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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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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峥和童年送走童话,关上家门,又恢复母子两人的生活。
童年已经习惯这个家只有他和妈妈。妹妹回去之后,他觉得更加的舒服。
宦峥说:“童年,你去写作业。妈妈去把家里收拾一下。明天开始,我们要和妹妹一起住了。”
“好。”童年不问,也不提出异议,只是答应。
在很多时候,童年都乖巧听话的可以成为其他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其他父母所不知道的是,宦峥希望童年能够调皮淘气到让她气得直跳脚。
宦峥看着童年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去写作业,她一转身,从卫生间拿出拖把。
家里的地已经有两天没有拖过了,宦峥觉得地板上都要积灰了。她把家里的每一处都仔仔细细的拖干净,又打开尘封已久的童话的房间——这里已经空置了十一年了。
一切摆设都停留在十一年前童话离开家的那一天。她的小床还是粉红色的,书桌是乳白色,角落里还有她从前最爱骑的粉色小车和一大堆的玩具。
整个房间粉嫩且可爱,不再符合十六岁的少女。
宦峥为童话找出新的床单铺上,擦干净书桌上的灰尘,又把角落里的那堆小孩子玩具全部都收进了储藏室里。
这样子收拾之后,童话的房间就显得有点儿空荡了。
宦峥拿着拖把手足无措地站在童话房间门口。看着角落原本放玩具的地方,宦峥想要不要去给童话定制一个书架供她放书?可是如果童话不喜欢看书呢?
她已经离开女儿太久,不知道她的喜好了。
宦峥拿着拖把,刚刚在童话的床边坐下。她还没有能多发一会儿呆,想想记忆中的小童话的样子,就被童年突如其来的哭声惊住了。
童年很少哭,就算是崩溃发脾气的时候也不太哭,只是尖叫着用脑袋撞墙来伤害自己。宦峥几乎没有听过童年哭。唯一的一次,还是五岁那年,童年无意中为童话接住要砸到她头上的碗给烫哭的。自那之后的十一年里,宦峥再也没有见到童年落过一滴眼泪。
她担心起来,不知道儿子是不是不小心受了伤,丢下拖把慌慌张张的跑向他的房间。
童年的房间里,童年仍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只是凄惨的嚎哭声在响着。这哭声撕心裂肺,落到宦峥的耳朵里就像是刀在割着耳朵和心脏,疼的她恨不能逃出这里。
“童年,怎么了?”宦峥急切,可是语气软软的,正在大哭的童年根本听不清楚。
宦峥又问一遍,童年仍然不答,她也不再询问,只是走到童年的身边,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转过来。
宦峥这才看见童年满脸眼泪,哭的双眼通红,可是身上却没有看见任何一处伤痕。她仔仔细细的看过童年的手与头,还有腿和脚,都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地方。
这是从童年会说话之后就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他一直一直的持续大哭,就像是受了重伤,痛到无措的情况。宦峥立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童年,童年不哭了。”她伸手去把儿子抱在怀里,童年也不挣扎,只是被她搂着继续哭。
宦峥找不到餐巾纸,用手去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童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咬住她的手指,疼的她笑出来。
她不喊童年松口,只是由他咬着,殷红的鲜血很快从她的指中滚落,她钉在原地不动。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
童年松开她的手指,哭声在这一瞬陡然响了一大截。
宦峥把儿子继续搂在怀里,口袋里的手机持续响着,让她不得不看一看是谁。
“哪位?”混杂在童年撕心裂肺的痛哭之中,宦峥的声音格外冷静和平淡。
“请问是童话的母亲吗?”好正式的女声。
“你是哪位?”
“这里是S市人民医院,您的女儿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宦峥挂断了电话。
现在还有人用这样古老的方式行骗,又在这么不恰当的时候,搅得宦峥更加心烦意乱,并且认为没有狠狠地骂她几句并不是因为自己情绪表达有问题,而是自己实在素质太好。
童年已经哭到嗓子嘶哑,可是电话又一次响了,仍然是刚才的号码。宦峥烦躁的挂断了电话。她一边伸手抚着童年的脑袋,一边找到童话的电话拨打出去。
等了一会儿之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童话,到了吗?”
“您好,是童话的母亲吧?这里是S市人民医院……”
宦峥的脑子‘轰’一下,仿佛爆炸了。她完全听不到那个刚才听过的女声在拿着自己女儿的手机说什么。
“走,我们去看妹妹。”宦峥顾不得童年还在哭,挂断电话之后就拽着儿子的肩膀要出门。
童年在这个时候停下了哭声,死死的捏住宦峥的手比宦峥还要快速的往门外跑去。
宦峥被儿子拉着,心里脑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工作能力,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运作。
S市人民医院里,宦峥牵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童年,看着眼前的白布不知所措。
刚才,不知道是谁告诉她,她的女儿童话在过马路时忽然晕倒,一辆开来的车没有注意到她,就从她的身体上碾压了过去。医生努力抢救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回天乏术。
宦峥看着隆起的白布,不敢相信下面躺着的是自己的女儿。她果断的走上前半步,伸手想要掀开那块盖住她的白布去看一看。他们一定是骗人的——宦峥在心里冷漠的想,‘这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已。’
一边的护士握住了她的手,宦峥看过去,她说:“姐,还是别看了。”
“我不看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宦峥冷冷地说,“我没事,你放心。”
护士不肯松手,无数死者的亲人都对她说过这句话。刚来的时候她还很天真的相信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冷静的离开这里。眼前的女人虽然看着冷静到冷漠了,但是白布底下的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白布底下的场景并不好看。
宦峥放弃了使用语言去解释,另一只手趁着护士失去防备的时候飞快的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白布底下的当然不是她的女儿童话。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前才见过,童话穿着灰白横条的外套,牛仔裤,脚上穿着黑球鞋。她的脸孔生的白皙清秀,没有表情的时候有五分像宦峥,笑起来时嘴角的酒窝和前夫如出一辙。
可是,被白布盖着的只是一具……它没有灰白的外套,被青与紫红包裹的严严实实。也没有白皙清秀的脸孔,是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鼻子塌了,破的地方都是暗红的血渍,没有人给它擦一擦。嘴巴还有些奇怪的凹了进去,笑起来恐怕也不会有酒窝。
宦峥看了它几眼,又转过头去对上护士担忧的眼神,“看过了。”
她说完,牵着童年转身就走。
护士在太平间里等了几秒钟,也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崩溃大哭,或者厉声尖叫。外面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护士慌了神,打开太平间的大门,外面已经没有了宦峥母子的身影,只有空空荡荡的一片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