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阑暖寒生GL》舟莫沉

48、仙人临

　　翌日清晨。

　　修音梳洗过后就伏在榻边，耐着性子等着阑缺醒来，像是吃了蜜糖般心里都甜丝丝地。

　　修音瞧着睡颜精致的女子，轻轻笑笑难压温柔，眼前的人很重要，重要到修音不敢去碰，怕她像水中月，镜中花一样散去。

　　不可企及的人如今是她的，修音有些羞怯，但都要被那种愉悦冲昏头脑。

　　“师姐晨起傻笑些什么？”

　　修音一惊，阑缺已经醒了，许是因为刚醒，她眉目柔和，眉梢眼角压着慵懒，却流露出几丝风流，修音神色一凛，背脊挺得笔直。

　　“早...早阑缺。”

　　“早，傻姑娘。”

　　“......”

　　修音被那称呼唤得心底暖洋洋的，只是她才不傻...修音眉目含笑瞧着阑缺移不开眼。
　　“我…我去做早饭。”

　　修音步子快走到门边，步子一转折回榻边，俯身唇在阑缺额间轻轻碰了碰：“你慢慢收拾着，不急。”

　　修音起身伸手顺了顺阑缺的发，步子轻盈行到门边推门出去，屋外风和日丽，辛袭则瞧着永提不起精神的人，今日忽的明朗起来有些诧异，良久，笑道：
　　“修音啊你是不是...”

　　修音看了眼红衣烈烈的女子，有些不明白她是何意思，只好开口问：“什么？”
　　“有心上人了？”

　　“......”

　　修音被猜个正着，一时脸红个彻底，被辛袭瞧得无处遁形，修音羞赫作势要捉辛袭，于是又出现一幕辛袭被修音追的场景，辛袭笑的愉悦，一边跑一边戏弄修音。

　　“呦，这是被我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了么？”

　　修音瞧着灵活翻滚石桥站到对面笑魇如花的人有些无奈，今日阑缺还要去见故人不好耽搁，修音瞪了辛袭一眼，转身去厨房。

　　晨读声依旧还有些嘈杂声音，像是在搬东西，吃过早饭，屋内，修音瞧着阑缺紧张起来，今日去见阑缺的故人，修音在思忖着该穿着什么样的衣衫。

　　修音垂眸看着自己的玄衣顿住，脑海里一时出现许多颜色，她的胜雪白衣，辛袭的流火红衫，墨初的如烟青裳。

　　阑缺伸手帮她整整衣襟，墨色眼眸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修音瞧着她身上的雪白犹豫许久轻声道：“阑缺你能借我身衣裳么？”

　　修音尴尬起来，耳根发热薄红一片，她之前着玄衣，其实是觉得在夜间可以是个很好的保护。

　　不说胭脂水粉淡妆面，同为女子她自然也是有爱美之心的，只不过这念头比起那层保护就显得无力浅薄的多，后来她便摒弃了。

　　如今修音能同她一起去见故人，有些担忧会给她丢脸，她卓越绝伦她的故人定也不凡。

　　阑缺只越过她行过火鲤屏风，不出一会儿就捧着一套软白的物事出来，身侧提着一双白色长靴，走近，那衣衫跃入修音视野，它叠的整整齐齐上面绣着寒梅，绣功针法细致，衣襟袖口以牡丹红封边。

　　上面放着腰带还有一条极长的红白相缠的华绳系带，是系带，修音伸手摸摸，手下衣衫的质感，是她从未见过的。

　　衣料柔滑冰凉好似天边的云，清河的水，而那长靴侧面则压着仙鹤竞秀地暗纹，修音抬头瞧着阑缺有些惊奇。

　　“阑缺这衣裳我未曾见你穿过。”

　　她只将手中衣衫放到凳上。俯身来解她的腰带，阑缺墨发晃荡，骨节秀美修长的指，灵活动动就解下她腰带来，修音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

　　“我…我自己来。”

　　“师姐不是说，我的衣衫于你有些大的么，是以我备了一件与你身量相同的，日后你再讨要补偿，我也好有东西给你，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她声音平静，语调柔和，抱着手臂虚靠着身后的桌，修音抿抿唇瞧着那衣衫生出一丝好奇，伸手拿起来心下喜爱，试探着问：“那…这是你做的么？”

　　阑缺淡淡道：“我从山脚下捡来的，恰好尺寸与师姐相仿。”

　　“......”

