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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兰曦思去留,魏真铮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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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兰曦游移不定,虞尚君微微一笑,俏皮的说:“既然兰姨事事都放心不下我,便随我一同去都城吧,只要有你时时提点着,我的脑袋才能安心放在脖子上。”
她知道兰曦舍不下赢旺,但赢旺只是个管家,要前途没前途,要名分给不了名分,若赢旺是真心待她,早就纳了她,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了还偷偷摸摸的,再这么跟他耗下去,迟早赢旺媳妇会发现,到时候闹翻了天,别说魏府,只怕整个南州她都待不下去。
这两日虞尚君也看明白了,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仆妇中,兰曦的头脑和行动力是拔尖的,对自己又衷心,也亏得她那便宜娘亲把这么得力的人放她身边伺候。
见兰曦不答话,她又劝道:“您照顾我这么些年,一心为我,我早已把你当亲人了,此去都城,若能遇上真心待你好的人,我定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成婚,您是我母亲的陪嫁,如今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您也不可能回王府伺候,若您想留在魏府的话,我也可以去求舅父给您安排个轻松点的职位,可舅父家也不太平,终究不如在我这儿自在不是,我还想着以后给您养老呢。”
她句句为兰曦考虑,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谋算,她强烈的想留下兰曦,当然兰曦也明白她的用意。
“下面的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也大多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说错话做错事是再平常不过的,往后她们做错了,你教她们便是,若实在不受教的,指她们出去做粗活儿也成,若您不在,她们跟没头苍蝇似的,我也不放心把重要的事儿交代给她们不是?”
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兰曦也不好推迟,只说:“县主待下人亲厚是好事,可来日县主嫁入御南王府,是要当家做主的,心慈手软,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性情,防患于未然才能保自身周全,下人的口舌,也就是县主的口舌,该管的时候还是要管的。”
她知道兰曦指的是方才春鸽议论宫闱之事,她不仅没有惩罚,反有包庇之心,忙解释道:“我也不全是心慈手软,只是想着管教手下的人,软硬兼施内外得宜,过于严苛,怕她们心生怨怼,反生二心,春鸽打小就跟着我,您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不经事,没城府,但是心眼不坏,往后您替我多盯着点就是,往后年纪大了,自然就沉稳了。”
兰曦见她句句都在留自己,心中的天平终究还是偏向了她。
这时外头来人禀报,说王府的曹大人让人来回话,叫县主放心,说王爷会把事情摆平,让县主安心待嫁。
虞尚君早就听说过这个曹大人,当年兰曦在王府伺候王妃的时候,王爷身边有个姓曹的侍卫,在王爷面前很是得脸,大事小事的王爷最爱和他商量,虽然不一定能左右王爷的决定,但也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那时候兰曦还只是个陪嫁丫头,犯错被罚的时候,曹侍卫顺嘴劝了那么一句,王爷就翻篇了,后来兰曦做了点心去感谢曹侍卫,言语间得知二人都姓曹,就认了个干亲,曹侍卫是个有头脑的,还教她怎么做才能在王妃跟前得脸,怎么做能获得王妃信任,还让她做上了王妃身边的一等侍女,偏也是这番信任,让王妃决定派她去伺候刚出生的嫡长女。
“王爷是个急脾气,云哥儿的事能这么容易翻篇,估摸着我义兄没少帮忙说好话。”
听兰曦这么说,虞尚君点点头,她其实也很好奇这个曹侍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在主人身边多年还有绝对话语权,定是个智计无双的谋士。
入夜兰曦回下房的时候,见春鸽正在洗漱,烛光下隐约还能看到下午她掌掴春鸽的指痕,春鸽见她回来,只低声打了个招呼,便别过头去。
她知道春鸽还在生气,想着春鸽打小就在外院伺候,虽然有时也说错话做错事,却都是些小事,不曾犯过什么大错,县主当初看她做事实在,又是个实心眼,才调到内院做事,这两年也确实把县主伺候得仔细,又听话,想来县主前往都城肯定是要带她一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还要一起伺候主子,未免以后碰面尴尬,她从自己妆匣子底下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递给春鸽:“今儿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县主年轻,眼看就要前往都城,都城是非之地,我是怕你口无遮拦来日给县主惹来杀身之祸,我手重了些,涂点药吧,不然明日怎么去县主跟前伺候。”
春鸽心里虽然委屈,却还是接过药,应道:“知道了。”
“县主有心维护你,提拔你到身前伺候,来日你若跟县主去了都城,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跟在南州一样口无遮拦,俗话说言多必失,有什么话关着门悄悄和县主说就是,切莫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咱们做奴才的生死荣辱都在主子身上,主子好,咱们才过得好,主子若是有事,咱们只会更惨。”
春鸽疑惑的问:“姑姑不跟县主去都城吗?”
