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独忧—》凡尘星雨

2、中

　　白玉堂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一气，却半点发泄不掉淤积胸中的悲痛和愤懑。雪白的房顶街路在脚下飞速倒退；抬头看，一轮惨白的落日悬挂在灰白的天幕下，有气无力地发着光。朔风在耳畔呼啸，令手足冰冷，心头更冷。
　　展昭早已与人定了亲。。。是青梅竹马的姑娘。。。
　　回家乡一趟便带回了信物，想必婚期也商量过了。。。也许就在不远吧。。。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剧痛。
　　那么，我这些年来的心算得什么？每天每夜的念念相思有算得什么？
　　难道只是白日梦一场？
　　悲伤好像小虫子啃咬着白玉堂的心。千攒万噬，一点点蛀空，痛入骨髓。身体没了知觉，没了温度，却似有了自己的意志，只想这样没命地狂奔下去，直到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常与他并肩走过的街道，闲暇时一起饮酒的酒楼，偶尔设埋伏偷袭他的小巷，城墙下曾与他大吵一架的角落，城外经常与他斗剑的小树林，汴河旁与他一起搭的小木屋。。。
　　每个曾与他一起走过的地方都要重新再走一次，每段与他在一起的记忆都要重温一遍。当白玉堂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倒在湿冷的草地上大口喘气的时候，月亮已悄悄爬上了中天。满天星子荧荧闪烁，每一颗都像那人眸中的光，带点笑意，带点疏离，温温润润地注视着他。
　　展昭。。。展昭。。。展昭。。。
　　白玉堂的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他的名字，只在念着他名字的时候心才不那么痛。
　　冰凉的草尖拂在脸上有些刺痒，夜露沾湿了衣裳，却叫人慢慢冷静下来。
　　我是谁？我是白玉堂！锦毛鼠白玉堂！
　　快意恩仇，笑骂随心，落荒而逃绝不是我的作为！
　　那猫的心意至今还未问过。原打算慢慢打动他，但是看起来已没有时间了。。。
　　明天，明天便去找他把一切摊开！
　　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只要那猫的一句话，我认了！
　　双拳在衣袖内狠狠地攥住，白玉堂的目光投向天顶。如火，如炬，仿佛欲射穿那漆黑的苍穹，熠熠光彩夺去了漫天星辉。