　　修音打心底里不信，哪里捡来的可以与她身量相仿？这衣料打眼瞧去就很名贵，修音轻轻勾唇，行过去捏捏她地下颌笑道：

　　“哪个山脚？我也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捡些别的珍奇异宝。”

　　修音话落步子一滑就闪进卧房，瞧了一眼游曳的两尾火鲤眉眼弯了弯，只褪去那身长年不变的玄衣，换上那一袭寒梅映雪的软薄长衣。

　　临了，修音指尖挑着那华美的系带有些犯难，红白相间认真瞧着，还丝丝缕缕地银丝缠绕其中，末尾缀着两颗圆润玲珑地玉珠，这该怎么系？

　　修音不愿耽搁时辰，反正有里面的腰带，索性将华绳绕着腰转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修音有些汗颜，拢着衣袖绕过屏风出去，那白衣女子抬头望过来，墨玉般的眸子里，滑过不可见的怀念和惊艳，修音被她瞧着忐忑起来，莫非是不好看？

　　修音蹙起眉，转身就要回去换下来，不是衣衫的缘故，只不过是她穿不了罢了。

　　手被一股力道拉住，她垂眸瞧着那系地难以入眼的腰带，唇边勾出浅弧，，解下来十指纤纤灵活翻飞，轻声道：“师姐不喜衣衫样式么？”

　　“没有很喜欢…”

　　除却这一句修音再难以说出别的话来，只认真瞧着，她将系带相护穿插，似织挂出一张华美无匹地双丝网，最后尾端结了一个模样精致小巧的扣。

　　修音认得，是相思扣。难以摆弄地系带，到了她手里变得服服帖帖，修音伸手揉揉俯身女子的发，满足之极。

　　“阑缺你系的很好看，可我解不开了可怎么好？”

　　她起身白皙的面上风轻云淡，墨眸深邃沉静：“正合心意，你解不开就再也跑不掉了。”

　　修音一愣良久垂眸点点头，她怎么会跑？恨不得日日和她一起都来不及，腰间的腰带似网络一般，将她的腰环住，显得纤细非常，双丝网，千千结，相思扣，情难绝，修音一时欢喜，抬头笑问：“好看么？”

　　“嗯。”

　　她淡淡应声，眉眼如画，这种肯定胜过万千夸赞华美的辞藻，修音寻了帷帽给她戴好：“我们走。”

　　此行只她和阑缺二人，没有告知辛袭、墨白，阑缺从容不迫地，明晃晃经过辛袭房门，修音则侧眸滑了一眼那屋门，憋着口气撑到门外，若要辛袭知道她们出去不带着她，非得闹翻天不可。

　　修音只跟着她走，经过上次踏青地花海，修音瞧着绽放娇艳的花心里惬意，天空乌云蔚蓝纯净，清晨日头不大，风都带着令人舒爽的清凉之感。

　　花海边际连着翠色远山，不似之前幽红天地，所有的彷徨孤独，或是那场一触即发的战乱，都被修音抛诸脑后。

　　修音犹豫片刻伸手牵住她身侧的手，衣袖罩在上面好遮挡阳光，明明可以光明正大，修音心里却在较真，偏偏弄得跟做贼一样...

　　走了许久，修音不禁好奇她的故人是个什么模样，临近葱茏翠林，她神色寡淡如水。

　　修音却察觉出她好似有些烦躁，修音牵紧她的手，垂眸只认真瞧着野径两侧的野草闲花，走了许久才终是到了山顶，她们被群山环绕着，最远处的山峦隐在薄雾里，淡淡地没有云雾缭绕之感只显得静谧祥和。

　　不似山海巅，有个能一览众山壮美的地方，这里只有野外的清新自然景观，生机盎然，风的声音，虫叫鸟鸣声，风拂过草木的窸窣声，好似与世隔绝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身畔的美丽女子。

　　阑缺背对阳光，掀开一侧地白纱露出沉静容颜，她拿出一只香来，那香通体乌黑，约莫有手指般粗细，她的白皙如玉的手，被那乌黑如浓墨的香衬得极为漂亮。

　　修音只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香看，阑缺拿出火折子吹燃，香燃烧起来散发出一股雅致清香的味道，那香冒出的轻烟缭绕升空。