她淡淡一笑:“还没想好!”说罢转身回了自己铺位坐下。
深夜里,兰曦躺在床上,听着旁边几个侍女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根本睡不着。
当初跟了赢旺,她也是逼不得已的,那时候县主性格软弱,赢旺管家,日常总是缺东少西,舅爷忙军务,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舅爷回来的时候,下人们殷勤侍奉,待县主很好,舅爷走了,下人们就见风使舵,早先还有舅夫人的玉哥儿过来照看县主,后来玉哥儿也走了,县主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就像亲女儿一样,她又怎么忍心让县主受委屈。
一开始跟赢旺偷偷摸摸,为的是让赢旺多照顾她们小院两分,也没什么真心,更不曾期望能得个名分,后来时间长了,赢旺明面上对她没有好脸色,私下里也会从外头给她带些喜欢的玩意儿,给县主院子里的日用开销也合理了些,加上赢旺本身长得还不赖,让一直身似浮萍的她,感觉到被照顾的温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依靠。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跟县主去都城,她舍不下对赢旺的情感,又害怕自己若是不跟着县主去都城,县主身边那些不靠谱的小丫头,会给县主惹下杀头的大祸,以至于这两天她心情格外烦躁,对下人也极奇严苛。
前往都城前夕,魏真铮回来了,虞尚君在里屋绣花,听外头回事的小丫头说舅父才入府就发落了魏承云身边的人,亲近的小厮打了几十棍赶出去了,在屋伺候的也让发卖了,秦小娘罚了半年的例银。
北御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被主家打出去的下人,那是比被买卖的下人还要低贱的,是在主家犯了大错才会有的待遇,一旦赶出去,基本上就没有哪家敢雇佣了,也就断了谋生的出路,若是有筹谋的,早先存了点银钱,有个一技之长的,还能去街边支个摊赚点日用,若是这些都没有,就只能去路边乞讨,身上带着伤去乞讨,基本上就等于判了死刑,舅父这么做,也就是杀鸡儆猴了,看往后府里还有谁敢教唆公子小姐们不行正道。
说来原主也挺倒霉,明明是南州王嫡女,身份尊贵,可因为王爷王妃两情不睦,连带她也不受宠,一出生就让亲爹给打发出来了,先头是让王叔虞楚陵抚养的,结果没两年虞楚陵就为国捐躯了,虞楚陵的老婆也跟着殉了情,没办法只能又辗转过给魏铮真抚养,魏铮真是王妃亲哥,自然不会亏待她,在府里给她隔了个别苑,单独住一个院子,请了琴棋书画教习的师傅,想把她教成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虞尚君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尤其擅长女工,唯独性格软弱了些。在这世上,真心疼爱原主的,也就只有舅父和兰曦了。
魏铮真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铠甲都还没来得及卸,经历一番风尘之苦,面带疲态,又带着怒意。虞尚君暗自揣测,莫不是舅父不满云哥儿挨的一通板子,赶着过来兴师问罪的?她正在脑中组织语言,想着怎么解释云哥儿受罚那天她为什么没有求情?
