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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离紫尘 ...

  •   清晨空中白云几缕,日头不大清清爽爽地颇为安和,不同于玉砌门外的忙乱尘嚣。

      院子里依旧飞檐明瓦,石桥流水,几声清脆明亮的鸟鸣声,混合着屋檐挂着的铃铛声发出悦耳的声音。

      直到那个周身似“阴魂不散”的人出现,才打破平静,修音瞧着抱着小兽枯坐琉璃亭下的虞城有些惊讶,他竟还在这里,看样子像是坐了很久。

      阑缺只风轻云淡的牵着她去厨房,修音回身跟着她走,直觉后面那阴冷地黑袍人在看着她们,修音背脊发凉却并非是怕他,只不过他亦正亦邪难以揣摩。

      修音对他似能读心的事很在意,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都能知难测人心了修音想不在意都难。

      厨房里修音索性不再胡想,决定做一笼包做早饭和阑缺细细净手后,阑缺分工明确她和面阑缺做馅,修音洗干净食材后阑缺颇有耐心的剁着肉馅,菜刀落到菜板上咣咣作响,规矩的声音不绝于耳。

      “墨白姑娘下山了。”

      阑缺声音平静,修音揉面的手顿住惊讶起来:“何时?”

      阑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眼神有点意味不明:“昨夜之后府主派人护送墨白姑娘下山了,驱魔镜是墨白姑娘的。”

      修音轻轻抿抿唇,伸手将盆倒扣在雪白面团上,夜天玖留下墨白竟是为了连手对付半生面,此次一战墨白助紫尘脱险得罪了青门,而紫尘又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一个女子该去哪里?墨白下山修音有点担心。

      趁着面团醒发的功夫,修音一人站着出神,阑缺将腌制好的肉馅搅拌均匀,看着修音语气柔和:“师姐在想什么?”

      修音一瞬把神志拉回来,朝她轻轻笑笑,低头去看面团,修音将醒发的面团揉成长条切成剂子,阑缺已然重新净手帮她来擀包子皮。

      修音利落的将剂子用面杖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皮,阑缺都不欲开口,修音侧头瞧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道“阑缺。”

      “嗯。”阑缺手里动作不停只轻轻应声。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手里擀包子皮的动作停住,看着她眸光澄澈:“没有,师姐无需多想方才我只在想那面驱魔镜。”

      修音霎时来了兴致,阑缺一边擀包子皮一边道:“如辛袭所言驱魔镜是见秋阁墙下无意发现的,半生面千年修为,那些还不足以让它难以化形…”

      阑缺停住看着她的眼神深邃起来:“墨白姑娘生就夷微之目可辨阴阳,可究邪灵鬼物,她能够驾驭驱魔镜修为不容小觑。”

      修音怔住,从没想过墨白本事这么大,那岂不是夜天炩刚露面就被墨白看穿了么?扮猪吃老虎?世外高人...修音打心底佩服起墨白来。

      修音动容起来,墨白当着众人的面戏演了一出又一出,竟是要在她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要除去半生面,可她如今陷入豺狼虎豹环绕之地,修音有些凝重,也不知墨白如何了。

      阑缺端详了她一会儿,修音不自在舒展肩膀,动作顿住随即轻松起来,肩上已然不疼了好的很快,修音只伸手拉开阑缺:“你手臂上有伤我来包就好。”

      修音抬起头,就见阑缺长身站在那里,轻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修音心底柔软起来,抬起粘染面粉的手凑过去,轻轻捏捏她的脸颊:“阑缺怎么了?”

      阑缺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修音对面忽的没了人,刚想转身去看,修音便被一股轻微的力道带着往后退,回头隐约看到她轻轻张口携着她肩上的衣料,修音瞧着她宠溺轻笑:“在做什么?”