　　修音看了许久才发现，那烟不似寻常的烟一样，烟雾不久就会散去，它反而不断向上蜿蜒游上长空，极远极高时，修音都能清晰地看到，那能连接天地的烟雾。

　　难以相信，阑缺行到她身侧凝望那道久久不散的长烟：“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墨沉香点起他瞧见了便会来。”

　　她声音平静，一双眼眸遥望长空，无波无澜似在等待，修音只伸手整整衣衫，自认为妥帖不会失礼。才站好同阑缺一起等着。

　　一个时辰修音不知整了几次衣衫，再伸手时阑缺伸手将她的手拉开，修音因着这不知要等到何时的感觉，弄的有些无措。

　　修音不愿阑缺故人来时，留下不好的印象，阑缺只牵好她的手轻声道：

　　“师姐向来招人喜爱，无需如何都是最好的。”

　　修音定定瞧着她，阑缺深邃眼眸里映出自己紧张神色来，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直到耳畔落进她清冷如玉的声音：“他来了。”

　　修音瞬时站直，抬头看见眼前景象僵在原地，空中飞来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有个人脚下…脚下踏着流云朝这里过来，和那日落崖时看到的景象相同，不过一个是男子，一个是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修音吃惊他是如何做到的，他一路腾云从天上而来，即便修为再高的人都不可能拥有传说中，仙人才会的腾云之术，修音诧异瞧着阑缺，她的故人莫非是个神仙？

　　修音心中澎湃翻涌，怔怔瞧着那越来越近的男子，那人墨发飘逸，白衣飞扬，直到他化去脚下云雾，立在她不远处修音都觉得不真实。

　　他墨发极长，几乎到了小腿的位置，头戴紫玉冠身着一袭白袍，广袖如云，清俊的脸上拢着看遍世间万物才有的淡然，一只手负到身后，另一只手搁在腰间优雅地行过来。

　　修音看清他的脸，一时指尖轻轻发颤，她见过他，是在哪里见过，修音实在想不起来，那身形欣长地男子行过来，看见她步子顿了一下，随即疾步而来，激动溢于言表。

　　修音瞧着步步紧逼的人，想要往后退，腿却难以驱动，似被坠了千斤重石，直到他都快走到修音身前，忽的一片雪白拦在她身前，阑缺敛眸，墨发遮去容颜看不到神情，手臂伸出来挡住那男子。

　　“罗雪。”

　　那男子自知失礼，步子停住朝着她笑笑，落入辰星般的眸却是盯着她看，内里涌出难以言喻的情绪，“许久不见了你还是从前的模样，真好。”

　　那唤罗雪的男子，嗓音干净温润，三人围立面面相觑，而他的话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修音觉得是阑缺有事要说，又因为她在，是以有些不便开口。

　　修音朝着那男子颔首，伸手拍拍阑缺做了个要走的手势，不等她回应，修音步子一转往远处行去。

　　直到脱了那目光修音才自在些，树下修音只静静瞧着不远不近的两个人，都身着白衣，身上的气息却那么相似，纤尘不染，脱俗离尘。

　　风势带着他的声音隐约传过来，他们立在蔚蓝天空下，修音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她不该在这里，也许和那个名唤罗雪的人一般，都不属于这里。

　　那白衣男子偶尔望过来说着什么，直到那男子扣住阑缺的肩，他身量比阑缺高出极多，靠的那般近，阑缺显得纤细柔弱起来，修音心下一凛，就见她伸手拂开罗雪的手，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清俊男子却不罢休，再次伸手扣住她的肩“放手”她声音清冷在修音耳边清晰起来，不知为何她如此强大，却被那人钳制住脱不开身，修音冷了脸步子一滑，掠过去一脚将那白衣男子踢开。

　　罗雪没有防备，被她踢的身形一晃，踉跄后退几步，修音上下打量阑缺一番，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修音伸手想要拔刀，就想起来她们出来是见故人的，谁都没有带兵刃，她这故人怎么如此模样？

　　阑缺轻轻摇摇头示意无事，那男子眼里压着复杂，直勾勾盯着她瞧，似也不在意她的举动，只伸手拂拂衣衫，神情颇为感慨：“倒还是很护着你。”

　　名唤罗雪的男子瞧着阑缺，眼里似有怀念之意，阑缺也不在意他方才地举动，修音蹙眉，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其间满是紧张。

