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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洗手间。
林清绻对着镜子补好妆后，从斜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放心，我都亲眼看见人跑了。”她舔了舔牙，“先说好了，下次这种缺德事儿我可不干了，顾临要知道了肯定又要收拾我。”
接着，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她微讽的嗤笑出声，“提醒你一句，用这种方式，对别人来说有效，对沈煜那可就不一定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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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越落越大，被柔黄色的路灯照亮，鹅毛般轻如蝉翼，透明的有些不真切。
电话突然响起，余曳握了握冻得僵硬的手，才伸进口袋拿出手机。
“喂妈妈？”她的声音微哑。
随即听见妈妈缓缓吐了一口气，嗓音有点发虚，“曳曳，你小姨病了，在医院，你过来一下吧。”
倏地，余曳不可抑制的颤了颤，眼前一白，有雪落在她手背，一路凉到心底。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拦下出租车，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上车，不顾司机讶异的眼光，脱了靴子把下巴抵在膝盖上，虚阖上眼，脸色白净得过分。
那司机终于看不下去，转过头“哎”了一声，有些好笑道：“小姑娘，你还没说要去哪儿呢，我怎么开？”
余曳才反应过来，有些羞哧地报了医院名字，又轻声道歉。
司机听到医院名后，了然的弯了弯嘴角，眼帘眯成一条缝，慈祥得让她心安，“没事儿，姑娘你也别担心。”
车厢内很温暖，暖气呼呼的吹。
望着后视镜里那双时不时投来关怀的眼，亲和又和蔼的样子，让人莫名情不自禁的想要把心里话诉说出来。
余曳吸了吸鼻子，轻声开口，目光却落在很远的地方，像是陷入了回忆。
“叔叔您知道吗，小姨她很善良，对什么人都很好，还很好强，”余曳闭了闭眼，“她却很倒霉，看错了人，还赔了大半辈子。好在她坚强，都挺过来了，今天她还来我家给我做了喜欢吃的咖喱炒饭呢，就是咸了点。
余曳讲着讲着就笑了。
“而且我听妈妈说，她好不容易遇上了喜欢的人，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这么多年了都没找着一个。可是妈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她晕倒了，语气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司机就安静的听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些无措的咽了咽口水。
等红绿灯的缝隙回过头看了眼，小姑娘的脸庞上淌着两行泪，更衬得皮肤莹白剔透。
他叹了口气，一边踩下油门，自顾自的开口，“可能只是累着了，凡是别想得坏，乐观点总没坏处。”
她没应声。
事实上，余曳确实是个悲观的人，无论什么事儿都往最坏处想。生活上是，感情上也是。
直到粗嘎的喇叭声从车后传来，她才从回忆的潮涌中惊醒。
余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的有点多了，您千万别介意。”
“怎么会？”他摇头笑道，“我还得谢谢你的信任呢，愿意把这事儿说给我这个老头听。”
车子缓缓地靠边停下，“到了。”
余曳穿起靴子，把钱递了过去，“谢谢您啊。”
刚打开车门，听见身后传来那道和蔼的嗓音，“会没事的。”
心头突然涌过一股暖流，余曳忍着鼻酸点头应了声好。
余曳跑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父母在为今晚谁来守夜而争论。
余父：“你需要休息了。”
余母：“那谁陪床？”
余父：“我陪。”
余母：“你又不会你陪什么陪？”
两人一时半会僵持不下，余曳轻叹了口气，推开病房的门，“我来吧。”
暗黄色的灯光下，余母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肿，她抬手帮小姨掖了掖被子，“你会吗？”
余曳点点头，目光清澈，“会呀。”
余母握着被子的手顿了顿，良久，她才笑道，“我们家曳曳长大了。”
“小姨她怎么了？”
余父先一步回答道：“工作太劳累，低血糖加感冒，昏倒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余曳松了口气，“那爸爸你先送妈妈回家吧，这边我来就好。”
