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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虞尚君微微勾起嘴角:“那日舅母惩罚秦氏或许是为了泄私愤,可玉枕丢了是事实,总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舅母既答允替我找回玉枕,我也记她这份情,我父王宠妾灭妻就已经让南州内部四分五裂,子女为了争权相互猜忌贼害,我得舅父庇护,才能安稳度日,来日若舅父家也窝里斗,我娘家就彻底没有靠山了,再者若让北御都城的人知道咱们南州宠妾灭妻盛行,我嫁入御南王府,岂不也让妾室踩在头上看笑话,舅父能否明白我的意思,且看他自己了。”

      听她这么一说,兰曦也觉得有点道理,说道:“旁的也就算了,玉哥儿过往很是照顾县主,今日与舅夫人交好也不吃亏。”。

      说起魏承玉,原主记忆中,这个比她年长几岁的表哥,幼时常跑来她院子里玩耍,舅母也不过问,只让下人跟着,虞尚君不能出府,外头的新鲜事儿,皆是这个大表哥讲给她听,有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也是他带进来。后来两厢里年纪都大了,秦氏一挑拨,舅父觉得男女该避嫌,便不让魏承玉进她院了,表哥忙于功课,明面上能见到的机会少之又少,能说上话的机会更是难得。倒是同魏承玉交好的鲁国公世子时常来府上偶遇她,原主心仪的人是表哥,因怕表哥误会,所以她一律躲着不见。

      前些年舅父让魏承玉从了军,一去便是四年,原主时常遣人去打听他的消息,也只从舅母手下伺候的嬷嬷那里听说玉哥儿安好,别的便再也没了音信。

      后来虞尚君年过及笄,有人上门提亲,她一一回绝了,舅父只当是她眼光高,还到处求人给她介绍更好的,以至于求到好友鲁国公名下,在鲁国公的牵线下成就了她和小御南王的婚事,得知是皇帝赐婚,不能抗旨,几次试图给表哥送信,都被兰曦截下了,兰曦每每给她晓以大义,偏她年少情深,听不进去,最后知道挣扎无用,心灰意冷,悄悄取走仓库药耗子的鼠药,在书房画了一副魏承玉的画像,便服药自尽了,虞尚君车祸后借她的身体还魂时,正趴在魏承玉的画像上,当时她见了画像,也觉得魏承玉当真是面若冠玉,难怪原主对他情深不移,只是那画像上沾染了原主嘴角流下的血迹和泪渍,白璧微瑕了。

      而魏真铮那边,从虞尚君小院出来,直奔李氏房里去了,时至戌时末了,李氏洗漱完正打算上床睡觉,见魏真铮过来,又赶紧穿好衣裳出来作陪。

      “给爷沏杯茶来。”

      李氏刚吩咐下人,魏真铮就抬手制止道:“不必了,夜已深了,我就在你这儿歇,让人烧个洗脚水来解解乏就是。”

      打从秦氏进门,魏真铮就极少在李氏屋里过夜,以往都是她找着逢年过节的由头请了郎君过来用饭叙话,今日这般自己找上门来的,当真稀罕。

      她赶紧吩咐下人去烧洗脚水,又亲自给魏真铮卸了盔甲,问:“爷可用过饭没有,要不要我让人去弄点吃的。”

      “吃过了,傍晚从荼门关回来,去见了周将军,在驿站跟周将军一起用的饭食。”

      李氏伺候他脱下外衣坐到床边,又去给他脱鞋袜,温声细语的说:“周将军把宫里为御南王备的聘礼送去王府了,王爷挂记,让人给阿妩也送了些她素日喜欢的茶叶过来。”

      “嗯,是说方才去阿妩那边,她沏的碧螺春喝起来唇齿留香,像是新茶。”魏真铮随口应着,其实他在荼门关巡查时就听人来报过,说王爷把宫里给御南王备的聘礼全收了,只往阿妩那里送了一幅御南王的画像和几盒茶叶,当时他心里就不高兴了,可奈何自己只是个舅舅,人家亲爹收了聘礼他是没有资格过问的,这事儿也不能在阿妩面前提,怕寒了阿妩的心。