      阑缺薄唇微动,松开她转而行到她面前,在她额间轻轻一吻:“亲你,”

      修音被额前的冰凉弄得心慌意乱,伸手手上又带着雪白面粉,修音心下狡黠伸手就想去再摸她的脸。

      阑缺似看出她要做什么,身影微动就迅速闪出门去,修音失笑收回手只忙手里的活,直到将包子包好,放上笼屉去蒸才算了事。

      当修音端着两叠包子出了厨房时,就见亭子端坐着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一个清冷如斯玉颜无暇,一个阴冷寒冽相貌难见。

      阑缺和虞城面对面坐着,阑缺淡然自若地捧杯饮茶,对面的虞城身形正对阑缺,只肆无忌惮盯着她看,琉璃亭里的气氛诡异,修音疾步行过去将碟子放下,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黑袍人。

      他的视线已经从阑缺身上移开,转而盯着桌上松软热乎地包子不放,目光似在一遍遍凌迟着那两叠包,他怀里的小兽亦是顶着脸上的小角,目不转睛盯着那包子,眼睛亮幽幽红彤彤地。

      修音几乎都难以觉得,它是那只差点一口吞了她的兽,修音抿抿唇在阑缺身侧坐好,只尽量显得不那么生硬道:“可以吃。”

      虞城也不客气伸手端着一盘刚出笼的肉包,抱着龙炎跑了几步跃上墙头,背对着她们坐下,修音瞧着那吃的欢畅的小兽,和不欲摘下黑巾显露相貌的虞城,心里有些不舒服。

      辛袭开门晃悠悠走出来,坐到亭里懒洋洋地:“早啊,你们。”

      “嗷呜…”

      辛袭闻声霎时抬头,瞧着墙头上的一人一兽睁大桃花眼,手指着那急不可耐想吃肉包直叫唤的龙炎惊讶道:“他怎么还在这儿?”

      修音无奈摇摇头“不清楚。”

      一顿早饭修音吃的如鲠在喉,阑缺只吃了一个肉包便不再拿,修音瞧着同小兽一般吃的欢畅的红衣女子,缓缓松了口气。

      修音还在思量墨白的事,虞城已经拿着空了的碟子放到桌上:“还不错。”

      黑袍人的嗓音低沉微哑,眼睛里像是死水般无波无澜,她本以为虞城会一言不发走开的,虞城接着说:“昨夜被附身的小子体内拔出一根护心针。”

      他忽然说起正经事,然后又一副漠然的模样,重新跃回墙头上躺下晒着太阳,辛袭毫不知情,妩媚的脸上满是茫然,她转头瞧着虞城柳眉一蹙:“阑缺他在说什么?”

      阑缺若有所思道:“若没错的话,驱魔镜,护心针,都是墨白姑娘所为,她看出半生面附身于夜天公子,又因这许多纠葛想要除掉半生面。”

      辛袭一愣随即轻咬了口包子吞咽着,绯瞳却是闪烁不定,良久她喝口水漫不经心摆摆手,似不赞同阑缺的话:“那鬼脸我都没看出来,她怎么会看出来…”

      辛袭像反应过来什么,桃花眼紧紧勾着阑缺疑惑道:“不对啊我看不出来也罢了,你怎么能看不出?就算你渡了些修为给她,也不该连个端倪都察觉不出来你…”

      阑缺一个眼风冷冷挑过去,辛袭霎时不再言语,只伸手在嘴上横着一滑,闭着红唇低头深邃地瞧着眼前的包子,修音一时吃惊心砰砰直跳。

      “什么修为?”

      修音问的急切,阑缺只捧着茶杯一副缄默不言的模样,修音转头瞧着辛袭,但见辛袭朝她眨巴眨巴眼睛,指着嘴摇摇头。

      修音伸手将碟子拉到自己身前,辛袭有些不舍却也是一言不发,修音沉默起来,只将包子递给辛袭拿起一个和她一起吃着。

      怪不得她会忽然虚弱,修为骤降又逢那诡异的火焰在体内游走,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了。

      修音心下沉闷又不愿流露,只如同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和辛袭闲聊着,阑缺偶尔也会言语一声。

      期间那小兽竟脱了黑袍人的怀,来亭里绕着她们打转,憨态可掬地讨要肉包,盘里只剩一个包子,辛袭和龙炎兽大眼瞪小眼,阑缺拢袖伸手拿了包子分成两半递给辛袭一半,另一半喂给小兽。

      龙炎张开嘴露出红红地舌,却又忽的闭上嘴巴,修音抬头就见虞城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它身后。

      “她给的,要拿着。”

      那小兽不再犹豫,一口从阑缺手里咬了那半边包子却不吃,只仰着头双眸放光的盯着黑袍人,他只俯身从那包子上扯下一点雪白的包子皮,一手拉开面巾将手里的包子皮放进嘴里。

      那一抹苍白转瞬即逝,修音瞧着和它同吃一物的人,不知为何心底对他的戒备有增无减,龙炎低头只舔着那肉包似不舍得吃,辛袭摸摸下巴笑盈盈道:“你就不怕吃了它口水?”

