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19、【第十九章·驯养】

　　晏河清在宦笑的成绩单上签了字。
　　她喜气洋洋的对宦笑说：“这一回你得了奶奶夸奖，是不是高兴坏了？我早说让你去，你还不肯呢。”
　　宦笑没有及时收回自己脸上的困惑。她看着晏河清，先是笑了笑，才问：“晏姨，您说，刚才奶奶是什么意思呢？”
　　晏河清看着眼前的宦笑。她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自己的父亲宦承德。这张懵懂面孔应该是像了她亲生母亲的。晏河清微微笑着说：“你是说，奶奶她最后那句话吗？”
　　“对呀。”宦笑点头。从来没有人为她答疑解惑，今天是实在被逼无奈了，终于敢问起晏河清来。
　　晏河清思量了一会儿，反问她：“你觉得呢？”
　　宦笑垂着眼皮，没有回答，晏河清慢慢的启发她，“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情，是和大家都不一样的呢？”
　　“没，没有啊……”宦笑摇了摇头，“我能做什么事情呢？”
　　“是吗。你能做什么事情呢？”晏河清又反问。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宦笑苦恼的小脑袋，“你回房间慢慢想想，不着急。”
　　“唉。”

　　宦笑从主卧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能让奶奶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是对于她做的某件事情的一个警告吗？
　　宦笑弄不懂。

　　她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化学作业本。
　　——难道？！
　　就在看到第一题的瞬间，宦笑的脑海中闪过了刚才的几句话。
　　“我们家的读书人少。”
　　“笑笑比上回进步了五名。”
　　——难道是因为她的成绩进步了，奶奶觉得自己和家里其他不学无术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提点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宦笑很快又自我否决了。
　　她是疯了吗？从来都只有盼着孩子学习好的，奶奶怎么会这么想。

　　“宦棠！你给我死过来！”
　　宦笑还在屋子里自我怀疑，外头一声震耳欲聋的河东狮吼吓得她浑身一抖。她走到门口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正看见刚才温柔的继母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前头。她的眉皱的紧紧的，整张脸扭曲在一起，正是十分凶恶的样子。
　　也是晏河清这么一叫，宦笑才想起来，自家这位棠妹最近在家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好几次甚至都过了午夜才回来。爸爸问了好几次，今天早饭的时候，连二婆婆都忍不住奇怪了。
　　宦笑想起早饭时继母铁青的脸色，也知道今天棠妹是要倒霉了。
　　“母、母亲……”宦棠细小如蚊蝇的声音很快传来了。一并跟来的，还有她的拖鞋趿拉蹭地的声音。
　　晏河清等不得她磨蹭，几步走上前去——这个时候，她就完完全全脱离了‘孕妇’的身份，变成‘泼妇’。
　　她拧着宦棠的耳朵，把宦棠拽进了主卧里。

　　主卧的大门‘嘭’一声关上，宦笑也就失去了偷窥的对象，无趣的关上房门，重新去头疼自己的问题了。

　　在主卧之中的宦棠，把一双手背到身后，脊背挺得直直的。
　　她摆出一派烈士的姿态，只是眼睛不肯配合，眼皮死活不愿意抬起来，看一看眼前的‘敌人’。

　　晏河清看见女儿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心里有气，也就干干脆脆的撒气，拿了身边丈夫早晨换下来放在床前的皮带，一下又一下的抽在宦棠的身上。
　　宦棠立刻哀哀的哭起来，扭头就要往门外跑，去找人救命。
　　晏河清太过于熟悉她的套路，握着皮带威胁她说：“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打死你！”
　　宦棠回了头，脚步也改了方向，两三步跑到晏河清的面前，膝盖猛地一撞地板，哀嚎着哭诉：“妈妈要打我，好歹告诉我为什么。我知道了，就算被打死都愿意！您总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吧？！”
　　“打死？！”晏河清‘哼哼’冷笑，用鼻孔出气，活似一头发狂的公牛，“你少做这梦，我才不会打死你！不过你既然要知道理由，那我就告诉你理由。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谈话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那是晏河清少有的温柔时光，宦棠怎么会忘记？她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妈妈说，要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以宦家人的心情为先！”
　　晏河清一双手死死的捏着皮带，指节都泛白。她狠狠地说：“亏你还记得，我当你扭头就忘了个干净呐！你既然记得，那么为什么没有做到？！”
　　“我，我……”宦棠跪在地上，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
　　晏河清见不得她这副窝囊的怂样，这总让她想起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丈夫。她一皮带直直抽到宦棠的肩上，打得宦棠衣服都破了，疼的哀哀尖叫。
　　“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晏河清质问她。
　　“我……我和同学出去玩儿了……”
　　“你为什么没有在家里陪着他们？！”
　　“我……”宦棠自知理亏，又怕继续被打，连忙膝行上前，死死抱住晏河清的大腿。她哭着说：“妈妈，我错了！您别生气！我再也不出去了！您别生气！您现在，身体要紧啊！您别吓到弟弟！我错了！我错了！”

　　晏河清低下头去，隆起的小腹挡住了她，让她只能看到宦棠半个身子，和露出的带着殷红血痕的小腿。
　　虽然晏河清十分生气，但是在打宦棠的时候还是稍微注意了一下力度和位置。

　　脸是肯定不能打的。
　　最好的地方是小腿和后背。这两个地方寻常都不容易被人看见，又能打得宦棠害怕。
　　晏河清深觉自己的发现十分明智，能保全自己温柔的良母形象，也能在必要时惩处宦棠。

　　不过这一次的意外，就是宦棠肩上——可是谁无缘无故的会去看宦棠的肩膀呢？
　　晏河清这么想，认为自己想的十分有道理，也就无所谓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宦棠说：“你知道错了就好。起来吧。”

　　这一次的结束来得如此之快，宦棠愣了一瞬才忙不迭地爬起来。她的小腿伤的很重，爬起来的时候膝盖也在发痛，险些让她又一次跌下去。
　　宦棠不敢去看膝盖的伤，也不敢去揉。她爬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晏河清的肚子，对她腹中的胎儿柔柔的说：“对不起哦弟弟，让你受惊了。你以后出生了，可千万不能像姐姐这样淘气。”

　　晏河清用余光斜睨着宦棠的一举一动，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这声轻笑对于宦棠来说，是晏河清对她下的赦免。她忙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妈妈，您不气我了？”
　　“嗯，看你认错态度良好，不气你了。”晏河清故意板起脸来，点了点头。
　　宦棠又追问一句：“妈妈，那您还爱我吗？”
　　“当然。妈妈当然爱你。”

　　这一回，宦棠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