余父颇为欣慰的摸了摸她的手背，一如往常的带着宽慰人的力量，粗粝却温暖。
余曳走到床边，垂头看小姨苍白的睡颜。
她睡着的时候眉头都还习惯性的皱着，挤出一条长长的川字皱纹，余曳有些心疼的抚上她的眉宇，欲把那道深深的沟壑抹平。
余曳还有些疑惑，心想小姨不是平时挺爱笑的吗。
她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隐隐的还有些揣揣不安。
///
彼时，另一辆出租车上。
沈煜靠在副驾驶上补眠，倏地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睁开眼眯了眯眸，眉峰渐渐拢紧。
他往后侧了侧身子，长臂一捞，轻而易举地捞走身后女生手上的手机。
林清绻正在看帅哥跳舞的视频，突然一只手横入眼前夺过她的手机，她自然很不爽。
“沈煜你有病啊抢我手机干嘛！”
沈煜眼都不眨一下，很干脆的退出视频界面，一边拨号码一边淡声回答她，“借我打个电话。”
语气一如往常的淡然自若。
林清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抬起下巴瞪他，“你自己没手机啊？”
许是那边电话还没通，沈煜抽空回了她一句，“摔关机了。”
林清绻故意出声膈应他，“啧啧，您这爱摔东西的毛病还没改呢。”
沈煜没空理她，电话被接通，那熟悉软糯的嗓音好像近在耳边，这么多天来的烦躁在这一刻都被一扫而空。
“喂你好？”
“曳曳？”
下一秒，电话就被掐断，“嘟嘟嘟……”
挂了？
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感又卷土重来，沈煜吸了吸脸颊，脸色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林清绻却躲在后面幸灾乐祸，掩嘴偷笑，“没想到我们沈大少爷也有被人挂电话的一天啊……”
沈煜抿了抿嘴，静默几秒又拨了回去，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关机了。
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固执的，沉默的，一遍一遍地打过去。
病房。
余曳突然接到个陌生电话，礼貌性地问了一声好，但她却听不清对方说了句什么。
她问了几遍都没人应，拿起手机垂眸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充电宝插上电，手机刚开机先才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喂？”
“余曳你长本事了啊，敢挂我电话？”他的语气有点危险，声线很沉。
她敛了敛瞳，淡淡的回：“没啊，刚没电关机了。”
“在哪儿？”他问。
“医院。”她依旧淡淡的回。
沈煜闻言募地缩了缩眸子，“怎么了？”，语气不自觉的染上几分急躁，“我来找你。”
他没想到她会拒绝，且那么平淡的拒绝。
“别，不是我生病。”
她没什么情绪的扔下这句话，然后利落的挂了电话。
沈煜把手机丢回林清绻怀里，面上的坏情绪毫不掩饰，淡声叫旁边的司机停车，随即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林清绻有些莫名，急忙摇下车窗朝他喊，“你去哪儿？”
“砰！”他合上车门的力道极大。
回答她的只有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不去算了！”
///
余曳确实不太想理沈煜，他的态度让她有些窝火。
揉了揉饿得正在叫的肚子，又抬头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小姨，余曳舔了舔唇，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她打算出去买点儿吃的。
这个点医院旁边实在没什么店开着，余曳绕了一圈什么也没找着，只好认命的拐进便利店挑了一盒泡面和几根棒棒糖。
深夜的风吹得有点冷，医院的林荫道宁谧安静，除了间或寒风掠过枯枝败叶发出的唰唰响声。
余曳低头沿着落叶的轨迹踩着，叶子上还沾着残留下来还未融化的湿冷的雪，整条路道都能听见鞋底踏过枯叶的清脆响声。
余曳一直垂着脑袋寻叶子，歪着脚步走的摇摇晃晃，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鞋。
沈煜就站在柔白的路灯下，暖调的灯光把他本来锋利深邃的五官轮廓软化，他双手插在裤袋，低着头看她踩叶子，目光清湛，眉眼里好似藏着朗月星辉。
余曳心间一颤，眼睫也跟着颤，对视一秒就立马撇开视线。
她才不敢看他的眼。
风吹开一阵可疑的寂静，愣了几秒后，余曳脚尖一旋，转头跑开几步。
沈煜狭长逼人的眼眸缩了缩，清隽似玉的面容微沉，嗓音清凉如水：“你站住。”
余曳背着身子，顿了顿，脚步凝滞在原地，没回头也没再往前走。