      虞城冷哼一声,阴冷地眸子里满是讽刺:“龙炎之珍你岂能清楚。”

      他趁辛袭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兽转身就走,龙炎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含着包子,忽然被他抱起来一时有些茫然。

      黑袍人步子几点没了踪影,辛袭竟也不以为然托着腮帮子反倒是像在想事,一顿早饭就这么用完了,修音收了碟子去厨房洗净放好,再到院子里时亭里已经空无一人。

      长廊下一个白衣女人面容清雅,神色宁静恬淡,她放下挽起的衣袖,站在屋门口妥帖地整理着衣衫,衣衫略长,她只顺展着,最后双手拢于袖间静立片刻,轻轻扬唇伸手推门入屋,随即掩去了那一身雪白。

      修音瞧着桌前捧着书卷看书的阑缺,悄无声息行过去,她捧着书离自己有些距离,阑缺低着头认真非常,还是那一本薄薄地古籍纸张都已泛黄,透出厚重的岁月之感。

      修音矮身从她腰间和手臂撑起的空隙由下至上钻进去,仰着脸望着她,阑缺只淡淡瞧了她一眼,随即低头继续看书。

      修音保持着单膝落地的姿势,静悄悄伏在她膝上,良久修音见她还没动静,下颌在她膝上轻轻磕了磕:“你做了些什么我竟都不知晓,你受了伤我也毫无察觉,如此往后我岂不是个睁眼瞎么?”

      阑缺目光依旧在书上,腾出手轻轻揉揉她的发:“下次不会了。”

      修音闷闷应声,因她单膝落地的动作,长发几乎快要垂到地面上,阑缺合上书伸手抚抚着她的发顶,修音头顶上的手动作轻柔。

      修音明白有时她不发一言,只不过是觉得没有必要,阑缺虽不喜多言有时也不同她讲话,但修音却不觉的闷,反而有些享受这无声地亲近,修音忽的想起虞城所说的龙炎来,轻声问:“阑缺龙炎兽珍在何处?”

      她眼神里讳莫如深轻声道:“龙炎兽的战力你我都见过,但它可是十分罕见难得的灵兽,寿数绵长,食其血肉虽不能向传说中长生不死,却能为人延长百年寿命,龙炎都能与阎王争夺年月扰乱轮回,此兽行走无常世间几不可见,还不珍贵么?”

      修音惊讶起来,那龙炎兽竟能延长人百年寿命,怪不得虞城走到哪里都宝贝似的抱着,只是难得之物令人行妨。

      那日紫尘众人显然不认得那珍齐异兽,如果人人都识得,想来会生出贪念大肆捕捉。

      修音有点难以置信,世间会有如此灵物,她一个人暗自惊叹,阑缺伸手双手捧着她的脸眼眸深深:“你可想延长百年寿命?”

      修音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不愿,活的那般久会很累,世上相熟之人都纷纷死去,徒留我一个人却也不敢再经历分别之苦,不敢再交新友,孤零零地存活于世会很孤独,走到何处都像个过客难以停留,但…”

      修音认真瞧着她笑道:“但若是能与你多些年月相依相守我会很欢喜,只不过也不能将这苦痛强行施加于无辜者,所以我还是惜命好了,能日日瞧见你我便知足之极。”

      阑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脸上的表情柔和,眼里深邃如夜一分一毫都不叫人窥探,她坐在那里萧条之感忽生,几丝银发变得醒目。

      修音不知她是何感想只静静等着,她薄唇缓缓欺过来,墨色眼眸看着她滑过笑意:“所言极是。”

