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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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静悄悄了，天角坠着星，间隔很远的伶仃楼宇殿门外各自掌灯，石径所至，有大胆些的星点比翼的萤火虫，也有蜷缩在角落，闪烁振翼着的。
美美嗅上一口夏夜里的饱含露水的草木芳香，偷溜出来的云染悄声踏上去寻师父的路。
云卿整个白日没来瞧她，她走前又似身体不适，云染担心她，茶饭无味，经书也看不下去。
掌门所居的忘尘阁在南，更靠山门些，大抵在弟子房与玉虚宫的中央位置。
忘尘阁……云染如前世叛逆少女一般，边往那处赶边嘀咕祖师爷乏味给历代掌门居所取了这名字……她师叔所居的聆音阁多雅致动听。
云染性子急，仗着自己这两日大有恢复，提着气匆匆往那赶——她太过惦念师父，想早些确认她好是不好。
结果在忘尘阁吃了个闭门羹。
素雅楼阁黑漆漆的，手边两行翠竹淬着月光。云染急着搔头，她一心想着避人耳目夜里偷跑出来，却忘了云卿惯于早睡。
只是这样就回去她有些不甘心，云染拾阶而上去门外轻声传音，聆听是否有回应。
她这一走近恰有新发现——门扉竹条上吊着一块纤绳穿过的竹板，云染借月色瞧了，竹衣反扣在门板上，她由是恍然。
师门规矩，不便之时，门扉悬物谢绝来客。若主人家在其中沐浴，所悬主板竹衣朝外，象征“内外分明，不便见客”，若是主人自行外出，习武练功或是后山劳作、沐浴，翻转竹板以内壁示外，昭示室内无人。
这么晚了云卿不在房里，云染想到后山凝冰洞，想她一定在那里练功，拔步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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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凝冰洞，岔路众多蜿蜒曲折，且刻骨寒凉，洞身乃千古寒冰历经风雪自然雕琢，洞门口的积雪常年不化。
云染穿着两层单衣，趁夜闯入有些单薄不耐冻。好在她记得内层洞府去路，毕竟那是她最终守着云卿结束生命的所在呵。
云染寻求的人的确在里面——云卿用过早饭来此休息，她两夜近乎未眠，腰背又酸痛，难得没有打坐，向自己服软和衣躺在寒玉床上，头一沾枕沉睡过去。
凝冰洞的布局很是神奇，或许是通身冰雕采光极好的缘故，即便是深不见底的尽头，冰晶无穷尽递折日月光辉，洞内晶亮，尽头内洞洞府更是，不分昼夜。
“师父？”哪怕再轻声的呼唤再这幽深密闭之后回音缭绕，一再传承音量放大数倍。前面看似没有路了，云染以右手手掌堵住阻路的不断发散蓝光的光影，默念释心诀。受心法唤醒，封印暂时开启，纵容她通过又极敏锐封闭如初。
这才踏入内洞洞府，云染疾行入内。
内洞洞府本是对门下弟子封闭的，只有掌门长老或是特许的修为极高的弟子方可入内。
这是师门的传承，亦是对寻常弟子的保护。内洞阴寒，若非习得高阶心法，撑不住一时半刻就体寒难耐受不住。
鉴于此，也不该“进门指令”苛刻，将近乎所有的弟子狠心拦在门外。
论修习资质，大多数弟子倾其一生至多是善用凝心诀的水准。故而，本派历代，弟子是否能习得凝心诀是先辈授予门派重任的重要考量。
说起本门心法，沉心诀、凝心诀、释心诀是本门门人修习的入门到中级到高级的三重内功心法。
释心诀是本门高阶心法，远在凝心诀之上，习得之人愈发自如地淬炼意念驭水用水，而精通驭水之术，假以时日，水系法术足以突破最高级，习得终极术朔雪冰天。