沈煜却没给她缓和的时间，长腿信步绕到她跟前，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上，“那是什么？”
余曳气还没消，鼓鼓嘴巴，把袋子稍稍往后挪了挪，藏在自己身后，小声顶嘴道：“要你管。”
他微微挑眉，漆黑的瞳孔骤然敛起，语气很危险，“你再说一遍？”
“我就不。”她转头横了他一眼，又往前走。
沈煜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皱了皱眉，“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的指尖微凉，挨着她手腕上的血管，刺激的她瑟缩一下。
余曳撇嘴，没什么好脸色，“看不出来吗，我心情不好。”
她平时乖顺柔和得很，难得这么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沈煜这才低下头细细打量她。
她眼眸低垂着，细小的眉毛轻轻拧着，是真的不开心。
良久，他低下身子与她的眼平视，尽量放柔了语调。
“余曳，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别总放在心里藏着，有问题要解决。”
余曳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闷在心里？”他说，“谁惹你不开心，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认识他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一字一句，缓慢又真挚。
他看得很透。
确实，她不见天日的暗恋太久，久到成了一种惯病，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下意识选择的就是逃避。
余曳歪下脑袋，从喉间溢出细细的一声笑，然后仰起头，干净的小脸上有狡黠划过，“你。”她的眼神太过明亮清澈，“那你连自己也揍吗？”
没想到他竟认真的点点头“嗯，揍。”
说罢，沈煜握住她的腕骨，然后向上提起，面向自己，问：“想揍哪儿？”
余曳甩开他的手，低头揉着，“我才不揍人。”
沉默片刻，他突然把她拉进怀里，手掌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更贴近自己，近到他微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
熟悉的味道近在耳侧，沈煜突然就有点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余曳眨了眨眼，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脖颈，声音瓷瓷糯糯的，有点委屈，“欸，我现在想说什么都行吗？”
发顶传来一声闷笑，他揉了揉她的软发，语气宠溺，“什么都行。”
“我今天来机场接你了，”她叹了口气，“可是你竟然让别的女生抱你。”
沈煜轻抚她头发的手僵了僵，只一秒，从善如流的解释：“我推开她了，你相信我。”
余曳抬头，对上了他眼底的一片清明。
“好啊，那就相信你一次。”她吸了吸鼻子，倏然转了个话题，嗓音软糯的不像话，“沈煜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如果不是，那分一点喜欢给我好不好啊，只要一点点就好。”说到最后，尾音已经染上了泣声。
他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在慢慢塌陷。
静默许久，他没说话，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微微倾身，双手捧住她白净的脸，迫使她望向自己的眼。
漆黑幽邃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像捞不起的一池波光粼粼。
“看见了吗？都是你。”又是那种温柔致命的声音。
余曳眼眶温热，有水光划落，一双无辜的鹿眸里铺满了无措。
她有些局促，眼睛不停地眨啊眨，一排蝶翼般的睫毛来回扑闪，眼神湿亮。
他弯了弯嘴角，用拇指指腹轻轻拂去那滴晶莹的泪，语气里藏着无可奈何的纵容，“那么爱哭，你还是小孩子吗。”
“你胡说，”余曳死活不肯承认，干脆紧闭上眼，掩耳盗铃，小声抗议，“我才没哭。”
月色温柔的暗夜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两种声音。
铺天盖地的心跳。
和他低声轻缓的闷笑。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分三十三点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