      温热的气息裹挟暗香扑面而来,修音被她看着,又离得这般近不争气红了脸,她面容白皙无暇五官生的精致,修音不抵她的诱惑,缓缓凑过去轻轻含着她的唇吸吮着。

      阑缺闭上眼睛,手放下去扶着修音的肩仿佛将自己交付于她,扶肩的手不轻不重一如她背着阑缺的重量,修音心生爱惜唇齿相依间,手落在她颈上将那白纱解下来轻轻揉着。

      她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阑缺目光锁着她,修音一时心跳加速,退开在她玉白的鼻梁上一吻忙起身,她可没那个勇气被她看着还能随心而为。

      她脸上蔓延出淡淡地红晕惹人心痒,修音看的移不开眼,阑缺越过她长发飘逸:“师姐随我去练功吧。”

      修音暗道她害羞了,只折回去拿好长阴和剑追出去。

      当修音的刀再次能挡开她的剑时,暗自松了口气,修为一事修音和阑缺默契的半字不提。

      阑缺长剑一翻毫不犹豫打落她的刀,长剑施施然隔了些距离停在她颈的不远处,修音矮身一滑从地上捡起长剑:“再来!”

      修音就同阑缺不停的过招,直到修音的剑不停的当啷落地,颜面有些挂不住了,修音施展着斩影刀法,她对这些个招式已然烂熟于心,又能灵活变通,一时渐渐的占了上风。

      阑缺面色平淡,步子一点诡异消失在她眼前,院子里没了她的踪影,修音屏气凝神,直到左耳畔有些不可察觉的气息,修音勾唇迅速旋身避开长剑到了阑缺身后。

      修音将长刀垂在身侧,手臂一伸从后面环住她的肩,把人兜在怀里不无愉悦道:“我捉到你了。”

      修音还没开心完,腹部就被抵上个硬硬地物事,修音垂眸瞧着没有出鞘的匕首笑意僵在脸上,若是换作敌人,想来她还没伸手肚子就被刺穿了。

      阑缺回身认真非常:“师姐日后要小心。”

      修音霎时就想到虞城那把子母双剑,上次便吃了亏,明枪易躲但真遇到一些心思缜密兵刃又巧妙的人,修音自觉还是会栽跟头,她应战经验还不足。

      修音郑重点头,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捉到阑缺还是这般结果,是以有些气馁,阑缺安抚般揉揉她的发。

      “这些个事有时也要看运气的,如若我没有匕首,你亦不近身于我,只长剑一斩我便是失了还手之力,你能够捉到我已然做的很好,日后除却逼不得已莫要近身缠斗,留些距离才好脱身。”

      修音瞧了眼她的左臂温顺点头:“我自己练,阑缺歇息。”

      阑缺提着剑抚抚左臂,随即轻轻摇头:“皮肉伤无碍。”

      修音拗不过阑缺,只放下兵刃同她练拳脚,阑缺用意修音明白,她是怕日后近身缠斗时自己会吃亏,她的一套掌法似能拂云揉气,风轻云淡地却似能一掌乱河山霸道非常。

      修音自然也会,只不过没有她使的那么好,修音较于方才吃力起来,阑缺的掌滑过来眼看就要到她胸口,修音一时着急也不管什么掌法,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身形后撤,凭蛮力将阑缺甩出去。

      那白衣女子身形如鹤,半空中翻转稳稳落地,修音正欲出手,一道流火般的红影就向她们的方向闪过来,辛袭一瞬就晃身立在她和阑缺之间。

      修音伸手摸摸额头站在原地歇息,辛袭咂咂舌故作感慨的叹口气,分明有事要说却不言语想吊人胃口,修音也不问就要看她自己能憋到何时。

      阑缺同她一般静静等着,诚然修音是因为阑缺才会了耐心等待,辛袭一脸不满手都快戳到了她鼻尖上,修音微微后仰身子,觑着她不说话。

      辛袭转头瞧了阑缺一眼又看看她,笑道:“学谁不行非学那个闷葫芦,闷死个人,你怎么不问问我外面发生何事?”

      修音无奈只顺辛袭心意问:“何事?”

