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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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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知遇一哆嗦,做贼心虚地瞟了一眼江月明。然后迅速打开手机耳机塞上,打开一部电影开始看。
江月明倒没理会他,拿着衣服去洗澡,现在下着雨,在那个露天澡堂洗澡还真有点难度。他只好把桶提到外面石板上,潦草地冲了个澡。
闪电又一次亮起,一阵疾风把雨都卷进了屋檐下面。
“咦~”冷得他一身鸡皮疙瘩,他赶紧关了灯回屋里。
年知遇坐在床上看着电影,江月明推门进来时他下意识抬头一看,然后又垂下眼睛盯着屏幕。
“你看什么片呢?”江月明贼兮兮地凑过来看,被年知遇推开。
“正经电影。”年知遇白了他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已经九点多了,按年知遇的老年人作息时间他差不多可以睡觉了,但是这样的雷雨之夜,他不想闭上眼睛。
每一声闷雷都能让他的神经猛然拉紧,尤其是头顶天空霹雳炸开的惊雷一瞬间像把他的胸膛豁开个口子,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阵阵发颤。
这时候头顶上的窗户外面逐渐掠起一片明亮的白光,年知遇几乎是呆滞地等待着那一声惊天的响雷,果不其然,随着天上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倏然沉进了黑暗。
“……”屋子里就剩下手机屏幕的亮光,以及年知遇和江月明大眼瞪小眼。
“停电了咋办,屋里有蜡烛吗?我去找找?还有你干脆别玩手机了,万一被雷劈到,我怕我在旁边也跟着遭殃。”江月明起身准备去找蜡烛,年知遇却拉住他:“不用找了,反正都要睡觉了,手机上不是有电筒吗。”
年知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身边唯一一个活人拉住,但瞬间意识到这样的做法可能在一个十八岁的男人身上有点蠢,立马就松了手,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看着手机。
旁边的江月明卡了一下,缓缓坐回来,“那行吧,你怎么还不睡觉,都九点多了,难道因为我说了你老年作息你就熬夜?没必要,你明天还要上课……”
“你让我把电影看完行吗?”年知遇简直想把江月明蒙着头打一顿,转头塞好耳机,加大音量,心无旁骛地投入电影。
外面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屋里两个人专心致志看着手机,赌的就是雷劈不到他们身上 。
直到演职员的名字一条条现出来,外面仍然不止不休地下着大雨,白光不时闪烁,雷声震耳。
年知遇睡下去,盖好了被子,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以往的每一个雷雨夜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听着歌就不会将雷声听得那么真切,他也就不会那么风声鹤唳了。
面朝着墙壁,他的眼皮逐渐沉重,熟悉的旋律里,雷声在每一个间隙趁虚而入,打在脑海的鼓点上,他的记忆,再次来到了七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电视机里面播放着动画片,小动物们在里面嘻嘻哈哈打闹着,童稚的声音你说我笑。年知遇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窗外下着大雨,雷鸣电闪,窗户关了半扇,玻璃上满是扑溅的雨水,复古的窗帘被风掀起又落下。
他的家在靠河的独立公寓里,临街的那一面到了深夜也只有几盏暗黄路灯亮着,而靠河的那一面便人迹罕至了。
年知遇的爸爸还没回家,妈妈出差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将门紧紧锁着,妈妈告诉他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他一向很安分,规规矩矩等着爸爸回家。
在动画片的喧闹里,他已经忽视掉了外面雷雨大作,片尾曲响起,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拿遥控器,余光看见了右边的窗子。
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他看见窗口的地上洒了一片的雨水,在灯光的照射下晶晶点点反着光。
于是他走过去关窗户。
六年级的年知遇留着蓬松的短发,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身形瘦小,整个人像是个剪了短发的小姑娘。校服干净洁白,红领巾还系在脖子上没取下来。
他踩着拖鞋朝窗户走去,注意力从电视里面抽出来的他被猛然炸开的一个雷吓了一跳。
然而他的步伐还没来得及走到窗户前,他就停住了。
他看见一双手攀上了窗台。
“啊!!”年知遇惊叫一声,几乎跌坐到地上,他的第一反应是跑!!可双腿不受自己控制地软下来,但他脑中冲出的念头让他捡起手边所有的东西朝窗台猛砸过去。
可是这都是徒劳,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从窗口翻进来,满头满脸的雨水,站在窗口浑身颤抖着,眼神挂在年知遇身上,然后咧开嘴无声地笑,甚至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笑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年知遇听见自己疯狂地大喊,可是这些声音全都被撕碎在了磅礴的雨声之中,他一步步后退,无法回头去看踩到些什么,他怕自己眼睛一转开,那个浑身雨水的人就会扑上来。
这时候,他听见那人慢慢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含着一口泥沙:“乖娃娃,你一个人在家啊?”
年知遇听见自己的哭腔,竭力说出话:“我爸爸在上厕所!……我去喊他!!”
“乖娃娃你怎么骗人呢,你爸爸不在家的,我都看好了,你这几天下午放学回来都是一个人,你爸爸没在家。”
“你出去!滚出去!!”年知遇抓起手边唯一的枕头,卯足全身的力气砸过去,却只是让他手上多了样东西。
那个人朝他一步步走过来,“小弟弟,外面雨那么大,你知不知道我连伞都没有,顺着排水管爬到你们三楼,身上都淋湿了,你给我找件干衣服嘛。”
他说完把身上的衣服脱掉,肥壮的肚子弹出来,胸膛上还有许多紫黑色的疮痕。
年知遇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要做什么,他只是觉得浑身都发凉,他感觉胃里一阵恶心,他只想飞跑出去,哪怕在外面被雨淋一身也无所谓,只要远远逃离这个人。
那个人张开双手,想要把年知遇拉过去,年知遇朝后一缩,他几乎一瞬间豁出去了,转身冲到门边,疯狂地拉开锁,就在他把门拉开那一刻,他整个人被猛地向后一拽,他的腰重重撞在床上,与此同时,一双污脏的手把他的胸口死死压住,年知遇疯了一般踢向那个人,在那个人闪躲的一瞬间年知遇抓住他的手用尽全力咬了一口。
年知遇从床上翻起来的那一瞬,耳朵嗡的一声,他余光看见窗外闪电亮起,轰然惊雷,一瞬间屋子黑得可怕,那一声雷过后,他好像只听见了沙沙的雨声,仿佛屋里之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闭紧嘴巴,缓缓蹲下,从床下慢慢的、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的挪过去,他要到窗边!他要跳下去!楼下全是被雨淋过的湿泥,他要跳下去!
无边的黑暗里,他一寸一寸移动,头已经触到了床单垂下来的边!他加快动作,他已经不能再耽误一刻了!他的头从床下钻出来,那个时候,外面又一次亮起了闪电。
年知遇在惨白的光里看到那个人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生冷开口:“躲猫猫,你输了。”
年知遇的头发被一把拽住,他像一个萝卜一样被拎起来扔到床上,那人把年知遇脖子上的红领巾死死向上拉,年知遇感到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一样,而明亮的灯光却再一次亮了起来,那一瞬间年知遇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明亮的光,他脑海里的混沌被一个声音拉了回来。
有钥匙响啊,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他偏头往门外看去,这时候脖子也一下子松了下来,他模糊的视线里那个人朝窗户跌跌撞撞跑去。接下来的事年知遇都不知道是怎样连贯起来的,他抓起电视机旁边的水果刀,朝窗户走去,耳朵听见的是背后爸爸喊他的声音,眼睛看见的是殷红的血从那个人背后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