朔雪冰天……那场面云染也曾亲历过，时隔仿佛没多远……仿佛又置身雪峰激战时，听云卿在耳边道了句不许她松手，牵她一并高高跃起，驭气借剑贯通内外消耗掉自身所有挥洒冰封天地的一招。
敌损一千，她亦损一千……
那柄由她挥动的剑在眼前破空、坠落，最后戳在她心上一般哽痛，云染张口，无力呼吸，淌出的泪冰封眼睫、冻结坠地……
云染胡思乱想到最后，转过最后一道弯，刚好建冰窟中央莹莹发亮的寒玉床上平静安睡的人。
是她师父。是她师父平稳躺在寒玉床沉睡，与前世诀别相差无几的场面……云染心一缩，痛呼一声“师父”扑向了她。
云卿霎时被惊醒，她撑着床沿起身，刚坐起就人抱个满怀。
“师父！不要丢下我！染儿不会再违逆师命，也定不听信谗言轻信旁人，染儿今生只随你，求求你，不要消失，不要离开我，我渡真气渡内力给你！”
云染这几日的遭遇天上地下，她所经受的彷徨或脆弱在误会云卿出事的一刻悉数爆发，她扑进云卿怀里，大哭不止，一个劲儿地恳求她央求她，
云卿茫然，没深想她的话，抱她抚她的背脊哄她，当她病着寒邪入体胡思乱想，转念又想到
现下处境，不顾自己腰乏，屈身一手勾住她腿弯，一手护她的背。
“师、师父？！”小人儿脸颊挂着冰柱，挂着冰晶的眼睫翕动。
云卿嘱咐她抓紧自己，抱她匆匆向外，小人儿不耐寒，鬓角眉梢转眼之间被点染霜白。
“师父、”云染后知后觉方才只是她胡思乱想生出误会来，似乎……还搅扰了师父睡梦……她吸吸鼻子，带着鼻音问道：“师父身子可好些了？染儿晨间瞧您、哪里不适。”
云染说明来意，越说越没底气，凝冰洞内洞是为门派禁地，私闯禁地的罪过恐怕就不止师叔说起的罚抄书可相抵……话说起来，云染勾手在云卿颈上，由她抱着安于现状回头去想，她这两日经历，似乎与前世相去甚多。
她前世时候，下山带伤归来感染发热，师叔几次三番来看她问她近况，师妹轮流送药、乃至云素师妹当值日为她送点心一干事宜，她都记得……
只算前世她养伤期间并未见过师父。
不知怀中人神思缥缈的，云卿已然抱小徒弟赶回前山，她心里焦急，脚下生风。
夜空静谧，清风拂面，草木香仍是怡人，云染靠在云卿胸前，仰望于她，心跳因她呼吸拂乱。
眼前的人是她沉默寡言的师父，她眼下重新回到不识愁绪的十六岁，那是缘何、这一世与前世诸多不同？
她前夜夜里发热寻师父、在丹药房见到忙碌的师父，醒来云卿几度守在床边，师父又几番推拒派务珍视她……这些都是前世记忆里没有过的。
至少，即便存过在，也没在她眼前出现过、不被她知晓。
难道、是因为她转世返生的魂魄不堪噩梦袭扰提早唤醒了躯体？所以她才、才能见到为她亲自捣药熬药的师父、不眠不休照顾她的师父、轻声细语哄她的师父、凡是以她为重的师父……
“师父……”云染鼓起勇气想追问到底，云卿已然带她回到弟子房，侧身撞开了她房门，抱她进入。
“染儿方才要说什么？”
云染被轻轻放在床上，由人除了外衫、靴子盖了被，享受云卿悉心照顾，听她俯身探她额头温度耐心询问，云染又忽而开不了口。
一定是这样的，她前世错怪师父心狠，只记挂小徒儿而轻视她，自那之后对师父多加怨怼……
一定是她错了，她享受师父默默付出与疼爱，却薄情寡义地反过来埋怨她师父……
她的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了……云卿想起抽屉里越攒越多的糖块蜜饯，那些都是师父疼她的象征。
云染掀开被子，在云卿满面惊愕时坐起来扑回她怀里，“师父……对不起……”我从前不该、不该错怪你。
“小傻瓜，烧糊涂了么？”云卿托她的背，掌心下肌肤温度不热，也没有发汗，她稍安心，与小徒儿调笑。
云染懒洋洋嘤咛一声，在她怀里猫儿似的蹭弄几番。
从前的云染小傻子不知福，她以后不会了。云卿待她好，她必定要倾身相待。
或是，倾生相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