　　罗雪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口气，从广袖里拿出一个通体晶莹的物事，那东西好似一根冰琢的长钉，在阳光下剔透晶莹，他看着阑缺随即瞥了她一眼，笑的有些愉悦，修音心下一紧，行过去立在阑缺身前警惕的盯着他。

　　“这位姑娘劳烦让一下。”

　　修音暗自蓄力沉声道：“你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晃晃手里的东西，脸上却严肃之极：“听着，本君不会害她，它可是个世间难见的宝贝。”他冷了脸骤然偏过头，朝着身侧的林子冷喝一声“谁！”

　　修音闻言瞬时去瞧，那林子被阳光照着显得通透静谧，没有什么异样，忽的脸侧疾风掠过，带着一阵的冷寒，身后的女子呼吸紊乱起来。

　　修音瞬时明白她中计了，还是栽到如此简单拙劣地手段上，修音忙回身，阑缺她白衣依旧无瑕。

　　阑缺额间却沁出薄汗，一张薄唇失了血色呈现出惨白，她失了力气摇摇欲坠，修音怒意猛然涌上来，忙伸手托住阑缺的腰扶好她。

　　修音抬头，双眼冷冷锁着那男子，他笑的意味深，长似来时一般，脚踏流云游空而去，只留下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野之间，他远去再寻不到踪影。

　　修音被他气的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垂眸，她闭着眼睛，露出的肌肤苍白，修音轻轻抚抚她的眉间，焦急起来。

　　“阑缺他做了什么？你可还好么？”

　　阑缺纤眉蹙起，睁开眼睛静静瞧着她，怀里的人轻轻发颤，却又不言语，修音揽紧她，暗怪自己愚笨大意，竟被他钻了空子，一时歉疚难熬，修音抬头茫然瞧瞧四周无力无助之感忽生。

　　天地浩荡，在那男人面前，未知事物之前，修音才觉得自己有多么渺小，不过沧海一粟，万千尘埃的一点，微不足道几乎都没有存在过。

　　修音轻轻喘口气，将她横抱起来往回走，林子里野径蜿蜒曲折，阳光错落撒进几欲遮天的葱茏密林，修音走了许久，抱着她停下来，俯身将脸掩进她怀里忍不住想要歇息一下。

　　无力的感觉磨折的她很累，颈上微凉，修音低头，就瞧她方才还苍白的面上，如今气色好起来，薄唇也逐渐恢复往日莹润，她长睫拢着沉静的墨眸，颈下雪白似托着一簇傲雪。

　　阑缺神色柔和，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脸：“我没事，他是在帮我，师姐别担心。”

　　修音想起那声东击西的男子就气，哪里都堵得慌，心里终因为她安然无事轻松起来，轻声道：“他…他一眼瞧去还像个好人，可他偷袭你，还骗我便怎么都不算是个好人了。”

　　她唇边笑意轻浅，从她怀里下去站好，道：“方才师姐也偷袭罗雪的，他如此做自然是怕你再打他。”

　　“......”

　　那…如此说来…修音抿抿唇尴尬起来，一路上都窘迫的要命，他定记地深刻，修音闷闷瞧了眼步子轻盈的女子暗叹口气，只不过那晶莹剔透的“钉子”是什么？

　　那时那阵冷寒滑过去，修音肯定的是，阑缺的模样与它脱不开关系，可她说罗雪是在帮她，修音去问，得到的回复令人安心。

　　阑缺只说那物事名唤安魂钉，一如罗雪所言是个极为难得的珍宝，至于何用…

　　前方上空没了笼罩蔽日的枝杈，那方寸之地被照的明晃晃，亮堂堂一片，阑缺脱开她的手，行到阳光下伸手去摘帷帽，修音一愣，忙过去压住阑缺的手，她怕阳光。

　　那日她虚弱地模样，修音还记忆犹新，阑缺捉了她的手，将帷帽取下来，修音浑身冰凉僵硬起来。

　　烈日当头，她墨发被照的泛起光华，容颜似因为这阳光明媚起来，墨色眼眸里亦是泛起波澜蓝华闪过幽深如海。

　　修音瞬也不瞬地看着阑缺，那女子轻垂着眉眼:“往后我便能与你一起晒太阳了。”

　　她的声音轻轻地，带着浅浅地欢喜，修音心下悸动，怔怔瞧着那清冷却又明媚的女子，她的白衣再没有出现血痕，她立在阳下耀眼灼目。

　　安魂钉能够让她身处阳下，不再身临黑暗，隐于层叠面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