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27、【第二十七章·母亲】

　　宦棠蹲在宦暗房间的门口，耳朵紧紧贴在门上，不留一丝空隙。宦笑站在宦棠的身后，双臂垂在胸前，双手手指搅在一起，扭成奇怪的形状。

　　偷听是不对的，不能上前去拖走幼妹，也不敢在这当口出声惊了屋子里的人。宦笑纠结的也成为了‘偷听小队’的一份子。

　　‘告诉奶奶，是谁？’
　　听到这里的时候，宦笑还懵里懵懂。可接下来的话一句接一句断续的传出来，她就是不能拖走宦棠，也必须要把她带走了。

　　太——惨痛的故事，不能让宦棠听见，拿去做新一轮的宣传。

　　宦笑走上前，轻轻提起宦棠的衣领拽了拽。宦棠惊的浑身一激灵。她回过头去，看见姐姐挤眉弄眼，很快就明白了暗示。

　　宦棠利落地站起来，没有一丝犹豫。
　　“跟我走。”宦笑以气音说话。

　　姊妹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走廊，在宦笑的屋子里停下。
　　宦棠四处张望，恍惚开始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又一场梦境的开始。
　　门后传来宦笑关上门发出的‘啪嗒’声。宦棠赤着脚站在地板上，莫名觉出一股钻心的凉。

　　“你坐下吧。”宦笑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床边。
　　这与之前的梦境更加相似了。宦棠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引得一阵又一阵微微的头痛。
　　她没有在床边坐住，而是一屁股坐到地板上——这和当初梦里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宦笑愣了愣，没有理她，自己在书桌前的椅上坐稳了。

　　“棠妹，我的事情还没有问完。”这句开场白让宦棠松了一口气。至少，它能够帮助宦棠确定她没有在重温旧梦。
　　可是，宦棠并不明白宦笑想要问她什么。
　　她微微的扬起脸来，看向宦笑。
　　夕阳在宦棠的脸上，更衬得宦棠如瓷器一样白而娇嫩，精致的没有一点瑕疵。这是宦笑第一次被宦棠的美貌所惊艳，且不是最后一次。在未来的日子，宦棠的美貌程度和她的年纪成正比倍速上涨——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宦笑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最近，你都在做什么？”

　　宦棠本来以为宦笑要问什么天大的事情。比如学校考试了没有；客厅里电视柜下面第二层抽屉里不知道谁藏的五十块钱怎么没有了；她大半夜的，都是溜到哪里去了……
　　可宦笑一开口，竟然是普通聊天的普通开场。这让宦棠一颗扑通乱跳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也安稳了下来。

　　宦棠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才说：“我能做什么呀？就是上学，放学，回家。”
　　“你……没有交什么新朋友吗？”宦笑犹豫着用词，斟酌着语气，问她。
　　宦棠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形象就是海尧。可下一秒，她又实在觉得海尧不能算是她的‘朋友’。当然，‘男朋友’也不确切。非要说，只能是一个‘备胎’而已。

　　因此，宦棠摇了摇头，“没有。”
　　她坚定的应答，换来宦笑一个略带失落的表情。宦棠挺了挺胸脯，小大人一样的故意说着高深莫测的话，“笑姐，你指望姓宦的人能有什么朋友？”

　　“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孤独终生的。”宦棠绞尽脑汁，把毕生所学的四字词语都用了出来。
　　宦笑本来只是想问继妹深夜的去向，不想反被小小的孩子教育了一顿，心里顿时大为不爽。她敷衍了几句，立刻把宦棠打发走了。

　　等宦棠关上房门之后，宦笑才不得不承认这小半辈子都没有说过准话的棠妹，在刚才确实说了一句让她无法反驳的话。
　　那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孤独终生的。”

　　可是，如果她不想要孤独终生呢？
　　是不是只要不姓‘宦’，就可以做到了呢？

　　从宦笑房间里走出来的宦棠，在脑子里回忆了几遍她刚才和宦笑的对话，认为自己说的很是有道理，而且十分的成稳。
　　她认定宦笑会被自己的话打动，从此把她当作大人看待。

　　内心的雀跃很快就在宦棠的脸上和行动上展露无遗。
　　当晏河清看见宦棠的时候，就见自己的小女儿唇角含笑，眉飞色舞。她连走路都是在用脚尖，在地板上踩出杂乱的音。整个人儿轻飘飘的，配上她今天穿的牙白连衣裙，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够飞上月亮，成为神仙。

　　“宦棠。”
　　晏河清的呼唤打断了宦棠可能成仙的机会。
　　宦棠把脚跟砸到地板上，发出沉沉一声低响。晏河清最熟悉也最讨厌的那一股神色——胆怯和恐惧。这股神色让宦棠像是一只过街老鼠，卑微的可怜。

　　“妈……妈妈。”宦棠恨不能立刻跪下来，给晏河清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晏河清强忍了心里的厌恶，换上一张淡淡的笑脸，“吃饭了没？”
　　“……吃，吃过！不！没有没有！妈妈，我还没有吃饭呢！”连续很久没有看到晏河清的温柔面孔，宦棠又惊又喜又怕。她踮起脚尖，踏上前一步，双手交握成拳，摆在胸前，“妈妈，您能给我做点儿吃的吗？”
　　晏河清皱了皱眉，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儿好好的说过话，加上她这么的渴求……“好吧。”

　　叹气夹杂着无奈，母亲的答应像一朵云般轻。可它飘入宦棠的耳朵里，是这世间最甜蜜又浓厚的承诺。
　　“妈妈！太好啦！”宦棠蹦跳起来，在晏河清的身边绕着圈子。
　　晏河清往厨房走，宦棠就跟在晏河清的身边蹦蹦跳跳。
　　晏河清打开冰箱，宦棠就在冰箱边上蹦蹦跳跳。

　　经过宦承妍这几天的胡吃海喝，家里冰箱没有剩下什么东西。一会儿晚上要做饭的食材不能动，就只有一小袋快要过期的面包和一个西红柿。

　　晏河清把它们从冰箱里拿出来。
　　西红柿用水果刀切了薄片，夹在当中被剖开一个口的小圆面包里。
　　简陋的让晏河清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汉堡’就这么做好了。

　　她把‘汉堡’递到宦棠的手上，大言不惭的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尴尬，“你别看这个东西好像简单，可营养却好得很。你这个丫头平时最不爱吃饭，这个小汉堡能保证你的营养，让你长高。你可要多吃一点，别浪费了妈妈对你的一片苦心。”
　　宦棠捧着手里又小又薄的汉堡，看了又看。那里面夹着的西红柿是她最讨厌吃的，平时吃到都会悄悄的夹出去丢掉。可现在，因为是晏河清亲手给她做的，所以她甘之如饴，毫不犹豫的小口小口开始吃这汉堡。

　　“真好吃呀。”她不舍得太快吃完，每一口都嚼的极其缓慢，把一个最简陋的汉堡吃出米其林的感觉，“妈妈，您真厉害。只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您竟然能做的比真正的厨师还要好！”
　　晏河清没有料到小小的一个东西竟然能得到女儿这么高的赞扬。在惊讶之中更有惊喜。果然孩子都是这样的，无论妈妈做了什么，都是她们心里最厉害的人。

　　晏河清的笑意添上了一分温柔。她伸手摸了摸宦棠的头，看着宦棠一小口一小口的把这个小小的汉堡吃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