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有围棋》般若柒柒

17、第 17 章

　　除夕，南丰锦手机上接到了很多条拜年的短信息，她删除了很多，只留了一条：
　　新年快乐！ 唐颂。

　　南丰锦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想起来，南哲提过，唐颂也买了手机。她笑意爬上嘴角。她回复：
　　新年快乐！ 南丰锦。

　　南丰锦把唐颂的号码存进了手机里。手机从此变的无比珍贵，里面有了那个人的号码和他发来的信息。每次拿出来看，内心平静柔软，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南丰锦在第二年的全国围棋甲级联赛报名队伍的名单里找了的唐颂的名字，他属山东队。南哲也参加了，他是云南队的。比赛当天，她关注对局的情况，却发现唐颂没有对局。南哲也没有对局。围甲每队四人参赛，队伍阵容是五人或六人。唐颂和南哲这次都属陪跑。

　　后来南哲来找南丰锦，对她说：“去围甲现场感受了一下气氛，高段位棋手之间的对决，仅围观就能感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今年我再努把力，挣个国内或者世界冠军，下次围甲说不定我就能上场了”

　　南丰锦看着她，感觉他成熟了很多，眉宇之间的稳重略显。最近很累吗？包子似的圆脸都瘪下去了。她许诺的大餐都跨年了，她说：“走，我带你去吃饭”

　　南哲摸摸肚子，说:“唉~我还真饿了。”

　　两人走在一起，南丰锦发现她又被南哲反超了很多，他都高自己半头多了。想想时间过得很快，开始遇见时，他才到她眉毛处。

　　在饭桌上，南哲用他才换的新手机拍了张照片，在微信上发给了唐颂。照片上有他，南丰锦和还有他爱吃的烤鱼。

　　南丰锦加了唐颂的微信，没有被通过。南哲说：“他在国外有比赛，手机应该没在身边”

　　南丰锦点头。唐颂的注意力从来都在围棋上，其他的事情，似乎引不起他的注意。就这微信，估计也是南哲安利给他的。

　　那顿饭，最后是南哲结的账，他装出几分成熟的有担当的样子说：“我最近积蓄也攒了不少，还是我来吧”

　　南丰锦看他的样子居然有几分欣慰，她家弟弟长大了。她没有和他争辩，让他很有成就感地买了单。

　　几天后，她的好友请求被通过了，手机上也就是系统提示的一条信息，唐颂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今年七月份的定段赛，南丰锦也陪跑了一遭。她过了预赛进了本赛，最终名次不佳没能入段。她顶着业余5段的衔又回到了道场。

　　定段赛本赛对局第一天的早上，她收到唐颂的短信息：稳住心态，加油！

　　整个本赛下来，南丰锦给自己的总结是：心态够稳，棋力欠佳。堂堂中华，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呀。本赛最后一场对局结束后，她给唐颂回了一条短信息：江南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她没期望唐颂会回复她，结果收到一个字：嗯

　　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她也看了很久。脑中是那人说话时的语气和样子。应该就是一个短短的应声，没有表情。

　　时宇对于南丰锦学棋，一直是不赞成的观望的态度。知道她这次没有入段，居然有几分小欣喜。他跑去南宅找她却扑了个空。南丰锦一早就去了道场。

　　几天后，南哲发信息给她说：“来‘博弈棋苑’”

　　南丰锦到的时候，见一个座位边围了一圈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下棋。她也加入了围观的行列，对局的正是南哲，另一个人是，唐颂！！她是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半年多没见，他又成熟了很多。暗红领带被丢在了一边，他身穿白色衬衫，黑底白条西装，衬着他修长的脖颈，略纤瘦的脸颊，说不出的英俊，真真少年郎，年少有为。前不久他夺冠中韩青少年围棋锦标赛，现在是七段了。