      “阿妩孝顺,惦记爷喜欢碧螺春,自然要拿最好的出来招待。”

      见她还如年轻时候一样贤惠体贴,魏真铮感慨道:“有日子没来看你了,年轻那会儿,你我也是这样夫妻和睦。”说罢将李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李氏本以为魏真铮会因为她对秦氏母子动家法而责怪她,连辩解的说辞她都想好了,不曾想夫君脸上不仅没有怒意,还跟她怀旧起来。

      这么些年被结发夫君冷落,她不是没有怨恨过,但她是个女人,即便把这口气撒了,也不可能挣脱为人妇的束缚,反而会因为一时痛快而让自己陷入困顿,所以她早就认命了,要想日子过得安稳,只能逆来顺受。

      “郎君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事务繁忙,我懂的。”

      李氏这般懂事,魏真铮心里有些触动,虽说她年纪渐长,容颜不再,却也识大体,他一贯宠爱年轻娇俏的秦氏多一些,李氏在他面前却从未有过嫉妒言行,如今瞧着她温柔和顺的样子,反而觉着亏欠了她。

      “方才去了西院,阿妩的一番话倒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阿妩?”李氏不解的问:“那孩子平日不是少言寡语的吗?”

      “是啊,阿妩性情寡淡,平时从不过问府上的事,今日说起几句,倒是有点道理,我也想过了,承玉离家好几年,你这院子也空了好几年,打明儿起,把家里的孩子们都挪你院里来带吧,论教育孩子,还得是你。”

      得了魏真铮这样的认可,李氏一时不知真假,抓紧他的手问:“爷说的可当真?”

      魏真铮轻拍她的手背说:“承玉小时候淘气得很,砸缸烂碗的,对外礼仪诗书却是一样不落,大了也有志向,待兄弟姊妹也亲厚,是你教导有方,他下边几个弟妹年纪都还不大,若你肯好好教导,来日可期,就怕你嫌这些孩子顽皮,不肯费心。”

      李氏握住他的手,温柔的说:“我一贯喜欢孩子,爷是知道的,生承玉那会儿胎大伤了身子,也不能为爷再诞育儿女,爷既信得过我,我自然愿意好好教他们,只怕几个姨娘舍不得把孩子送过来。”

      想起当初李氏生承玉的时候胎大难产,险些丧命,连接生的稳婆都慌了神,还是李氏心一横,叫稳婆剪破下身,将孩子生生拖出来,后来又因为胞衣出不来,为了保命,稳婆伸手给掏出来,伤了母体,打那之后,月事淅淅沥沥,李氏自幼习武,虽说身体强健,这一遭也亏了身子,又不方便同房,精心养了好年才慢慢恢复,也是在那几年里,魏真铮纳了妾。

      其实魏真铮不是不知道李氏的隐忍委屈,只是后宅需要和睦平衡,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承云的事一出,他也开始担心,几个儿子里,也就李氏教出来的魏承玉最争气,他自然就想到了李氏的好。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交代下去,让她们把孩子亲自送过来,吃住都在你屋,他们的伙食费我会额外贴补给你,你只管教导孩子,若有人说闲话,你是正室,只管拿出你正室的威严来,只一点,这几个孩子都是我的亲骨肉,不说让你像待承玉那般真心,却不要太分亲疏才好。”

      “爷只管放心就是。”

      外头烧水的婆子端了洗脚水进来,李氏打发了下人,亲自伺候魏真铮泡脚。

      李氏蹲在洗脚盆前仔细的给魏真铮搓脚,一头青丝垂地,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魏真铮不禁感叹:“刚跟你成亲那会儿,你也是这样伺候我洗脚,给我按脚,那时候走镖再累,只要夜里经你一按,总能好眠,不知不觉,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李氏目光微微凝滞,手上的动作也稍作停顿:“那妾身今夜再给爷按按,一会儿能睡得好些。”

