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18、【第十八章·诱饵】

　　宦棠咬着海尧给她买的盐水冰棒，坐在海尧家的沙发上，悠闲地晃着一双筷子腿。
　　海尧坐在她的对面，戴着眼镜，皱着眉替她缝一件衣服。男人满是厚茧的粗大手指捏着细细的银针，脸上又是十分肃穆的表情，实在成为宦棠眼里最有趣的画面。

　　就在刚才，宦棠第一次来海尧家做客。她一转身的功夫，身上的外套就被木门划破了一道口子。她有心假装奢侈，想要把外套丢了扔掉。可是海尧阻止了她，接过外套说他能缝好。

　　宦棠咬掉最后一块盐水冰棒，她的衣服还是没有好。她把冰棒棍子咬在嘴里，跪在沙发上，倾斜上半身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海尧的手。海尧看向她，她说：“别缝了，一件破衣服而已。回去让我妈妈再给我买。”
　　“太浪费了。”海尧摇摇头，“小姑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宦棠皱了皱鼻子，嗲里嗲气的说：“你真像是一个老头子——”
　　海尧从眼镜片后面抬起眼睛来看她，失笑说：“跟你比起来，我确实是个老头子了。”
　　宦棠自觉失言，即刻吐掉嘴里的棍子，用双手去环住海尧的脖子。她把腰压的弯弯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宦棠糯糯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呀？”
　　海尧放下手中的针，用手指轻轻去刮她的鼻梁，“就属你最调皮了。”
　　宦棠勾起唇角，轻轻呵笑一声。她抻了抻腰，正打算收回自己环住海尧的手。下一刻，重心不稳，脸直直的砸向海尧膝盖上那个盛满尖针的小盒子。
　　惊恐之中，宦棠连尖叫都不敢。海尧慌了神，一手拍掉膝盖上的小盒子，另一只手像是提小猫崽一样，直接提起了宦棠的后脖颈子，把她提到了半空。

　　宦棠就这样被海尧提在半空中。
　　两个人有一会儿都不敢动弹一下。直到海尧反应过来，他连忙把宦棠抱到怀里，仔细检查着她的脸。宦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小嘴半张着，还没有从惊恐之中回神。
　　海尧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宦棠这才醒了似的，手脚并用的为自己转了个身，跪在海尧的腿上，一双手紧紧搂着海尧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全部都贴到海尧的身上，放声大哭。

　　宦棠整个人都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紧紧地贴到了海尧的身上。他没有办法去替宦棠擦干眼泪，只能轻轻拍着宦棠的后背为她顺气安慰，“没事儿了哦，没事儿了乖乖，别怕，别怕……”
　　“我……”嚎啕之中，宦棠终于蹦出话来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怎么会呢？乖乖，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海尧轻抚着她的背，尽力扭着头，去看宦棠。
　　宦棠伸出手来，大咧咧的摸了一把眼泪。她看向海尧，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眼里还有三分惊，两分惧。她忍了忍哭腔，说：“我想吃冰棒。”
　　海尧本以为她要说什么，提心吊胆地正在等着。结果宦棠这一句，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摸了摸宦棠的头，说：“好，我给你去拿。”

　　等海尧离开之后，宦棠眼里的五分惊惧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红着一双眼，久久的凝视着地上那盒散落的针线，没有回神。

　　当宦棠和海尧劫后余生的时候，宦笑正站在宦暗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她的身前，宦暗的身侧，继母晏河清正挺着她隆起的肚子半跪在那里，伺候宦暗吃一碗白米粥。

　　原本，宦笑拿着自己的成绩单想要去找晏河清签字。结果刚出房门，就遇上晏河清端着粥从楼下走上二楼。她看见宦笑，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去见奶奶。宦笑不肯，只想得了签字就走，可晏河清见她这次考得还算不错，一定要她去给奶奶报喜。

　　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宦笑尴尬而恐惧的钉在原地，晏河清在一边凑趣说笑的尴尬场景。

　　“这一次期末考试，笑笑比上回进步了五名，老师都说她好。我想着带她来，也叫您高兴高兴。”晏河清说着，放下粥碗，瞥了宦笑一眼，“可谁知道这孩子一见着您就高兴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宦暗坐在一张很旧的牛皮沙发上，沙发椅背挡住了她，让宦笑没有办法看清宦暗的神情和动作。
　　她只是听到宦暗轻描淡写的说：“是吗。”
　　“是啊。”晏河清说着，又看了宦笑一眼。她走上前来，握住宦笑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安抚。
　　随后，晏河清就拉着宦笑走到宦暗的面前。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宦暗就不再参加宦家任何的聚会了。一日三餐也都是由晏河清送到房间里单独吃的。因此，宦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宦暗了。

　　当她站到宦暗面前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偷偷吃了一惊。
　　宦暗本来就保养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是近五十岁的人。可是现在，宦暗整个人都显得比从前还要容光焕发。那是一种不同于从前的好气色，整张脸由里至外透着红润。
　　现在，只怕说宦暗和晏河清一样大，也会有人相信了。

　　“奶奶。”宦笑垂下眼皮去，低低唤她。
　　“嗯。”宦暗应一声。
　　宦笑察觉到晏河清在身后偷偷的戳她，想让她再说点话。可惜宦笑不是宦棠，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都能放下身段和脸皮一味的去撒娇卖萌。宦笑只会呆呆的站着，等着宦暗自己开口。
　　晏河清等了一会儿，内心失望的时候，宦暗倒是很体贴的，自己开口了。
　　她说：“你这次考得好，奶奶也很替你高兴。”
　　“啊！”宦笑没有想到能够得到宦暗的夸赞，兴奋的抬起头来，一双眼亮晶晶的。
　　宦暗看见孙女儿眼里的光彩，心头钝钝的痛了一下。她继续说：“以后，你要继续努力。我们家的读书人少，没几个有文化的。以后，宦家可都要靠你了。”
　　“奶奶……奶奶……”宦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宦暗说这样重的话，好像宦家一下子都落到了她的手上，由她掌握大权。她激动的小脸通红，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宦暗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说：“不过一家人嘛，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不要搞什么特立独行。笑笑，你明白吗？”

　　宦笑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僵住了。
　　兴喜在她的脸上转为茫然，再扭曲成疑惑。她摇了摇头，战战兢兢的求解：“奶奶，我……我笨，我不懂……”
　　宦暗抬起头去，宦笑背光站着。她的皮肤真白，宦暗心想，就像是雪糕一样。不知道咬上去，会不会也有雪糕那样甜蜜的口感？
　　“不懂不要紧，回去好好想想吧。”
　　她回答她说。
　　“诶，我知道了。”

　　儿媳妇带着孙女儿离开了，宦暗仍抬着头，目光停留在刚才宦笑站着的地方。
　　‘那样的光彩啊……’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刚才那么鲜活的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