      辛袭桃花眼明亮,兴致勃勃地,所言之事是关于夜天炩,辛袭说夜天炩清醒以后自尽几次,但都夜天瑾他们救下,现在人跪在神幽大殿门口请罪。

      修音有些感慨,这些事是半生面所为他也是个无辜之人,如今要但罪责定是不好受,辛袭啧啧两声真真叹口气:“又不是他的错他请的哪门子罪?依我看他也命苦,被借手做下恶事还杀了亲爹,神志不清也正常。”

      阑缺只拿出丝巾擦脸,偶尔抬头看一眼辛袭,辛袭说着说着眼里透出恼火:“那家伙我好心劝他,结果他不识好人心拎着刀还要砍我,这半死不活的也不省省力气留着吃饭。”

      辛袭一个人嘟囔半天,最后幽怨瞪了阑缺一眼,夜天炩本身性子修音从未见过判断不出什么,但那般情境下夜天炩气的要斩辛袭,一定是辛袭“劝”言有些不中听。

      修音也不多问,除却夜天炩她其实更想知道墨白的处境,她的秉性和驱魔镜相匹同她的相貌相符,着实是个世间难得的人,在修音眼里和龙炎兽一样的珍贵罕见。

      事宜尽,虽然她与夜天个中误会都已化解,可这不代表修音会冰释前嫌,她一路都陷在无休无止的困境里,即便她下一刻就要死,也不愿之前的时间被困在这缠乱摆弄不清,又不知安危的糟心事里去。

      一切恩怨了结,修音忽的有些力不从心,沉默良久瞧着眼前的友人、挚爱,释然转而隐隐有些期待。

      修音声音轻轻的:“我们走吧,照着之前的路线,此地诸事皆了无需再停留,一个时辰后就走,从正门出去。”

      修音和阑缺沐浴、收拾好行李后就在院里等着辛袭,修音垂眸瞧了眼包袱愉悦起来,她终是将它们带上了,为了不白拿这屏风上的锦屏,修音特地在桌上留了些银子。

      想起银子修音有些不自在,银子还是阑缺的,她从望舒出来简直就像一个初入尘世的人。

      历练时银钱向来是带队的云舒管着,古川一行是夜天炩管着,至于酒是她自己酿的,甚至于那时连买伞的银子都是云清分发给各弟子的零用钱。

      修音汗颜起来,之前她对银钱之物向来不在意,只觉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活到这般年岁其实和这些物事来往不多,碰银子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现在云清分发的零用钱都还在…

      修音一时窘迫只伸手摸摸鼻尖,阑缺偏头看了她一会儿温和道:“无需多虑。”

      修音垂下头,盯着自己的白靴尴尬不已,耳畔温热覆上一抹柔软:“你是我的,我的未婚妻,我拥有的物事理当也都是你的,自然也包括我这一个人莫要推脱安心收下。”

      她温柔低语着,修音嘴张了张有些难以言表,是因她的一片心意是因那“未婚妻”三字,修音欢喜之际呼吸轻浅起来,就像喝了容泪的那一晚,心跳声似乎到了脸上,毫无痕迹暗自跳动着。

      修音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搁,就瞥见手腕上红绳穿着的血莲玉珠,那一日阑缺赠她的,虽然阑缺什么都没有说,但大抵算是一个...定情信物...

      修音低若蚊蝇地轻轻“嗯”了一声,阑缺这才站好,辛袭慢吞吞地下了台阶,修音看着辛袭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袱顿住,那凸起的包袱皮,呈现出一个个圆圆地印子,修音霎时了然,辛袭当初是带了多少玲珑醉上山…

      辛袭提着包袱急行几步,塞给阑缺一个,伸手擦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累死了鬼见愁你帮我拿着不许偷喝啊!”

      修音只伸手从阑缺手里拿过包袱:“我拿着阑缺拿兵刃就好。”

      三人出了一水云间,修音一路走着看到不少生人面孔,他们和紫尘的弟子一起忙着修建房屋。

      紫尘府里有许多木匠、工匠,人来人往声音杂碎吵闹,连神幽殿台阶下的空地上,都多出不少的石料木材,修音既然要堂堂正正从大门自然要来辞行。

      她们穿过忙碌的人群,放存的木材,行上神幽殿的玉白石阶,修音头一次觉得这台阶多起来总也走不到头,行了一半才堪堪能看到地面。

      神幽殿一点点露出来修音紧张起来,最后巍然肃穆的殿霍然落入视野,还有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站着的那人闻声望过来是夜天瑾,,修音走近了,夜天瑾瞧着她们手里的包袱有些诧异:“楼音要去哪里?”