　　她知道对局中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棋盘上。所以，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停留在他的脸上，总也看不够的样子。第一次地，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人身上，而不是他的棋局上。那边似有感觉，突然就抬起来头，他眼中带着棋盘上的杀伐果断直直看进了她的眼里。南丰锦被看了个措手不及。瞬间后，唐颂嘴角唇线缓和，说：“来了”

　　南哲也抬起头看她，看见南丰锦脸突然就红了，眼神躲闪，毫不客气地问出了口：“你脸红什么？心虚什么？”

　　南丰锦收了被抓包后惊慌的眼神，强词夺理的争辩：“你看错了，我哪里心虚了”

　　“南哲，该你了”唐颂提醒他，他嘴角有轻微的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南哲落子后，再次抬头看南丰锦，那眼神，居然有几分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衬着他瘪下了几分的包子脸，太违和了，他问：“胜负如何？”

　　南丰锦知道他是在问定段赛上的胜负，虽然他的眼神很欠扁，但是在围棋上，他也算是个前辈了，南丰锦告诉自己算了不和他计较眼神的事情，说了：“六负七胜，第十九名”

　　“没事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没过很正常，我和唐颂都没对你抱太大希望”南哲这安慰的话不怎么样，南丰锦听了还有几分气，什么叫‘没报太大希望’，还把唐颂也拉上了。她去看唐颂，想，他怎么也不看好她入段？

　　就听唐颂说：“你自己说话别把我带上”又对着南丰锦说：“等下帮你复盘”

　　南丰锦对着唐颂笑了，然后瞪了南哲一眼。南哲却不服气：“是我叫她来到，也是我提议要帮她复盘的”

　　唐颂嘴角斜挑：“以这盘输赢来定还是让她自己选？”围棋手遇意见分歧，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就是，棋盘上定胜负。多好，少了流血场面还锻炼了脑力。

　　南哲哼一声：“阴险”。唐颂的腹黑不是一两天，他才发现。

　　南丰锦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两大职业围棋杰出青年替她复盘对局，还有挣有抢。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来着？

　　围观的人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直到高元正的到来，他学着店里的服务员称呼南丰锦：“锦小姐好久不见，听说你在冲段，怎么样，这次入段了没？”

　　南丰锦冲他嘿嘿笑了笑：“高伯伯，今年失利，明年继续加油”

　　高元正哈哈也笑了：“年轻人有前途，加油吧”

　　围观的人这才听明白他们刚刚的对话。有人问：“老高，下棋的这两位，你也认识吗？”

　　老高惊讶：“你们来围观，居然不认识他们？以后别对人说自己是下棋的哈，丢人。这位是唐颂七段，他的对手是南哲四段”

　　有人跑了两步去拿报纸，然后展开后看着中韩青少年围棋锦标赛的报道说：“本人比照片上帅气多了，难怪没认出来，哇，我今天看见唐颂七段了”

　　翻出南哲的报道是一位大婶，她说：“看把这孩子累得，脸都瘪了，也难怪我也没认出来”

　　南丰锦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南丰锦，你太吵了，影响我下棋了”南哲嘟着嘴，他也太容易生气了。

　　南丰锦怼他：“矫情-，唐颂怎么不受影响，还不是你自己定力不够”

　　“你来和他下棋，一心二用试试，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换你不到百手肯定落败”两人吵架模式开启。

　　“唐颂是人，你就不是人了？”

　　“他是正常人吗？”

　　“你们两个，闭嘴！”

　　瞬间，连围观的人都安静了。片刻后，南哲投子。唐颂挣得为南丰锦复盘的权利，他邀请南哲一起加入。他们的复盘也引得一群人围观。

　　南丰锦凭着记忆把败了的棋局复盘，唐颂指着她停手认输的地方说：“还有反击的余地，你投降太早了”

　　南哲盯着棋局说：“对，是早了，还有空白的地可争取，你自己再琢磨琢磨”

