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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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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如黛草如烟,从此以后,你便叫黛春吧!
奴婢谢郡主赐名。
——我当时怎会给你这泼猴取这么温柔的名字啊~
“黛春!”晏舒年扑过去接住她瘫软的身体,捧着她年轻清丽的脸颊的双手是止不住的颤抖,状似癫狂地声嘶力竭着,“太医!快传太医!不要死!黛春你坚持一下,你不会死的!黛春!”
楠秋跌跌撞撞地向殿外冲去唤太医,回首却见蒋慎安又提剑欲刺,她目眦欲裂飞身扑去,然而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堪堪要没入晏舒年的身体……
“陛下三思!”如末世的霜雪骤然降临,整个凤鸣宫像冰封一般再没有任何动作。
泣声顿止,剑尖不前。
良久,盛怒的君王敛了神色,然而齿间迸出的字句仍像是裹了熊熊火焰一般,“督主何意?”
傅琅无视他眼中怒意,信步上前,修长的双指夹住剑锋轻描淡写地一用力,“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华音殿的事情还未查探清楚,陛下如此做,怕是会惹来非议的。”傅琅蹲下身,探了探黛春鼻息,果然全无,他自顾自地扶起挣扎不已的晏舒年,自有跟进来的女使与楠秋一起将黛春的尸身抬了出去,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道,“娘娘安心,我已安排人将其厚葬。”
见晏舒年直愣愣地看着他,傅琅坦然回视,微微颔首。
蒋慎安在朝堂本就处处受他掣肘,此时见他如此漠视,还越过他扶了晏舒年起身,更是勃然大怒,“督主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微臣不介意再接再厉!”傅琅风轻云淡。
“好!好!好!”蒋慎安怒极反笑,拂袖而去。
殿外又是一片惶然的恭送声,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宫苑,宣示着凤鸣宫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平静。
延宁三年七月初三,晏后被禁凤鸣宫。朝野动荡,黎民震惊。华阳大长公主与靖国公等雷霆震怒,奏表上书,被圣人痛批教女不严,目无法纪。
同月十二,东厂督主兼锦衣卫指挥使傅琅上表奏圣人心腹骠骑将军李德煜教子不严,目无法纪,纵容其独子逼良为娼,杀人掠田,无恶不作,罄竹难书,人证物证具在,表中所列情形之精细,令人发指。
陛下“震怒”,将李德煜贬官至千里之外的西北,其子李昊处五马分尸极刑!
这两件事时间间隔不久,起因经过又如此相似,便有不少人明了这是圣人与厂督公然对立。然而厂督有理有据,圣人却不示缘由,相对来看,圣人就显得无理取闹了……这便是当时民间对于这隐晦谈资的定论。
从那以后,东厂与锦衣卫便总是若有似无的护着凤鸣宫,有时连蒋慎安的刻意的暗示在宫中都无人敢会意。
外人都只当东厂与锦衣卫是在与圣人争权,连蒋慎安开始几年都是如此确信的,可晏舒年心里知道,傅琅掀起这场腥风血雨明争暗斗只是为了她。
开始她也是不知晓的,可被禁足后的一个夜晚,她辗转反侧,悲痛难眠,黛春死了,楠秋下落不明,她无人可以诉忧……突然听到窗棂发出轻微细响,开始她以为是宫中有人趁机欲要行刺,故闭目装睡想要趁其松懈进行反击。
随着一股清幽的梅香萦绕鼻息,那人愈走愈近,站定在她的床前,许久不见动作。晏舒年心中疑惑,生出诸多猜测,谁料那人搓了搓手心,俯下身来,香气更加明显,她脑中灵光一闪,彻底僵住。
温暖的手为她掖了掖凌乱的被角,然后轻轻拂开她额角碎发,傅琅沉沉一叹,浅声呢喃,“放心,只要我在,定会护你周全的……晏小舒。”
他又站着看了一会儿,才悄声离去。而晏舒年直到那梅香彻底淡去,才睁开早已湿润的眼眸。
晏小舒……天下只有一人会这般唤她。
晏舒年开始总是以各种理由找傅琅来,再以后,傅琅只要得空,便是晏舒年不找也会过来陪她。
生活如此说来也算平静,直到延宁八年六月初二傅琅在岭南办差,蒋慎安趁机将蓄谋已久的计划实施,定罪靖国公晏明一家通敌叛国、□□,将晏家九族下狱,三日后处斩。