      魏真铮知道她不擅长撒娇说好听的话,也正因为她性格实诚,他才更偏爱活泼嘴甜的秦氏。

      无意间瞧见她头顶竟有几根白发,还不到四十岁,就有了白发,他伸手轻触她的发丝说:“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早年东奔西跑,好容易有了孩子,我又时常不在府里,承玉那样出息,全靠你悉心教导,偏我还把他送去从军,伤了你的心。”

      “爷你别这么说,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总不能一辈子拴在爹娘的裤腰带上。”嘴上这么说,想起儿子的李氏还是眼眶蓄起泪花。

      魏真铮点点头:“你性情温良懂事,处事周全,若你再有点小女人的俏皮可爱,这偌大的后院,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姨娘了。”

      听了这话,李氏心中气闷,当初她产后体弱,魏真铮只顾着逐名逐利,府上的事一概不管,她一个人操持着一大家子,才拖着病一直好不利索,偏魏真铮还以找人分担府上杂务为由,纳了妾,如今倒好,还成她的错了。

      想着想着,手上不自觉的加大了劲儿,疼得魏真铮哎哟哟叫唤,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问:“捏疼爷了吗?”

      魏真铮今夜前来,本就为求和,捏疼了也不好责怪,只说:“没事,有日子没上你这儿按脚,一时有点不适应,多按按就好了。”

      李氏脸上挂着笑,眼中却露出一丝狠意来,嘴上还是温温柔柔的道:“那爷往后常来。”

      “一定,一定。”

      魏真铮身体往后靠,双肘撑在床榻上,抬头闭目享受着,嘴上嘀嘀咕咕道:“鲁国公那老小子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让他给阿妩留意个人品相貌端正的俊秀,偏他要介绍个都城的,还是皇家的人,当年王爷王妃的计划全泡汤了,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圣上赐婚,真是天意弄人。”

      李氏边按边回道:“小御南王不就是鲁国公眼中人品端正的俊秀嘛!咱们整个北御国里外翻几层也找不出几个像他一样英勇无双的年轻人了,再说这事儿王爷也没有迁怒爷,女娃子大了,总要嫁人的,嫁去都城好歹还有她外祖和舅舅们帮扶,若嫁去旁的州郡,还没有这么便利。”

      听李氏这么劝慰,魏真铮心里的阴霾顿消,认同道:“说来也是,即便在咱们整个北御国,也难找第二个像小御南王这样文韬武略,心怀天下的后生了。”

      次日天不亮,兰曦就把虞尚君从被窝里拖出来换洗梳妆,这是她前往北御都城的日子,虽说正经婚期在来年春天,但皇帝此番特召她提前入宫过年,这一去,是要等完婚后回门才能再回南州的,所以出嫁的排面不能少。

      看着镜中这张陌生的面容,虞尚君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想起自己八九岁上就没了妈,那时候她还在读小学,经常放学回家看到妈妈身上带着伤,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每次都说是干活儿摔的,虽然妈妈从来不跟她说受伤的原因,但她知道,父亲成日醉酒打牌不挣钱,外人也瞧不上他,当着面就爱奚落他,被人下了面子,回家没地方撒气就揍妈妈,还把打牌输钱归咎于妈妈不旺夫不带财,那时候她年纪小,看到成天下地辛苦劳作回来的妈妈挨不成器的爸爸揍,她心里很难受,却不知该怎么帮她,加上两个姑姑挑唆父亲跟母亲不和,她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和睦相处的场景,从有记忆开始,童年家庭都是昏暗无光的,后来有一天放学回来,家里围了很多人,邻居见了她,跟她说往后她就没有妈了,那天她握着妈妈冰冷僵硬的手,一滴泪都没有流,旁人都说她心肠硬,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就是妈妈一直想要的解脱,她只觉得悲凉,妈妈那样温柔勤劳的人,都不被珍惜。

