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28、【第二十八章·事记】

　　宦棠自以为十二岁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母亲给她做的一个番茄汉堡。
　　可是接下来又发生几件事情，让宦棠觉得也有必要把它们列入‘重要的事情’以内的行列。

　　第一件，就是姑姑宦承妍到底还是退学了。
　　她已经复读了两年，今年都二十岁了。陆笙婆婆哭着喊着求奶奶再帮着劝一劝，宦暗把她喊进房间里，和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陆笙婆婆重新走出房门的时候，头发都乱成了鸟窝，显得比之前老了二十岁，可终究是同意了。
　　宦棠不知道宦暗说了什么，在心里猜测大概是和那个‘谁’有关系。

　　宦承妍姑姑退学之后，天天躲在宦暗的房间里。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每次宦承妍再从宦暗的房间里走出来，脸上都带着很温柔的笑，她的精神显见要比从前好了很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宦承妍自从退学开始，就不再像以前那么暴饮暴食了。她被宦暗控制着少食多餐，渐渐的开始瘦下去。

　　宦棠看着宦承妍惊人的转变，眨着眼，只是觉得古怪。这种古怪的来源她说不上来，可是，就是不对劲。

　　不过，宦棠对此并没有太认真的去研究，也就是和海尧讨论了一个下午，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

　　第二件事情，是宦笑姐姐小高考失利。
　　这件事情发生在又一个夏天，距离宦棠十三岁的生日都不远了。
　　宦棠一向对于学习的事情都十分的不上心。等她发现宦笑姐姐参加了小高考的时候，都已经是小高考的成绩公布之后了。

　　“只是一次小考试，不要紧的。”
　　宦棠趴在主卧门口，耳朵紧紧贴着主卧的房门，听里面不时传来含糊不清的柔声细语，和低低的抽泣。
　　“……不好……好大学……”宦笑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宦棠只能听见只言片语。
　　还是晏河清说话让人听的清楚，“没有关系，之后我们再努力。这也不是高考。”
　　“……划清界线……我不要再……”
　　这句话不明不白，没有头尾，宦棠听的心里一惊，慌了。
　　她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一些，耳朵和房门之间连一丝缝隙都不留。宦棠在这个时候都恨不能往主卧藏个窃听器，这样她能听得更加清楚。

　　“你这就是小孩子气话了。”晏河清不疾不徐的，声音里还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也不会不支持你。”
　　“晏姨……”
　　“好了。下个月就是你生母的祭日了，到时候晏姨带你去看你妈妈。”
　　宦棠听到这里，心里又是一惊。她竟然不知道宦笑生母的祭日，也不知道宦笑生母的故事。她本来以为妈妈和自己一样是不知情的，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母亲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谢谢您……”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傻孩子。我虽然不逼着你非要叫我一声‘妈’，但是心里早就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的。”晏河清又在笑了。宦棠猜想，现在的晏河清一定是把唇角提的高高的，但是眼睛里并没有笑。那是她最常用的一种伪装方式——她说假话的时候，就会这样。

　　宦笑没有回答。
　　房间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宦棠连忙跑开了。

　　在这个夜晚之后，宦笑开始憋在屋子里拼命读书。
　　可是，据宦棠所知，宦笑日夜苦读，换来的却是比从前更差的成绩。
　　宦棠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只能归结于宦笑‘愚蠢’，‘脑子不好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是宦棠在十月份里当了姐姐。

　　晏河清在凌晨发作。她凭着十二年前生宦棠的经验，在第一波阵痛之后立刻叫醒了宦棠，拎上之前就准备好的大包，叫了车赶往医院。
　　一路上，宦棠紧张的堪比自己生孩子。
　　她像是一个老式复读机，嘶哑而不断地询问两个问题：“妈妈你痛不痛？”“妈妈你感觉怎么样？”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下来，她也不知道要去擦掉。

　　晏河清闭着眼睛，极冷静地吩咐宦棠说：“你爸爸今天忙，要到早上才有空。一会儿七八点的时候，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医院来。”
　　宦棠用尽力气点头，又皱着眉，犹犹豫豫地问：“妈妈你感觉怎么样啊……？”
　　晏河清睁开眼睛，翻了个白眼。她伸手去握住宦棠带着薄汗的柔软小手，说：“如果妈妈出了什么事，让你爸爸保弟弟。以后你要自己好好照顾弟弟，知道了吗？”
　　“不——不不不！妈妈不会有事的！妈妈你，你痛吗？”宦棠的眉毛眼睛鼻子一起皱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晏河清瞪一眼宦棠，恼恨她的无能，“你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痛了一夜，晏河清终于在十月七日早上十点二十一分生下一个男孩儿。
　　那时宦承德与宦暗已经赶来医院。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两个大人都一起跟着护士看孩子去了，只留下宦棠一个人仍然站在产房门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出来了，妈妈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在她看过的所有电视剧里，妈妈都是和孩子一起被推出来的。
　　她不得不担心，晏河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宦棠扒在门口，每遇到一个走出来的医生或者护士都被她骚扰过——“医生，我妈妈怎么还没有被送出来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这件事情，所以宦棠在一段时间内，都是医院里人人称赞的‘孝女’，和她的‘渣男’父亲形成鲜明对比。

　　宦棠也从这件事里尝到甜头，开始更加卖力的演出她‘孝女’的人设。
　　当然，这也算是一句后话了。

　　晏河清的儿子被晏河清取名为“笃”。晏河清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坚定不移，从容不迫的人”。

　　以上几件，就是宦棠认为有必要记得，且重要的事情。
　　在又一年的金秋，海尧陪着她在麻辣烫店过完十三岁的生日之后，她背起海尧给她买的新书包，踏入了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