一条小缝上挂了几根丝,正在随着吹进来的风,一翘一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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