却见魏真铮上来就是弯腰拱手一礼,魏真铮是个讲究人,虽说他是长辈,却极为重视君臣之礼,虞尚君的父亲,是圣上亲封的南州王,她出生的时候,也得了圣上亲封的“庆丰县主”封号,魏真铮只是一个南州城防将领,每次来见虞尚君,都是中规中矩的君臣礼。
“舅父无需……”虞尚君话还没说完,就觉喉头干痒难耐,一阵咳嗽,好容易换过气来,才把“无需多礼”说完。
“阿妩可是病了?请大夫进来瞧过没有?”舅父关切的问。
阿妩是虞尚君的乳名,听说是南州王妃怀她的时候就取的,当时王妃做了个胎梦,梦到一个奶娃娃穿着红肚兜坐在她膝盖上笑,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啊呜啊呜”,王妃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个女娃娃,料定自己要生女儿,就取了阿妩这个乳名,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如同春天的花儿一般美好可爱。
原主虽然没有见过王妃,但从舅父口中也听了不少王妃的事儿,大抵都是王妃如何挂念她,还让画师画了她的画像送去王府,以解王妃的思念之苦。
魏真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觉着并不烫,又问:“近来天凉,可是夜里着了风?”
她微微一笑:“舅父不必着急,秋冬干燥,有点凉火,兰曦让人熬了金银花茶,去火最好,喝两天就会好,不必劳动大夫上门了。”
其实她没好意思说,厨房每天送来的菜大多清淡没味儿,她好重口味,近来天凉了,她让厨房给她送麻辣汤锅的次数多了点,吃上火了。
见她没有大碍,魏真铮点点头,去旁边坐下,面露愧色道:“王妃生前没能和你一叙母女情份,如今留给你最贴身的宝贝也让我那不争气的犊子给弄丢了,你心里有气别自己闷着,有什么需要就跟舅父说,至于那个玉枕,我定让人找到交还于你。”
虞尚君寻思自己这么一咳,倒让舅父觉着自己是思母心切急火攻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来日嫁去御南王府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万一过得不好,还得靠娘家撑腰,原主那个王爷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舅父倒有几分可靠。
这时奉茶的丫头给魏真铮上了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魏真铮瞟了一眼茶水,微微蹙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舅父不必自责,我既已上表将玉枕赠与舅父,找到与否,都不必担多大的干系,若找不到,那也是命数,只是舅父知道,明日我就要前往都城,可信的只有兰曦和春鸽,她们自是陪我去都城,还请舅父再给我挑些可靠的婆子家丁随行,来日有事也可托付。”
玉枕这事儿,她对魏家的维护,魏真铮心里明镜似的,自然是无一不允的。
虞尚君又说:“这次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幸亏舅母料理妥当,王府那边才不好再兴师问罪,若不是舅母先拿出个态度来,让王爷消了气,只怕云哥儿就不止打板子这点惩罚了,作为小辈我本不该说,可我父王便是前例,如今兄弟阋墙,皆因宠妾灭妻,舅父时常不在家,秦小娘毕竟年轻,对孩子纵容些,再这么下去,只怕云哥儿要养废了,我打小就亲缘单薄,虽然兄弟姐妹不少,却没一个跟我亲近的,倒是表哥表弟更胜亲兄弟,都说娘亲舅大,往后还要靠表哥表弟们给我撑腰的,我自然希望云哥儿能像承玉表哥一样,来日能为咱们魏家撑起一片天,让外人不能小觑了魏家。”
丢失王妃旧物的严重性,魏真铮是清楚的,云哥儿被秦氏养得不务正业,他也是知道的,平日里他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小儿子还是不大满意的,他听懂了侄女的意思,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事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和她深聊,只点点头,转而跟她交代:“此去都城,前路未知,王爷派三郎送你前往都城,他平日虽说不着调,处事却有自己的一套,路上若是遇到事,有个人商量,也好过你孤身一人。”
虞尚君冷冷一笑,原主其实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年纪比她小些,也是出生就送去外头养着,虽是嫡出世子,却没能尊享一分富贵,听说那孩子天生有佛性,被南安寺住持收为首徒,小小年纪便在南安寺出家了。
如今王府那些庶出的兄弟,想方设法在南州王面前邀宠争权,估计谁都不想送她这个不得宠的姐姐前往都城,怕耽误他们争夺世子尊位,如今连出嫁也只能靠一个不靠谱的堂兄送嫁。
舅父又交代了一些前往都城的事宜便离开了,兰曦这才问:“县主为什么替舅夫人说话?以往咱们没什么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