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11、【第十一章·哀歌】

　　宦棠得到童话离世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她在家如常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只是惦记着等童话回来要谢一谢她给她专门准备的那颗爱心型的煎鸡蛋。
　　可是宦棠等了又等，直到天全黑了童话也没有回家。宦棠守在大门口，等的又累又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宦棠成了凌晨接通宦峥打来电话，告知丧事的人。

　　宦棠的尖叫吵醒了在宦家沉睡的每一个人。他们怒气冲冲或怨气冲天的从楼上下到客厅来，看见的是赤着脚的宦棠带着满脸的惊慌失措。都以为出了天大的事情，结果换来宦棠一句“童话表姐没了！”
　　介于宦棠一贯小题大做的风格，宦家人几乎没有一个相信她的。包括宦棠的亲生母亲晏河清女士。她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代表全家提出反对：“你睡觉睡昏头了吧！”
　　宦棠急的直跳脚，握着话筒又把电话打回去，可是宦峥却不接了。
　　当宦家人好不容易在宦棠的崩溃之中相信了宦棠的说辞之后，已经天光大亮。

　　“我就不去看了。”晏河清带着黑眼圈，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她抚着肚子，不耐烦的说，“这样的横死也太晦气了，到时候冲着孩子怎么办。”
　　晏河清的丈夫宦承德在一边连连点头，“我们都不去她家了，这特么才七点，我要再去睡一觉。”

　　宦棠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两个人离开。她重新把目光投向她的几位叔叔姑姑们，他们纷纷摸了一把宦棠的脑袋，各自或补觉去，或上班上学去，谁都没有空。

　　“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呀！”宦棠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尖叫。
　　“棠妹。”宦笑的手轻轻搭在宦棠的肩头。
　　宦棠回过身来，红着眼眶看她，“笑姐。”
　　宦笑拍了拍宦棠的肩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说：“我要上学，不敢去看童话。如果你去的话，记得替我向她问好。这辈子活的很不容易，希望下辈子——”

　　宦棠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宦笑的下文，只是看见她抹眼泪，心里有点急，“下辈子什么？”
　　宦笑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去上学了。”
　　“什么呀！”宦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跳脚。
　　宦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偌大一个宦家，最后只有宦棠一个人去看童话。
　　晏河清不喜欢宦棠请假，宦棠就粘了宦承德，仔仔细细的撒了好大功夫的娇，终于换来了假条和路费。

　　她揣着钱，坐上了车。望着窗外的风景，宦棠回想着与童话的点滴——
　　她六岁跟着妈妈一起进宦家，那时候童话和现在的她一样大。童话跟在宦暗的身边，穿了一件紫红色的薄裙，望着她微笑。
　　宦棠眼馋那条裙子好久，盯的童话把裙子送给她。她宝贝的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最后终究不翼而飞。

　　她还想起过七岁生日那天。那时候她才刚来宦家没有多久。妈妈和继父出门了，家里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她委屈的想要去找爸爸，结果在出门的路上遇到童话。是她给宦棠下了一碗面，为宦棠唱了生日歌。

　　宦棠还想起很多很多与童话有关的事情，最终她在车上惊觉，原来这么多年，童话一直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的。
　　这个发现立刻让宦棠觉得这一次去看童话的性质变得不同了。

　　她板下了小脸，眼眶通红的敲开童家大门。来应门的是她的表姑宦峥。
　　“表姑……”宦棠的唇像是拴住眼泪的线，这会儿嘴巴一张，线被崩断，眼泪没了束缚，直往下坠到地上。
　　“是宦棠啊。”宦峥的一双眼睛蒙上了灰，她笑的无害又温柔，“进来吧。你一个人吗？”
　　“我一个人。”宦棠低下头去，看见面前灰扑扑的水泥板上有几滴暗色的圆，是刚才从自己眼眶中落下去的泪的‘尸体’。

　　她走进屋去，童年正坐在客厅的靠背椅上，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出什么神。宦棠走过去，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停下，对他打招呼：“你好，表哥。”
　　“童年，和表妹打招呼。”宦峥在宦棠的身后关上门，对儿子下达指令。
　　童年低下头来，和宦棠平视。他挥了挥手，“你好，表妹。”

　　宦棠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猝不及防的猛然蹲下身去，捂着嘴巴哀哀哭起来。
　　童年坐在椅子上，重新抬起头去看天花板。他完成了任务，后续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宦峥站在宦棠的身后，垂眸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呜咽的宦棠。

　　客厅内沉默了一阵子，宦棠才泣不成声的开口说：“怎么会这样……表姐出门前还好好的……我还在等她回家呢……”
　　“她给我做了一个爱心型的煎蛋……从来没有人像是表姐那样对我上心……”
　　“我真的不能接受……表姐……”

　　宦棠一边哭诉，一边摇头，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让她年仅十一岁的小小心灵遭遇了灭顶之灾，无力承受。
　　宦峥只是看着她，不上前去，不往后退。随着宦棠哭泣的愈响亮，宦峥脸上的笑意便愈浓。到最后，宦峥脸上的笑意甚至可以用‘笑靥如花’来形容了。

　　“表姑……”宦棠一双未长开的杏眼含泪，楚楚可怜至极。她膝行到宦峥的身前，抬起手去握住宦峥的衣角，“您别难过，请您节哀——”
　　“起来。”宦峥笑的冷冰冰的。她伸手去握住宦棠的胳膊，双手用力一提，就把宦棠从地上拎了起来，“地板硬，跪着疼。”
　　宦棠顺势倒进宦峥的怀里，“表姑，妈妈同意我多留几天。您让我留在这里帮您好不好？我，我还想能帮表姐再多做一点事。”
　　她怕宦峥不同意，纤细的小手像是藤蔓，死死缠住宦峥的腰，勒得宦峥不得不答应下来。

　　宦棠即时欣喜，含泪的眼睛带上笑，又从眼眶中蹦出几滴没有落下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