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跛子》吹尽繁红

4、烈火

　　十七岁的生日。
　　和魏尔私定婚事的日子距离今天，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姨妈还是不同意，姨父还是沉默，表弟表姐也都还是不理解，甚至王香也是劝说她放弃的人之一，所有亲近的人都在阻拦她！
　　姨妈提了让她继续读书的条件，只要她不再去见魏尔。但绝不能够！非魏尔不可，一年或是十年，一年后或是十年后，她的心意都还是如此。
　　幸好，魏尔的真心和她的真心一样，都不愿放弃，她和他彼此支持着，这种并肩的感觉足以让她撑到最后。
　　“乔素。”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乔素知道门外站着的是姨父，在姨妈家里，只有姨父在进她的房间之前会敲门。她默默擦了眼泪，放下紧握的拳头，打开门让姨父进来，有礼有节地说：“姨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姨妈让我来和你谈谈。”
　　乔素沉默着听，姨父不疾不徐道：“你的婚事拖了够久了，家里人包括你自己大概都很累，不如就在这几天之内解决吧。魏尔的名声很好，据说样貌、能力、品行都很不错，至于别的，只要他肯努力，一切都有改变的余地。所以这门婚事，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这是一年以来，头一次听到的不是反对的话。她有些莫名的感动，姨父如果能够点头，那姨妈就不会再固执了，所有的坚持也就有了结果。
　　“不过事关你的终生，我们作为你的亲人，必须慎重对待。”姨父看着她的喜形于色，暗自皱眉，压抑下不满道：“你是我们当女儿一样养大的，想要娶你，那小子自然得经受我们的一些考验。”
　　“考验？”乔素不安地反问。
　　“是的，考验。”姨父严厉地注视着她，“你是我们捧在手心的珍宝，想要我们送你出嫁，他就必须按照我们的要求来。”
　　“可是，这是我的事……”
　　“吃饭睡觉生存也是你自己的事，可我们已经养了你十七年了。如果不从亲情的角度考虑，就请你以报恩的心态答应吧。”
　　姨父说到了这里，乔素觉得论无可论了，只好点头：“他不会被难倒的。”“但愿。”姨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带着必胜的信心。
　　第二天，在乔素的窗下徘徊了无数回，不得进入的魏尔，终于被邀请到家中小坐。
　　乔素被迫回避，姨妈和着表姐一起把她困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直到魏尔离开，她也没有下楼的机会。
　　晚上帮她打听消息的小表弟，背着双手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进她的房间，乔素百般讨好，端茶、敬点心、送礼物，小表弟清咳一声后，有模有样地学着姨父说道：“魏尔，你是个好样的，要是小素能嫁给你，到我闭眼去见小素她妈了，我也就无愧了。我们小素人好心好，嫁你自然也不会亏了你。有三件事要你做，只要你做好了，你们的婚事也就成了。第一件，你要来我们家住上半年，其间帮忙做事；第二件，你以后要和小素单独住，不能让小素混在你们那个大家庭里受委屈；第三件，你要给出一份像样的聘礼，不能让小素丢脸。”
　　总算原原本本听到了姨父出的难题，乔素想了一想，心下大定，住半年并不成问题，既然魏尔可以坚持一年，那再加半年也不算什么；分家独住也容易，现在乡下年青一代也是独住的多了；聘礼要让姨父满意大概有些困难，但这一项没有说死，实在不成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魏尔怎么说？”乔素追问道。
　　小表弟贼兮兮地笑：“素姐怎么谢我？”
　　“贪财鬼。”乔素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随手从抽屉里抓了两把零钱给他：“够了吧？”小表弟低着头把纸币和硬币分类整理好，放进裤子口袋里，笑了：“素姐最好了。姐夫说……”小表弟拖长了声调，在她的拳头飞过来之前急急说出了答案：“姐夫说好！素姐就安心等着嫁人吧。”
　　乔素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正要问一句“真的”？小表弟已经像只猴子一样从她的窗子外翻身跳到了院子里，她走到窗子边想大声叱骂几句，却看见小表弟已经穿过院子来到门外，正和邻居家的小冬芸说话，小心翼翼、一会儿笑一会儿脸红的，大概是把小冬芸看作心上人的吧。
　　想起魏尔，乔素那点对于小表弟溜走的恼怒消失了，静静关上窗子，躺倒在地毯上傻笑。
　　如小表弟所言，开始安心等着嫁人。
　　只隔了九个小时，魏尔就提着一只小行李箱来到姨妈家门外敲门了。
　　乔素带着精心妆点过的样子站在门背后，听他敲得越来越急后才猛地拉开门，笑盈盈道：“魏尔，欢迎你来我家，也欢迎你进入我的世界。”
　　“乔素，谢谢你欢迎我。”魏尔感动极了，有点泪水积在眼底了。乔素微微靠近，抢了他的箱子：“你真是可爱。快跟我进来吧，这还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呢。”
　　“好。”一个简单的好字，却让乔素听出了坚定的意味，她轻轻说了句“不要说谎话”后，引着他到了自己仔细收拾出来的客房，卧具换了新的，毛巾、牙刷、牙膏、口杯、剃须刀等等的东西也是，从窗子到书桌的脚踏她都一厘米一厘米地抹去了灰尘，用水洗、用抹布擦、用纸清洁，比对待自己的书卷还要一丝不苟，这就是她默默的欢迎。
　　他总会懂得。
　　看他动手把不多的衣服、鞋袜和书归置好后，她自觉做了告密者：“早上，我家最早的闹钟六点响，最迟起床的小表弟会在八点吃完早饭；姨父是工程师，他的书房不许人进去，他抽烟但滴酒不沾，喜欢有条理、喜欢整洁、喜欢沉默；姨妈是舞蹈老师，不太喜欢厨房和家务，喜欢聚会、也喜欢逛街；表姐已经嫁人了，偶尔会回来，没有脾气；大表弟像姨父，小表弟像姨妈，表姐和小表弟最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接下来的事，就看你的了。”
　　“我会努力。”
　　“那就，晚安。”
　　“做个好梦。”
　　乔素心里揣着一团火回了房间，倒在床榻上揪着被子感觉自己像在燃烧的火焰，熊熊而上，烈烈难止，仿佛非要把所有阻碍吞没，变作灰烬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