　　难得停了两天的大雪在腊月十四的一大早又飘飘洒洒落了下来。天空灰白，密密层层的浓云融成一片，便似一张厚重的大被盖在头顶，满天满地白絮飞扬。偶尔一阵风过，卷起雪片横飞乱舞，砸在脸上刀割般生疼。
　　白玉堂顶着风雪走在大街上，脚步在开封府外停驻片刻，破天荒地从正门走了进去。一路上众人纷纷向他打招呼，他却一概充耳不闻，径直来到了展昭的门前。
　　“展昭，我知道你在房里午睡。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小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偶尔垂着哨音卷起一些碎雪在地上盘旋，棉絮似的雪团打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片刻，房门从里侧打开，展昭身上穿着日常的蓝衣，鬓发微有些蓬松，慢慢走了出来。
　　“白兄大驾光临，为何在外面站着？进屋来坐吧。”展昭斟酌着措辞说道。今天老鼠的举动很有些反常，难道什么时候又招惹他了？
　　白玉堂却站着不动。看着展昭满脸的疑惑外加谨慎，不知为何心跳已快如擂鼓，血液一阵阵地冲向头顶。强自压下胸口的悸动，白玉堂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今天我是有话来问你的。展昭，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绝不可敷衍搪塞，如何？”
　　展昭更迷惑，脑中闪电似的搜索近期的所作所为，却实在想不起何时开罪过他。无奈只得摆足诚恳神情坚决应道：“白兄有话但讲无妨，展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白玉堂闻言深深吸气，两眼放出灼灼的光焰，缓缓踏前一步：“展昭，我白玉堂做事，一向堂堂正正，绝不藏头露尾。今日我便把心剖给你看！”两步跨上石阶，与那人相对而立，目光直至望进他的眸中，用浓情眷眷的低沉嗓音一字一顿说道：“我心中挚爱一人，长久以来竭力分其忧劳，尽心使其喜乐。我可为他生，为他死，只要他一句话，我白玉堂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展昭，此人便是你。我早已心系于你，现在你却要如何答复我？”
　　一片静默在二人身边漾开，霎时周遭一切突然消失，只余满目纯白耀眼，静止不动。白玉堂口干舌燥，喉咙似在痉挛，一丝声音也不能发出；只有砰通砰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仿佛有个人手拿皮鼓在耳边敲，令他心烦意乱，生恐错失了对方的一字一句。
　　展昭，你说话呀！直眉瞪眼傻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白玉堂紧张得牙齿都有点打战，不错眼珠地盯住展昭的脸，尽力捕捉那面孔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展昭听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表白，先是如雷轰顶般浑身一震，眼睛瞪得铃铛一般；接着嘴巴涩涩的开合两下，却没发出声音；继而面部肌肉开始微微抽搐，似要发笑，又似要发怒，一张脸皮忽红忽白连变了几圈。
　　白玉堂看得心惊肉跳。随着时间的流逝，心窝里本来突突跳着的那点希望越燃越低，冬天的冷风开始嗖嗖地刮进来。
　　你怎么不说话？成与不成你倒是给个痛快的！是不是怕。。。说出来的话，会伤了我的心？
　　几乎要被透不过气的沉默压垮，白玉堂咬着牙，手心里直冒冷汗。正不知如何是好，对面传来展昭底气不足的声音：“白。。。白兄，麻烦你稍等片刻，容我。。。容我失陪一会儿。。。”说罢抬手捂在自己嘴上，展昭掉头奔入房中，“砰”地关上了房门。
　　雪下得更紧了，鹅毛般大片大片的雪花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在白玉堂肩上，头顶积成厚厚一层，俨然成了个雪人。响亮的关门声震得“雪人”一个哆嗦，猛地从痴呆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他果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落荒而逃，是不是意味着今后再也。。。再也不能接近。。。
　　全身的血液似乎霎时被抽干了，从头顶到脚底都结成坚冰，刺骨生疼。白玉堂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罢。
　　虽不能心意相通，好歹表明了心迹。便是今后再做不成朋友，也无遗憾了。。。
　　展昭，从今往后没有我帮着你，可要照顾好自己那条猫命。
　　深深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门窗，把房内的人印进心里。白玉堂用力吸进冰冷的空气，决然回头。

　　门内，展昭佝偻着身子靠在门板上，眼睛瞪得滚圆，浑身发烫。死死按在嘴上的手心里一片汗湿。
　　这算什么？白玉堂他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告白？！
　　心脏通通的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用力咽一口唾沫，终于匀过了气息。展昭慢慢放下按住嘴巴的手，双臂迟疑地环抱住自己。衣衫下的身体微微发颤。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莫非是不小心被他瞧出了端倪，来试探我的？又或者，他竟然会跟我一样。。。
　　对一介男子动情？！
　　一道白光在展昭脑海中闪过，所经之处立刻如爆炸般轰鸣不已。白炽的狂喜，与难以置信的犹疑交错，令人无所适从，不由得把指尖深深嵌入手臂的肌肉里。几乎抠破皮肤的痛楚也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仅能勉强维持住一丝理智，在心头飞速盘旋。
　　或许，这些年来我不是一个人在单相思？
　　白玉堂他。。。他对我也是。。。有情的！
　　这个认知仿佛甘露点进了心里，让展昭立时清明过来。站直身子使劲揉了揉脸颊，虽然红烫得烙铁一般也顾不得了。回身深深吸气，嘴角挂着一抹甜柔的微笑推开了房门。
　　院中风雪依旧，满眼眩目的洁白。而方才那比冰雪更耀眼，比雷火更热烈的人，却不见了踪影。白玉堂曾驻足过的地方，雪地里浅浅的脚印已快被新雪填平。
　　“白。。。”展昭的笑容冻死在脸上。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在三九的严寒中迅速结冰。
　　莫非，他真是来消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