　　南丰锦再次入局，看了所有能落子的位置，她拿起棋子落到了一个不明了的位置，看唐颂的应对，结果三两招，路子又被堵死。南丰锦把棋子撤回。

　　唐颂看南哲一眼，南哲会意和南丰锦换了位置。南哲取代南丰锦，走了一条曲线救国的路，那条路不好找，不过以南丰锦的棋力，如果静下心来还是可以自救的。南丰锦旁观两人一招接一招把她和对手之前的对局下出高大尚的感觉，哇，她对唐颂的敬仰之心又上一层楼。当然，对南哲，虽不如唐颂那般，也是很崇拜的，当然，这不能让他知道。

　　“这是我和南哲的下法，下面，我模拟你之前对手的下法，你再来”唐颂把棋局恢复到南丰锦停手的地方。

　　南丰锦记下落子的要点后，先手向着据点出发。南丰锦之前的对手棋力也没有高到哪去，所以唐颂的模拟下发很到位，不强势，完全不是他的作风。两人接下来的对局算是前面的延续吧，没有下到最后，却是让南丰锦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那一局后，南丰锦知道了，棋局上的坚持。如果局势胜负差距不大，如果还有大把的时间，就不要轻易放弃。定段赛上的一局胜负，可以提高或者降低几个名次。

　　然后，他们接着复盘，唐颂指着一处说：“对方很强大吗？让你颤抖了？”

　　南丰锦很少看见唐颂会这样严厉地和她说话，她说：“嗯”

　　唐颂还是指着一处说：“这个虎口，你明明可以选择冲，却错失良机选择了黏，给了她可乘之机，这一招你就失了三目。落子前，你没有算算得失吗？”

　　南丰锦抿嘴，他说的没错，当时她退缩了:“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挽不回败局，下次记住了。虎口处你用冲，我们重新来下”唐颂也知道他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也吓到了南丰锦，但是他不想妥协。不坚持就放弃了，这毛病要改。

　　南丰锦说：“好”自己在心里说，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唐颂没有使出全力，依旧把南丰锦打压的很惨。旁观的南哲都为南丰锦捏一把汗，频频看向唐颂，感觉他今天太反常。

　　南丰锦经过唐颂的打压，感觉手上像是抓住了点什么，再次对上他投过来的挑战的眼神，居然不害怕了。南丰锦笑了，对着唐颂，那眼神好像在说‘谢谢’

　　唐颂平静地错开了她的对视。

　　南丰锦六盘败局，每一盘都要被唐颂批一顿，她的良好的心态，技术和棋力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南哲在一旁又捏了一把汗，想，唐颂会不会适得其反，把南丰锦打压地从此放弃了冲段。

　　南丰锦听他说的多了，也就皮实了，有时忍不住冒出一句：“你是唐颂，你当然想得到，我哪能跟你比”

　　唐颂难得软了声音：“将来你入段，我也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成功换来了南丰锦的正襟危坐，唐颂呀，对手？太遥不可及。

　　唐颂不只批她，也会夸赞她两句，每每见她尾巴要翘起来了，投过一个严厉的眼神，让她翘到一半的尾巴偃旗息鼓。

　　三人离开‘博弈棋苑’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三人简单吃了点宵夜，两人送南丰锦回家，路上南丰锦问：“你们明天有比赛吗？”

　　两人都摇头。南丰锦再问：“你们，明天做什么？”

　　“没想好，唐颂，你呢？要回家看看吗？”

　　唐颂说：“T市有个围棋器物展，我去看看”

　　南哲听说过那个展览，有新的器物出卖，也有古典收藏品展出，唐颂不会看新的棋盘之类的，他应该是去看古老的东西，他说：“你什么时候对古董感兴趣了？我明天也无事，要不要和你一起去？”

　　唐颂说：“好”

　　南丰锦的眼神里透露出蠢蠢欲动，最后忍不住问：“我也一起，可以吗？”

　　南哲自动闭嘴，在南丰锦的事情上，他感觉，唐颂更有话语权。

　　果然，就听唐颂开口：“明天道场没有放假，你去不了”

