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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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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棠换了新的衣服,晏河清用红药水给她处理了一下被打的伤口,和她跪下来时磕破的膝盖,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当宦棠从主卧走出来的时候,宦笑正在走廊上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
宦棠看见姐姐,脸上又扬起笑容,“笑姐!”
“嗳。”宦笑轻轻的答应一句。
宦棠想跑上来,可是刚被打伤的小腿实在不方便,伤口牵痛,让她跑的跌跌撞撞。宦笑见状,急忙上前去。她伸出手,牵起宦棠带着薄汗的掌心。
“慢点跑。”她叮嘱。
夏天的宦棠是几乎不穿长裤的。
她喜欢裙子,尤其是色彩艳丽的裙子。长的短的都可以。她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一只花蝴蝶。
因此,当宦棠在夏日里换上长裤的时候,大家就会心知肚明的知道,她又挨打了。
宦笑手中牵着的宦棠,现在正是穿着一条白色的牛仔裤,把自己一双腿裹得严严实实。只是她从来不说,宦笑也不开口问。
姊妹二人到了宦笑的卧室。
“好久没有和姐姐说话了。”宦棠像是久别重逢,站在宦笑的房间里抬着头四处张望打量着,寻找她从前熟悉的地方。
宦笑关上房门,回过身去,“我平时学习忙,你回家又晚,当然很难见到。”
她说着,走到宦棠的身边,让宦棠在她的床上坐下,“棠妹,你坐。”
“嗳,好。”宦棠本想一屁股坐到宦笑的床上,可是腿疼,她只能一点一点的磨蹭上去。
宦笑眯了眯眼睛,问:“自从童话表姐走了之后,有没有人陪你玩?”
宦棠从来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她摇了摇头,茫然又委屈地说:“没有啊。”
宦笑看着宦棠迷茫的脸。
其实刚才,她在屋子里都听到了宦棠的哭声。宦棠倒不是很少这么大声哭,只是她很少哭的这么真实。那样委屈的哭声让宦笑在屋里听了都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她忍不住偷偷的溜到主卧的门口,趴在门上,断断续续的听完了她们母女两个的对话。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宦棠一出门的时候,宦笑正站在走廊上,摆出了在等她的样子。
对于自己的这个养妹,宦笑从来都是觉得很烦的。宦棠那么夸张,一件小事能喋喋不休的重复个没完没了,她实在不懂童话为什么愿意和她一起玩。
在爷爷葬礼的那段时间,宦笑觉得宦棠缠童话缠得也太紧了,就忍不住偷偷问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当时童话问她。
“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关注过她。从来都没有人真心的对她好。所以她才会变得这么浮夸,这么讨厌。”
童话的话让当时宦笑的心里一紧,接下来就是一股淡淡的酸。可是很快,宦笑又觉得宦棠至少还有一个每天都能够见到面的亲生母亲,她比起自己已经实在是很幸福了。那股对于宦棠的酸涩就很快消失了。
同样的那股酸涩的感觉,直到今天,宦笑偷听到晏河清让她去讨好宦家的每一个人的时候,才又一次卷土重来。
在宦家求生是很难的。宦笑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小大人了,还觉得每天都过得十分不容易,更何况宦棠一个小小的十一岁的小孩子?
宦笑越想越觉得悲凉。
她抿住了嘴唇,不再说话,只是俯下身去半跪在宦棠的面前,慢慢的撩起宦棠的裤腿。
宦棠慌了神。
晏河清在外人的面前从来都是知书达礼,温温柔柔的形象。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原来她是一个对孩子这么凶的人。
于是,宦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穿长袖长裤的衣服去掩饰自己身上的伤。她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怎么向自己的亲生父亲解释身上那些旧伤疤的来由。
现在,宦笑突然撩开她的裤腿,她本能地弯下腰去压住了宦笑的手,“姐姐,你、你做什么呀?”
宦笑仍然没有说话。
她推开宦棠的手,继续轻轻的撩起宦棠的裤腿。混杂着药水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宦棠腿上的伤疤终于露了出来。
“这,这是我自己摔……”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任谁都不会相信。
宦棠一颗心高高的提起来,她担心母亲的形象在此刻被她毁于一旦。头发上扎着的蝴蝶结微微颤动,宦棠伸手去捏住自己的裤腿,要把裤子放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宦笑抬起头看向宦棠,问她:“疼吗?”
宦棠的目光刚一触及到宦笑的脸,就被那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关心惊惧的如同被开水烫到,飞速的移开了。
“疼、疼的。疼极了……”
鼻子好酸,宦棠使劲地揉了揉,结果揉出一大滴眼泪。
宦笑挺起脊背,伸手去把自己这个从前最烦的养妹抱在怀里。她在她的耳边说:“以后她打你,你就跑来找我。她不敢在我的面前打你。”
宦棠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喘不过气来,只能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换着气。她在宦笑的怀里,头一次浑身僵硬,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撒娇示弱,“为什么?姐姐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怀里的宦棠,狼狈不堪。她浑身都在不自知的颤抖,小脸儿早哭花了,五官扭在一起,又惊又惧。
宦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宦棠。她现在比一只最小的鸟儿还要胆怯,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靠近宦笑的关心。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宦笑也说不上来原因,只好这么回答。
她看着宦棠腿上的新伤,咬着下唇,拧起眉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宦棠都以为宦笑是要把她每一条伤疤的样子记在心里了。
“姐……”宦棠想要掩饰这些不漂亮的痕迹,总想把它们用长裤再一次蒙起来。
可是,宦笑又一次挡住了她拉着裤腿的手。
在宦棠尴尬的眼神下,宦笑俯下身去,对着宦棠腿上的伤轻轻的吹起气来。
“姐姐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哦……”宦笑拧着眉毛,认真的说着,“棠妹最勇敢了。”
宦棠的心猛然颤动,一股热流奔腾而出,逼得她“哇”一声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宦棠睁开了眼睛。
夕阳落在她的身上,她扭头左右看了看,身旁没有宦笑,自己也在自己的房间,而不是她的卧室里。宦棠动了动肩膀,熟悉的酸痛卷土重来。她又看了看小腿和膝盖,那上面是被晏河清涂好的红药水。
‘是梦啊……’
她呆坐在床上,擦干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