      那天傍晚的风,格外凉,明明是夏末秋初,夜风却渗透她全身骨骼,让她仿佛被抽走了一缕魂魄,身体软踏踏,轻飘飘,没有了力量。

      也是从那天起,她心中升起了对婚姻的厌恶,甚至厌男,特别是对老婆不好的男人,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也不知道她那苦命的妈,有没有她这么幸运,死后是否也能去别的地方重生,过上安稳的生活。

      春鸽端了洗脸水进来,兰曦伸手试了试水温,天凉了,春鸽是个贴心的,因怕县主赖床不起,洗脸水会放凉,打洗脸水的时候就打得偏烫一些,又让外面的丫头提了一壶凉水进来候着,兰曦往盆里添了些冷水,又试了试水温,才将巾子提溜起来,拧干水份,递到虞尚君手里。

      虞尚君对镜净脸,就听春鸽说:“重虎堂那边这几天疼得厉害,屋里成天哎哟哎哟的叫唤,听说伤口发了炎,上次县主让请的大夫来开了内服外敷的药,云哥儿用了,说不见效,昨日舅爷回来就放了秦小娘出来,秦小娘非说是咱们请的大夫给她儿子下了药,云哥儿屁股才烂开了花,又让管家从外头请了别的大夫来看,大夫看了说伤口敷的药和喝的药都没有问题,又问了近来饮食,只让云哥儿忌嘴,往后不要再吃辛辣和发物,说伤口流脓的地方要刮了重新上药,云哥儿这次要遭大罪了。”

      虞尚君轻挑眉梢问:“麻辣汤锅这么厉害的吗?我还以为顶多就上火,伤口愈合慢些,舅父知道麻辣汤锅的事了?”

      “听说锅子不仅辣,还加了大补的牡蛎和羊肉,云哥儿嘴馋,吃得不少,牡蛎和羊肉都是发物,那伤口能好才怪,舅爷问起,舅夫人说是天凉了,孩子们畏寒,就让厨房给添了锅子,冬日里吃牡蛎和羊肉都是常事儿,谁知道厨房那些不懂事的,竟不知道受伤的人不能吃辣,还往重虎堂送锅子,舅爷就让扣了厨房下人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转头舅夫人就让人给补上了,秦小娘知道了,今早还去舅爷那儿闹了一场,舅夫人也不是孬货,只跟舅爷说罚是舅爷的面子,补上是她的面子,厨房重地,干系着一家子的吃喝,若是亏了厨房的钱,往后下人做事怕不尽心,毕竟厨房下人也是无心之失,舅爷见是舅夫人自己掏的私房钱,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虞尚君轻勾唇角,将湿毛巾递回洗脸盆。

      舅父清楚这次的事是云哥儿的错,心里已然有了整治家宅的想法,云哥儿之前也用着药,那点伤倒不致命,也就多受些皮肉之苦,秦氏再怎么闹,舅父也念着舅母贤惠持家的好处,不会真跟舅母翻脸。

      厨房的下人因为云哥儿的吃食被罚了,肯定正怨着云哥儿,转头舅母就补上了罚款,他们肯定都感激着舅母,而秦氏为此去找舅父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这事也传到厨房去了,这下厨房的人也要怨上秦氏了。

      要说起来还是舅母高明,她只是点了一下,舅母就把事儿给办了,还把屁股擦干净了,反倒是秦氏母子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头落不到好。

      兰曦给她上妆的时候,犹犹豫豫的说:“昨夜县主入睡后,奴婢路过廊下,听两个小丫头交闲话,说前些日子瞧见舅夫人身边的蓉媛跟云哥儿的近身丫头私下有往来,奴婢想着,会不会……”

      外面的丫头突然传话说舅夫人请见,兰曦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都一脸疑惑。

      “舅夫人从来不进咱们院儿,今儿这是唱哪一出?”兰曦问起。

      她没有回答,只对门口等着的丫头说:“请舅母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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