傅琅一派的人陆续上疏请求彻查,然而蒋慎安态度却是空前的强硬,直接拿出晏明与狄族大将军穆赫来往的书信,一锤定音,再不留任何余地。
傅琅在千里之外的岭南收到消息时,晏家已经覆灭,信纸满是褶皱与血污,便知蒋慎安究竟花了多少心血才安排了这一场弥天大局。拳头攥的青白,他阖目一叹,沉声下令往京都赶去。
一路上平静到诡异,然而刚刚回到京都踏入凤鸣宫,便见周围密密麻麻的御林军,主位上蒋慎安笑得得意张扬,地上躺着十名他派去保护晏舒年的暗卫。而晏舒年被两名统领亲手按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目眦欲裂,几欲泣血。
傅琅右手绣春刀出鞘,左手短剑出袖,直直冲主位走去,周身迸射而出的恐怖杀意,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紧紧锁住众人咽喉,死亡的血腥气息冲涌入大脑,盯得众军面无人色,两股战战。
“快……护护……护驾啊。”御前总管魏英尖着嗓子,颤颤巍巍地缩在蒋慎安身前呦喝。
蒋慎安也害怕得冒冷汗,谁能想到这傅琅反应竟会这么大!慌神间他看见了被扣在地上的晏舒年,消散的底气渐渐凝聚,他一脚踹开魏英,故作镇定地冷冷一笑道,“督主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想同你谈个交易罢了!朕便以这晏舒年为筹,若你成事,朕便让她离开皇城,放她自由!”
傅琅深深看了狼狈匍匐在地的晏舒年一眼,毫不犹豫地应了,“好!”
晏舒年被卸去一身武功拘伏在地,狼狈无力地咬牙阖眸,温热的泪簌簌落下。
宦官监军,并不少见。然而宦官率军出征,却是前无古人之象。狄族大将军穆赫率二十万大军倾入岭北衡武关,没有晏家军的守备,禹城新驻守军不出一日便全线溃败。
郡守早已出逃,无数百姓未能及时撤出,狄族入城后便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之后半月,狄族竟所向披靡,连下六城,偌大的岭北瞬间被血色弥漫,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而蒋慎安给了傅琅的十万府军,有两万是各州府招募来的贵公子,学了两年强身健体的武功,便在军中谋了差事,其余府军,也不是多么精锐的悍将,远远比不得晏家军勇猛善战。
傅琅出征前一夜到凤鸣宫与她嘱咐,说了许多。
说起年少岭北的初次相遇,说起她在京都无法无天混世魔王似的许多笑话,说起他出征后为她准备的人手和退路……许多许多。
可傅琅没有说,他会死。
也没有说,他爱她。
晏舒年坐在他面前,陪他笑谈,炽热的眼神勾勒着他的脸庞眉眼,贪婪的呼吸着他清幽的梅花香,这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了!
再不能奢望更多……
凤鸣宫彻夜通明,直到天色破晓之时,傅琅含笑起身告辞,晏舒年亦是得体颔首默认,他转身离开,她没有去送。
后来岭北捷报一次一次的传来,朝野上下喜不自胜,一时之间,再没有人说傅琅是手眼通天的奸佞宦臣,只说他是天赐神将,褔佑我朝。晏舒年只是莞尔,照旧挥退了宫婢,拿出暗盒里编了大半的相思扣细细摩挲,偷偷笑出了泪花。
而谁也没有想到,傅琅从沙场凯旋归来,却死在了皇城门外。东厂和锦衣卫统统被拘禁,城内是大批巡逻的御林军,城门紧闭,身后率领的军队对他发起了攻击……
蒋慎安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晏舒年,企图亲眼看着她崩溃绝望,他看到了……
可等蒋慎安出了凤鸣宫不久,便有宫侍大惊失色屁滚尿流地跌爬过来,“陛下!陛下!永华宫失守!永华宫失守啦!”
“什么!怎么回事!”
等蒋慎安慌慌张张回到寝宫,发现传国玺不见的时候,便立刻回过神来命人缉拿晏舒年,一直追她到悬崖,一直到她跳下去……
“你知道吗,我当时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总会等着我。”晏舒年笑得眼睛浮起大片的泪花,她低头拿出怀中精巧细致的相思扣,仔细认真地套在他的手腕。
傅琅神色复杂晦暗,冰凉的双手温柔的捧起她的脸颊,俯首轻轻吻上她柔嫩的朱唇,晏舒年伸手抱住他,笑颜逐开,“我早就想亲你了!你果然懂我呀~”
我早就想如此随心所欲,吻我所爱,拥我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