　　南丰锦撇嘴，一脸的失望。

　　“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带回来”还是唐颂说的。

　　“不敢劳烦唐颂七段，有空我自己去”南丰锦赌气。

　　“好吧，不过展会只展三天”唐颂不咸不淡落井下石。

　　南丰锦咬牙切齿，以前居然没发现，他也有欠扁的一面。又听他说：“职业棋手除了比赛和练习，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想去看个展，就去了”

　　南哲瞅了唐颂一眼，这家伙，太腹黑呀。他们职业棋手，除了比赛和练习，也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呀。

　　“算你狠，你等着”南丰锦继续咬牙切齿。

　　“好”唐颂笑了。他问南丰锦：“学习怎么样？”

　　南丰锦眉头皱了起来：“不上不下，七七八八吧，明年高考，有点迷茫。唐颂，你报什么专业？”两人头脑和逻辑思维，空间思维都不错，都选的理科。

　　唐颂答：“我倾向于数学或者物理，不去远处，就选B市的学校。”

　　南丰锦又开口：“我哥哥希望我选经济学或者法学，我总感觉他是在为我找后路如果我入不了段，还能进公司。你也觉得我入段是个问题吗？”

　　唐颂本来放下的心又提起，但是他又不能替她做决定，斟酌着说：“你接触围棋仅有五年的时间，进入道场集中训练也只有三年的时间，期间还兼顾这学业，现在的水平接近业余六段，进步这样快的人，自我学棋起，你是第一个。当然，我认识的人有限。南哲，你以为呢？”

　　南哲回想今天唐颂的反常，现在接到这个问题时，也犹豫了下，搞懂唐颂的意思后说：“南丰锦，你想下棋吗？想和更多更厉害的人下棋吗？”

　　南丰锦看中眼前两人，点头。她，想做他们的对手。

　　南哲抬手，手指成夹棋子的样子说：“指尖最怀念的温度就是棋子凉凉的温度，耳边最悦耳的声音就是棋子碰撞棋盘的声音，你舍得放弃他们吗？”

　　南丰锦摇头，后去打趣他：“我们南哲三段，文采了得，家教真没白请，哈哈，值了。”

　　南哲知道自己被打趣了，去敲她的头：“南丰锦，你丫的，过河拆桥”

　　南丰锦逃开他的魔爪，依旧打趣他：“过河拆桥这句有误，我是敬仰你的文采，对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飞流直下三千尺”

　　南哲一时听愣了，他问唐颂：“她什么意思？”

　　唐颂轻咳一声，说：“在夸你”

　　南丰锦忍笑，给他一个看吧的眼神。

　　南哲依旧不信，心里想着，一定要买套唐诗宋词好好学习一下。

　　送南丰锦回家后，他两人也坐上了去棋院的公交车。路上，南哲问：“唐颂，你居然会骂人，南丰锦居然让你骂不还口，我算是长见识了。”

　　唐颂脸有点红，当时气愤吧，突然就骂出了口。

　　“不对，唐颂，你着急了。”南哲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唐颂马上反驳：“没有”

　　南哲玩味一笑：“唐颂，你着急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快反驳我，照平常，你会当做没听见”

　　唐颂看他，再看向车外。是啊，他着急了。他怕南丰锦走丢在冲段的路上。他怕她不进去围棋的世界，然后，两个人渐行渐远。他怕，两个人再也没有了交集。

　　“你不着急吗？”唐颂反问。

　　南哲心里漾出几圈涟漪，漫不经心地说：“她也不只围棋这一条路，要怎么走，还是看她自己的选择”

　　“不，她已经选择了围棋，我没有干涉她的选择，不过是想在围棋的路上推她一把”唐颂眼神里是和南哲截然不同的坚定。

　　“狡辩，你明明是担心她一次就受了打击半途而弃。刚刚她问你的意见，你还拉我帮你助力。不过，唐颂，你多虑了，南丰锦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南哲露出一副你的想法休想瞒过我的精明样子。

　　唐颂居然没有反驳，本来，他也没打算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