      他话问出来,修音心中的紧张归于平静:“离开这里叔父呢?”

      修音细看了看夜天瑾,他原来光洁的下巴已经冒出青胡茬,眉眼间压着疲倦,眼睛微红显然是陪夜天炩熬了很久。

      辛袭也不多言转身背对神幽殿,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浩浩荡荡地修建队伍,修音转到跪着的夜天炩身前,看到他的模样时复杂之极。

      他颈上多出一道醒目的勒痕,青红相交压着深色,颓唐之极仿佛被什么抽空,双目呆滞毫无神采,脸色惨白唇都裂开几道血口子,修音抬头就见夜天瑾望着她一副恳求的神色。

      修音思忖许久轻声道:“夜天炩,此事与你无关,何人都不会怪你不需如此。”

      夜天炩细长的眼眸空洞,表情麻木,久到修音都觉得他根本没听到的时候,夜天炩空洞的眼睛望着她。

      只一瞬内里情绪好似瓦解崩溃,他眼里的情绪翻涌不息,内里压着痛苦怨恨不甘歉疚,一一飞快闪过最后归于死寂。

      “话自我口中说出怎会无关?”

      修音瞧着钻牛角尖的人只出言宽慰他:“即便如此,可你这样跪着,是再跪谁?你没做错什么,不若起来做些安心的事。”

      修音瞧着难以安慰的人有些无力,抬头四处瞧瞧,也不见夜天玖和夜天灵,便也不欲再去寻他们辞行,修音向来不喜如今不必做,心里头反倒轻松起来。

      那白衣女子朝她伸手,修音行过去牵好她,越过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夜天瑾唤上辛袭启程,她们还未到石阶前,修音身后忽然传来夜天瑾慌乱的声音,那男人语气里掺杂紧张。

      修音回身就见夜天炩被夜天瑾扶着,他甩开夜天瑾的手,自己却又站不稳,夜天炩艰难起身,随即整整衣衫站的笔直,他的长发微乱脸色苍白,夜天炩忽的躬身朝她行礼。

      “楼音,楼影,恳求宽恕!”

      他的声音嘶哑非常,修音怔住他竟在恳求小楼宽恕,修音僵硬许久似被什么触动到眼前霎时朦胧起来,修音松开阑缺的手,行过去把他扶起来,他依旧颓唐眼底却深藏期翼,修音轻轻笑笑。

      “我不怪你,小楼他…也不会,珍重。”

      夜天炩垂头不语,修音瞧了眼夜天瑾道了句“告辞”随即不再多言只牵好她的手往台阶下走,再不停留亦不转身。

      修音瞧了眼身前好似飘过来的红云,随即低头看路走的认真,周遭的人,物,逐渐一一远去,过了那道高墙,那块屹立不倒上刻“夜天扶阳隐华月”的玉白描金石碑。

      修音抬头瞧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蔚蓝的长空轻轻舒了口气,天地宽广风仿佛都自由起来吹的张扬。

      辛袭伸个懒腰一脸惬意,额间重新描绘了精美的朱钿,可谓是华美妖娆,活脱脱一个红颜祸水。

      修音侧眸瞧着那高贵冷艳的女子展颜一笑,她容颜依旧沉静,经过她身畔时声音低不可闻:“你笑起来真好看。”

      修音心头最后一丝沉闷被她拂去,跟着她抿唇轻笑,眉眼弯了弯,她们还未彻底离开扶阳山,地面忽而颤动起来。

      尘土飞扬之间,一个黑袍人骑着龙炎兽似座山般,向她们的方向奔过来,辛袭嘴角一抽大喊道:“我们又没欠你银子,你怎的还穷追不舍啊?别过来给老娘站住!咳咳…”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离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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